第一百四十八章 醒悟
這天，丁密護送著李欣然的屍體終於來到了樂陽城外，當然，明洛的命令他也早就知曉了。最後，丁密聽從了潘福派來的人的安排，把李欣然和霜生的屍體埋進了墳山，至於無雙鎧和梨花槍，丁密則打算還給明洛，畢竟，這兩樣東西本來就是皇家的。
很快，丁密便進了皇宮，見到了明洛。
「罪臣叩見陛下。」此時丁密對明洛拜道。
「丁密，你可算回來了。」明洛陰著臉說道。
「陛下，罪臣深知有罪，但罪臣也是無可奈何啊。那時李將軍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棄守了明月關，率全軍殺了出去，等到罪臣趕來，明月關已經被那方庭的數十萬大軍給佔領了。」
「所以你就跑回長歸郡了？」
「陛下，罪臣真的是沒辦法啊，只怪那梁軍實在是聲勢太過浩大。對於李將軍的死，罪臣真的感到萬分悲痛，但罪臣……也是回天無力啊。」丁密一臉委屈的訴苦道。
雖說明洛不知道丁密在盤算什麼，但事實就是如此，無奈之下，他只得說道：「那李欣然呢？」
「李將軍和霜生已經被罪臣埋進墳山了，這是無雙鎧和梨花槍，現在還歸還給陛下。」
說著丁密身後的兩個人便把無雙鎧和梨花槍呈了上來。
明洛看著這兩樣東西，他頓時就有些動容，但還是強忍了下去，隨後他一臉威嚴的說道：「丁密，你身為大軍的督軍，居然臨陣脫逃，簡直是罪大惡極，但念你護送李欣然的屍體有功，朕可以免了你的死罪，朕貶你為庶民，你可有意見？」
「罪臣沒意見，罪臣謝陛下隆恩。」丁密連忙拜道。
「下去吧。」
「遵命。」
丁密走了，無雙鎧和梨花槍也被送到了明洛的身旁。
隨後明洛坐在龍椅上，看著不遠處靜靜躺著的它們，他忍不住流下了眼淚，他在懷念，懷念父親就曾穿戴過它們，他也在害怕，害怕李欣然死後，晉國頃刻間就會被梁國滅了。
突然，明洛就哭著自語道：「為什麼會這樣呢，李欣然，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的守著明月關呢，你難道就沒替朕想過嗎，你太過分了，你要是死了，朕該怎麼辦？晉國該怎麼辦？百姓該怎麼辦？朕真的太累了，早知如此，就不該做這個皇帝。」
明洛說完便苦笑了起來，心想自己不做皇帝，那還有誰做皇帝呢。
「陛下，太傅大人病重！」此時一侍衛走進來對明洛拜道。
「什麼！」明洛驚得連忙站起了身。
與此同時，丁密出了皇宮后便直接來到了潘福的府邸。
見到潘福后，丁密連忙拜道：「下官拜見大人。」
「怎麼樣，聽我的沒錯吧。」潘福坐在椅子上，面帶微笑的說道。
「是，全都仰仗大人才得以保全性命，下官在這謝大人的救命之恩了。」丁密謝道。
「降級了？還是直接貶為庶民了？」潘福問道。
「庶民。」丁密無比沮喪的答道。
「唉，丁密啊，你畢竟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這樣吧，從此以後，你就留下來幫我辦事吧，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潘福說道。
「多謝大人。」丁密答謝道。
其實在潘福眼裡，丁密有沒有官職對他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反正都是幫他辦事的，沒什麼兩樣。
但丁密就不一樣了，他要是沒了官職，那他的野心和理想就就全部付諸東流，待在潘福手下的這些年也相當於是白乾。而現在再跟著潘福，也就變得毫無意義了，哪怕待遇再好也沒有用。
此時此刻，丁密心道：「完了，一切都沒了，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全都白費了，就因為那狗屁皇帝的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是丁密一開始能料想到的，因為他低估了李欣然，也低估了那幾十萬梁軍，更致命的是，他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那時，當他面對方庭那幾十萬人的時候，他是多麼的渺小啊，甚至是微不足道。
看出丁密似乎有些不高興，於是潘福便問道：「丁密，怎麼了，是不開心嗎？」
「沒，下官……不不，小人……」丁密一時都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哈哈哈，這次聖上雖然處罰了你，但是我卻要好好的賞賜你。」潘福大笑道。
這是潘福的心裡話，因為他的死對頭李欣然死了，雖然不是丁密殺的。過程不是他想要的，但好在結局是他想要的，那就足夠了。
此刻，潘福再無敵人。
見潘福笑得如此的開心，不知怎麼了，丁密的心裡瞬間就生出了一絲怨恨，他甚至不由得心道：「死肥豬，現在你倒是舒服了，可我……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大人，沒什麼事的話，小人就先告退了。」隨後丁密拜道。
「嗯？這就要走了？為你接風洗塵的酒席我都為你擺好了。」潘福挽留道。
「不了。」丁密拒絕道。
說完丁密就走出了房門，此刻，他無比的後悔，他一邊走著，一邊心道：「就我這樣的人，也配搞垮潘福，自立為王？哼，我還真是可笑啊。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時就應該死死保住李欣然才對，可笑啊，被潘福那死豬擺了一道。還說什麼我比李欣然更強，當時，我居然也信了這種鬼話，哈哈哈。」
突然，丁密想到了夏謖，也羨慕起了他，羨慕他一直跟潘福作對，卻沒有受到任何的威脅與傷害。
現在的丁密，可以說是絕望到了極點。而與此同時，潘福則在酒桌上開心的摟著美人，大吃大喝著。
半個時辰后，明洛來到了太傅的府邸，而府邸內的所有下人見到他來了，皆連忙跪在了地上以示迎接他的到來。
明洛見狀並沒有做任何的停留，在管家的帶領下，他很快就來到了劉槐的卧房。
「陛下，這就是了，老爺說只能陛下一個人進去。」老管家站在房門外，畢恭畢敬的對著明洛說道。
「哦，有勞了。」明洛答道。
說完明洛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而隨即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個無比熟悉且白髮蒼蒼的老者。
「太傅！」明洛連忙上前慰問道。
「陛下！」劉槐說著就要起身。
「別，太傅，你躺著就行。」明洛則連忙扶著劉槐說道。
劉槐重新躺回了床上，而明洛看著他這樣子，表情也是無比悲傷。
過了片刻，劉槐對明洛緩緩說道：「陛下，感謝您能抽空來看望老臣，老臣在這謝謝陛下了。」
「太傅，你這是說得什麼話，再怎麼說，朕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之前生病的時候，朕就因為太忙沒能過來，現在，朕就算再忙，也得來了。」明洛表情凝重的答道。
顯然，劉槐這次病很重，而且是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陛下，您應該看出來了，沒錯，老臣快不行了。」
「太傅，你可不能再有事，朕……已經失去的夠多的了，朕不能再失去你了。」明洛說著就流下了眼淚。
「陛下，有件事……老臣想告訴你，老臣怕再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劉槐一邊喘著氣，一邊緩緩說道。
可劉槐似乎是快要不行了，說話都說得很艱難，而且話也說得很模糊。
「太傅你說。」明洛說著就彎下了腰，準備傾聽劉槐即將要說的話。
「陛下，您知道李將軍為什麼寧願與幾十萬梁軍廝殺，也不願意固守明月關嗎？」
這句話一出，明洛瞬間就警覺了起來，沒錯，這個問題也一直在困擾著他，可惜，他並不能了解到其中的細節。
「為什麼？」明洛連忙問道。
「因為李將軍知道丁密不會幫她，不會給她軍械糧草，更不會派兵支援，所以明月關是守不住的，既然守不住，那就不如奮力一搏，她會率軍出關，完全是被逼無奈。當初保舉丁密任督軍的，就是潘福，他是居心叵測啊，他……就是想置李將軍於死地，現在他終於得逞了，他也就可以隻手遮天了。陛下，若是您現在不殺了他，日後我大晉怕是永無寧日啊。」劉槐激動的說道。
「太傅，朕……」明洛聽后無比震驚的說道。
「陛下，李將軍死的時候，難道您心裡就一點也不難過嗎？老臣很早就對陛下說過，李將軍不能死，她要是死了，那我大晉也就……快完了。」
「朕……太傅，其實……朕……」明洛說著就直接癱在了地上。
「陛下，一定不能讓潘福他們逍遙下去，不然，老臣就算死……也不會瞑目的。」
說完劉槐就斷氣了，而明洛卻還沒有發覺，此時他正低著頭痛哭道：「太傅，其實……朕後悔，朕心疼啊，早知會這樣，當初就不該聽那潘福的，可……一切都來不及了，沒用了，李愛卿已經死了……已經死了。要是她沒死，那該有多好，朕也就不必白流這麼多眼淚了。」
說了好久，明洛才意識到劉槐已經沒了動靜，於是他連忙抬頭去看。
只見劉槐大張著嘴，並且瞪著雙眼，已經死了。
明洛被嚇到了，但他還是試探道：「太傅？太傅？」
見劉槐沒有回答，明洛心裡便有了答案，一瞬間，他怒了，他停止了哭泣。只見他先是無比冷靜的用手慢慢合上了劉槐的雙眼，然後又咬著牙自語道：「潘福，你給朕等著，馬上，朕就去殺了你！你不讓朕好過，朕也不會讓你舒坦！」
之後，整個府邸就傳來了驚天的嚎哭聲，而明洛則面無表情的走了出來，其實，他還有很多心裡話沒來得及對劉槐說，只是現在，他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回到皇宮后，明洛便找來了廷尉孔文。
此時孔文問道：「陛下這麼著急召微臣來，是出什麼事了嗎？」
「太傅死了。」明洛直接說道。
「什麼！這這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啊？」孔文大驚道。
「就剛才，這不，我才從那裡回來。」明洛面無表情的說道。
「那陛下召微臣來……」
「朕要你殺了潘福。」明洛直截了當的冷冷道。
「什麼！殺潘福？」孔文一臉不可思議的說道。
「怎麼？還要朕重複一遍嗎？」
「不了不了，微臣聽明白了，只是……」孔文一臉為難的說道。
「怎麼？難為你了？」
「陛下，這……潘福是什麼人，您是最清楚不過了。他可是手握數萬羽林軍的權臣啊，不僅如此，他在外還有不小的勢力，朝廷內的文武大臣更是有大半都是依附於他的。國家命脈他一手掌握，想要殺他，談何容易啊。」孔文解釋道。
「朕問你，晉國的皇帝是潘福還是朕？」
「當然是陛下了。可是……這潘福真的沒辦法殺啊，要是到時候事情敗露，他再反過來鬧個造反，怎麼辦？微臣死了倒無所謂，要是陛下再有個三長兩短的，那可就……」孔文極力解釋道。
明洛是越聽越氣，還不等孔文說完，他就大聲喝道：「別說了！」
「微臣該死，但陛下，再容微臣多幾句嘴。要是李將軍還在的時候，那要殺潘福……還是有可能的，現在……現在他真是不得了了，就這幾天，好多官員都在往他那裡跑，又是送禮又是請客的，可以說是熱鬧的不行。而李將軍那裡呢，連個人影都沒有，整個將軍府就像是個鬼宅一般，唉，可悲啊，可嘆啊。」
「行了，別說這些了，朕就想問除掉潘福是不是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明洛問道。
「有一個，但不保證一定能成功。」孔文立即答道。
「快說！」
「陛下，首先，得找個罪名安在潘福的頭上，而且必須是死罪。如果他認了，那就二話不說直接砍了，如果他不認，並且還想造反的話，那陛下就立刻派大軍進城圍剿他！」
「說得容易，朕哪來的大軍？一個個都聽潘福的，朕哪還叫得動人。」明洛質疑道。
「這……古憶雲和唐簡啊。」孔文想了想后答道。
「哼，他們倆，朕去年就召他們回來了，結果呢，到現在都沒回來，就直接住在天黎郡不走了，他們眼裡是根本就沒有朕這個皇帝。」明洛氣憤的說道。
「陛下，看來他們這也是在忌憚潘福啊，那……」孔文說道。
「既然你有辦法可以除掉潘福，那就朕可以再召他們倆，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明洛答道。
「唉！陛下，其實……召回古憶雲他們還不是最難的。」孔文嘆道。
「你這話什麼意思？」明洛著急的問道。
「微臣之前說了，要找個罪名安在潘福的身上，難就難在這個罪名，莫須有可不行，必須要實打實的死罪才行，最好要是能誅九族的那種。」
「重罪嗎？朕之前好像聽你說過，潘福在這樂陽城內經營了很多妓院和賭坊，這個算不算？」明洛突然就想到了什麼，於是他連忙問道。
「這算是算，但……潘福他聰明著呢，這些妓院賭坊他是暗地裡掌控，但明面上卻是手底下人在經營著，我們沒證據，不好弄啊。」
見明洛似乎很是沮喪，孔文又連忙補充道：「但陛下也別灰心，既然這些妓院賭坊就是潘福的，那他私底下就一定幹了很多見不得人的勾當，只要認真查，就一定可以查出些什麼的。要是我們能在未打草驚蛇之前查出他的一些把柄，那我們的勝算就會大很多，自然也就能掌握了主動權。」
「那這事朕就交給你了。」
「陛下，這事唯獨微臣萬萬不能去。」
「為什麼？」明洛不解的問道。
「陛下您應該是知道的，微臣向來與潘福不和，而微臣又是主管司法刑獄的，所以他一直在防著微臣，就連微臣的手底下，都有他的眼線。若是微臣去查，非但不能查出什麼，反而會打草驚蛇，讓他起了疑心。」孔文解釋道。
「那你說誰去？」
「臣覺得……陛下去最好。」孔文笑了笑答道。
「什麼？朕去？」明洛驚訝的說道。
「對，陛下，您想想，潘福手下的人，幾乎沒人見過陛下，所以陛下去查，最好。」
「可朕該怎麼做？朕什麼都不懂啊。」
「放心，到時候，微臣會派人指引陛下的。」孔文表情古怪的說道。
「這……好吧，朕就聽你的。」明洛想了想後下定決心道。
「事關重大，還望陛下一定要保密，此事絕不能和任何人提。」
「那是自然。」明洛點頭道。
「那微臣這就回去準備，三日後，微臣會派人來接陛下的。」孔文拜道。
「好。」明洛答道。
孔文轉過身後便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笑容，而此時明洛卻叫住了他，「愛卿，一切可就交給你了。」
「陛下，您就放心吧，微臣心裡有數。」孔文頭也不回，並且語氣冰冷的答道。
而明洛則鬆了一口氣后說道：「回去之後派點人去李將軍的府上打掃打掃，去吧。」
孔文聞言頓時就是一驚，但他鎮定的答道：「微臣遵旨。」
待孔文走後，明洛便叫來了王公公，他對王公公說道：「去，把朕私藏的那件鳳袍拿出來。」
「這……陛下，您不是說這要留給未來的皇后穿的嗎？這會兒拿出來是要幹什麼啊？」
「送給李愛卿。」明洛面無表情的說道。
「什麼？可李將軍不是……不是早就下葬了嗎？」王公公無比震驚的說道。
「那就再葬一次，這次要厚葬！」明洛怒道。
隨後明洛又補充道：「再帶些珠寶，就從宮裡拿，有什麼拿什麼，一定要辦得轟轟烈烈。」
「這……陛下，厚葬李將軍是應該的，但賜鳳袍這不合禮數啊，陛下要三思啊。」王公公為難道。
「難道還得朕再說一次？」明洛卻瞪著王公公說道。
「老奴明白了，老奴這就去辦。」王公公嚇得連忙拜道。
說完王公公就轉身快步離開了。
隨後明洛仰著頭，閉著眼說道：「愛卿，朕能做到的就只有這麼多了，希望你千萬不要怨恨朕。」
與此同時，玄天帶著一眾黑衣人已經來到了明月關外的一處山林內，而這些人，都是玄天在無心宗內精挑細選的精英，個個都是甲級實力的高手。
此時玄天說道：「你們聽好了，方庭的大軍已經集結在了明月關，用不了多久，他可能就會南下伐晉。」
「宗主，屬下想不明白，那李欣然不是挺厲害的嗎？這些年民間一直在傳她的豐功偉績不說，我們以前也是派過很多精銳殺手過去殺過她的，但全都以失敗告終。怎麼現在突然間就被方庭打敗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其中一黑衣人不解的問道。
「是，這也出乎了我的意料，但不管怎麼說，事實就是如此。」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刺殺方庭？跟了這麼久，兄弟們都煩了。宗主，話說我們用得著這麼謹慎嗎？直接潛入城內殺了他不就行了。」
「就是啊，我們以前也都是這麼乾的，宗主不會是信不過我們的實力吧？」其餘人紛紛附和道。
「哼，這就忍不住了？我承認，論單打獨鬥，方庭和你們比起來屁都不算，但他身邊可是有千軍萬馬啊，你們就一定可以保證能在千軍萬馬里取他首級？而且你們別忘了，刺殺帝國武將，也是我們這些江湖刺客最為忌諱的。」
「這……」眾人聞言皆低下了頭，顯然，玄天說得對，他們並不能保證強行刺殺就一定能成功。
「那宗主的意思是我們得等方庭落單的時候？」隨後有人問道。
「不錯，雖說這樣很麻煩，但想要穩妥的給予他致命一擊，我們就必須得這麼做，小心駛得萬年船，想要成大事，就得先學會忍耐。方庭是大將軍，不是一般人，所以，沒有我的命令，你們誰也不能擅自去刺殺他，記住了嗎？」玄天說道。
「明白。」眾人皆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