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克里斯提尼
和凱茵所設想的不同,遭到這股奇異之氣味侵襲的女孩,並沒有如同她的外表一般露出厭惡的,不滿的神情。
相反,她似乎反而感覺到更為高興了,似乎是這股怪味反而加劇了她那不正常的頭腦和思想,振奮了她那早已崩潰的神經一般,她臉上的歡愉之色反而更甚了幾分。
她沒有停下來去理會這些穿行在自己身旁,不斷賣力發出吆喝聲的人們,但她也並非對此完全視而不見,她雖然信步而行,卻不時地將視線在這些活躍的生靈上面移轉,似乎在享受著生命的樂趣。
一個穿著怪異的魔法師袍,臉上帶著恐怖傷口與變態神情的年輕女孩,在白天的鬧市中心穿行,是很難不引起人們注意的。
好在顯然如同其他世界一樣,當人們面對巫師時,除了憎恨恐懼之外,必定還夾雜著某種程度的害怕,因此雖然他們下意識地降低音調,注目凝視著女孩的穿行,但好歹沒有人敢於去做些什麼。
看來在這裡雖然巫師並不少見,但也不是很受歡迎啊。或者最起碼,對女巫是這樣子的。
不過世上萬物總是有意外發生,人群里也總會有那麼一兩個不怕死的出現。
不知道是為了逞一時之勇,還是單純的只是腦子出了毛病,一個穿著破爛的年輕人突然跳到了人群正中央,指著女孩謾罵了開來,話語中極具污穢之所能語。
面對這波意外的侵擾,女孩既沒有感到惶惑不安也沒有受到一絲影響,她甚至連行走的腳步也未曾慢下那麼分毫,唯一能看出她聽到了這番侮辱話語的,恐怕只有當她走出人群后,回頭而望的那淡淡一眼了吧。
那是真正的血脈法師,才能擁有的厄運之眼。
在離開鬧市的人群后,女孩沒有再走多遠顯然就到達了她的目的地。一千二百三十五步,四分二十六秒,凱茵大概數了一下,雖然不知道數這些數究竟有什麼用,但這是當她還是個新手時,老師手把手教導她的,即使是在此時,她也不願放棄。
尤其是當此時,失去了身體的戰鬥本能和靈性的天賦直覺的她,更是需要去依賴這種傳承於偵探們身上無數代的經驗法則,通過這些看似無用愚蠢的行為,去緩慢地解開迷霧,步入真相。
她看著女孩在一座高聳如雲的奇塔前停下了腳步,看著她用心且用力地調整臉上的表情,整理身上的服裝,甚至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似乎想掩蓋自己內心深處所潛藏的不安之情。
最後,她總算鼓起了那不多的勇氣,推開了那扇魔法之門,走了進去。
在莊嚴戰慄的黑色大門后,是個龐大的壯麗庭院,裡面布滿了各式各樣的奇珍異草,但顯然比起事物來說,人方才是目的。
裝扮老式的魔法師,新奇華麗的幻術師,已然變化成異形的詭法師,許許多多的人們在這庭院里交流探討著一些什麼。
但顯然,最外層的都是雜魚和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因為我們的年輕女孩並沒有在此停留哪怕一秒,或是注視任何一人,她徑自穿過庭院,朝高塔的內部走去。
雖然庭院里到處都是人,但幸運的是,誰也沒注意到她,在外界顯得異常的法師,一旦進入這裡,就變得十足的泯然眾人了,因而她輕而易舉地進入了高塔內部。
女孩享受對這裡的環境是即厭惡而又享受的,但凱茵就不同了,因就靈體的緣故,她變得格外的冷靜和敏感,對這裡潛藏著的黑暗邪惡與危險已經有了幾分感官上的知覺,如果她現在還能算有感官的話。
在往上前進了大約七個迴旋階梯后,雖然背後的后樓梯依然不斷向前方湧起,但是女孩還是停了下來,她先是在一個小房間的屋門前怔怔出神,似乎在猶豫著什麼。
有那麼兩三秒,她已經伸出手來就要去推開或是敲響她面前的小門,但最後她還是毅然而然地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身往走廊的陰暗之處而去,帶著一絲決絕之意。
最後她來到了一個類似書房似的房間的門前,伸手去敲屋門,純黑色的木材在叩擊下發出了沉悶的聲響,仿若地獄在劫難逃的絕嚎一般。
聽到這種聲音,很難有人不感到畏懼或者恐慌,但女孩只是變了一下表情,顯然她要麼早已習慣,要麼就擁有著極其超韌的神經。
在聲音消失了一陣子之後,房門猛然朝內卷開,一個黑洞洞的聲音從裡面傳出,「進來吧!」
凱茵搶在女孩回答之前走進了房間,這是一間不大的屋子,房屋裡面充滿了灰色系調,裝飾也是可有可無,只有深沉方正的黑色木桌和幾張厚椅子。
唯一值得一提的恐怕就是在牆上掛著的一支魔杖了吧,它不斷地從體內往外滲出藍色的血液,在灰色的色調映襯下,像極了綠黃色的玫瑰花。
在桌子後面端端正正地坐著,發出黑洞洞的聲音的,是一個身材高大健壯的中年男人,三十歲模樣,有著一雙悲傷的眼睛,神色中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憫憐之情,使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至於男人的穿著倒是和房屋的風格出奇的搭調,灰色的長袍,灰色的靴子,灰色的手杖與灰色的眼鏡,唯一不是灰色的只剩下了他右手無名指上帶著的那個深紅色的戒指了。
雖然變化是如此之大,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不同的人,但是凱茵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此次的委託人,她用異樣而又正常的目光仔細地掃視著他,並在心裡作出了初步的判斷。
在凱茵的觀察告一段落後,女孩也走了進來,「克里斯蒂娜,中階魔法師,三天前我給您寫過一封信,閣下。」她彎下了腰,但儘力保持了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驕傲之色,即使是她話語里的恭敬也無法掩飾的那種。
男人顯然也看出了出來,但他明顯不以為意,或者至少是裝出了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