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蘇離因夕顏說的話,連幾日都睡不好。
「公主一早就讓人遞了帖子過來,邀小姐去她府上賞菊。」芍藥邊說著,還一邊推著赫連蘇離。
一聽是宗政朝雲,赫連蘇離連忙起身,著急喊道:「快幫我洗漱。」蘇離拉著芍藥的手,轉頭對一旁忙碌的琿春,言辭里些許緊張道:「你一會兒可不許離太遠,朝雲公主心思最多,我可不想得罪於她。」
好一會兒,待穿戴整齊赫連蘇離已是心急如焚。
「別著急,離公主說的時辰還早些呢。」芍藥見自家小姐如此著急,笑道。
聽了這話,赫連蘇離瞬間放下心緩了口氣,追著芍藥跑,道:「你這丫頭,你知不知道我可嚇壞了。」
芍藥跑著,回頭看著赫連蘇離道:「我可沒說是什麼時辰,是小姐自己嚇自己。」
收拾完畢,上了馬車。
說話玩鬧間,馬車也在公主府前停穩。
「今日真熱鬧。」琿春下車對赫連蘇離伸出手,環顧四周道。
赫連蘇離跳下馬車,惹得琿春驚呼,引來旁人注目。
「小姐也真是的。」芍藥輕輕撫著赫連蘇離,道。「一會小姐可別因為緊張,一時失了行。」
赫連蘇離笑著,卻不知道這一次如同往常一般的赴宴,將自己送進了一個看不見的漩渦之中,而她在這個漩渦里失去了這輩子里十分重要的人。
賞菊宴上來了許多世家千金和公子,赫連蘇離與琿春在一旁見朝雲放縱大家玩樂,走到一旁小聲說話。
身邊路過的人與同行的人小聲說著:「聽說雅儀郡主許了姑蘇慕容家的大公子。」
同行的人發出驚訝的聲音,道:「慕容家大公子不是已經死了兩個正妻了嗎?雅儀郡主怎麼會甘願下嫁?再如何也是貴女身份。」
「可不是嗎?聽說雅儀郡主現在整日在家哭鬧不止,恆親王也是為此苦惱不已。但無奈恆親王不善朝政只是一個閑散王爺,王府早已是徒有虛表了,這時候正需要姑蘇慕容家這般富甲一方的家族。」
說話聲越講越小,赫連蘇離轉頭見她們走遠,側身對琿春俯耳道:「恆親王竟也捨得?」
琿春嘆氣搖頭,她先前也聽說了不少這些事,便道:「家道中落,哪裡由得了女孩家做主,倒不如趁著家裡說話還有些分量的時候多為自己爭取一分是一分。」
「別人擔心自身倒也罷了,你如此聰明自然更曉得為自己安排,再不濟還有我與府里為你安排呢。」赫連蘇離見琿春一副傷感模樣,笑道。
侍女朝赫連蘇離福了福身子,道:「公主給各家小姐備了禮,還請這位姐姐同我去取。」
「小姐,奴婢去去就回。」琿春說完,跟著侍女離開。
因平日里赫連蘇離不大與人來往,琿春不在,也沒將芍藥帶在身邊,旁人也不與她說話,便只好看著廊下這些花消遣一番這百無聊賴的時候了。
「你怎麼不去與她們說話?」
赫連蘇離轉頭見身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宗政鏈誠,愣了一愣,行禮道:「參見殿下。」
宗政鏈誠環顧了一周又說:「我平日里不大常來這種場合,認識的人更是少之又少,無人與我搭話聊天,見你獨自一人便生了好奇之心。」
「皇兄。」
赫連蘇離聽見朝雲這一聲,忙不動聲色往後退了退。
宗政鏈誠笑了笑,轉身對朝雲道:「今日賞菊會怎麼可以少了歌舞和吃食,你還不去安排。」
朝雲饒有深意,看了我一眼,笑道:「有了蘇離,歌舞和吃食算得了什麼。」
赫連蘇離羞得臉通紅,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低頭連忙道:「公主莫要取笑,芍藥該找不到我了。」說著要走,卻不想被朝雲拉住,往宗政鏈誠身邊一推。
赫連蘇離在慌忙之間連忙站定,又往旁邊悄悄移了一小步,與他保持距離。
「芍藥這會兒估計在取東西呢,正好皇兄一人,你陪他說說話吧,本宮還有事。」說罷,朝雲淺淺一笑跑開。
宗政鏈誠笑出聲,搖頭無奈道:「這丫頭。」
「殿下與朝雲公主感情看著甚好,讓我不禁想起在外的哥哥了。」赫連蘇離聞著滿院花香,覺得十分舒心,竟也頭回在旁人面前吐露感情。
「聽聞赫連家大公子蘇琮英勇,雖未見其人,但京中已有不少小姐為其傾心了。」宗政鏈誠抬手把花遞到蘇離面前,道:「這菊花開著正盛,人人為其注目,但我卻對那白山茶更為上心。」
宗政鏈誠在赫連蘇離面前沒有自稱本宮,說話倒也平易近人,只是他話里似乎還有其他意思一般,赫連蘇離不敢細想,只是笑笑。
「你似乎很怕我?」還沒有等赫連蘇離回答,宗政鏈誠便苦笑道:「你倒不用與旁人一樣對我畢恭畢敬的,偶爾我也想找個人說說話,無關身份尊卑。」
「三殿下也會受尊卑的影響嗎?」赫連蘇離搖頭笑笑,吐了一口氣緩緩道:「所謂這些不過都是些虛禮罷了,許多時候大眾已經跳脫不開這些既定的條條框框,想來有些可惜。」
宗政鏈誠是嫡子,何來會做此番感嘆?要感嘆也應該是宗政朔誠才對。赫連蘇離在心裡暗暗揣測,想著這也許是他做的局。
「可惜?何解?」宗政鏈誠轉頭看向赫連蘇離,不解問道。
「若是庶女只能嫁於他人為妾室,不可惜嗎?都是人,為何有這種區別。」
赫連蘇離想起世家女子中多有庶女嫁給他人為妾室的,其中不乏有德才兼備之人,還有她那個之容姐姐,雖身為淑媛但到底不也是妾室嗎?
「你是在為你哪個熟悉的庶女姐姐鳴不平?」宗政鏈誠嘆了口氣,道:「再如何,在京中給有名望的家裡當妾室總比同雅儀那丫頭嫁於姑蘇慕容家來得好許多,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守寡或者死去,在偌大府里當個寵妾不是更好嗎?」
「寵?世家府里大多姬妾無數,寵這個字未免太虛無了。這些世家老爺的寵怕是連他自己都把握不住。」
話才說完,赫連蘇離突然意識到自己這話實在不妥當,只得連忙低下頭彎腰屈膝道:「蘇離失言,還請三殿下莫要怪罪。」
宗政鏈誠抬手扶赫連蘇離起身,他認真道:「你這話倒也不假。」
「小姐!」琿春提著食盒,小步跑來,道:「奴婢可算是回來了。」
「小姐,他是誰?」琿春側頭只是打量著宗政鏈誠,傻愣問道。
琿春不同芍藥做事穩重,說話也較為活潑,赫連蘇離平時就愛帶琿春出席這種沉悶的場合。
本身宗政鏈誠這些場合極少出現,琿春不識也是情理之中。
赫連蘇離看著宗政鏈誠,暗裡輕輕拉了拉琿春袖口,本想告知,不曾想他倒自己開了口,道:「朝雲喚我哥哥,我年紀比你大些。」
「朝雲公主只有兩位兄長,朔誠殿下,我倒是見過的……」話越說越小聲,琿春趕忙低頭行禮道:「奴婢不識三殿下,還請三殿下恕罪。」
宗政鏈誠笑出聲,抬出手隔空虛扶了一把,道:「無礙,你不必在意。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宮了。」
見宗政鏈誠離開,琿春嗔怪道:「小姐,怎麼不告訴奴婢,他就是三殿下阿。」
「我正要開口,他便已經說了。」赫連蘇離小聲道。「你怎麼去了這麼久。」
琿春挽著赫連蘇離的手,笑著道:「一時被絆住了,奴婢剛拿完東西就立馬來找小姐了,是一刻不敢多待。」
赫連蘇離捂著肚子,小聲道:「琿春,我餓了。」
「奴婢可沒忘小姐是小饞貓,朝雲公主剛剛回去歇息了。那我們……」琿春一手提著食盒,一手使著眼色。
剛走出公主府,琿春見遠處是恆親王府的車馬,拉著赫連蘇離上車,小聲道:「如今大家都避著恆親王府走,小姐多少也記著些。」
「不就是雅儀郡主要嫁與慕容家嗎?有什麼?」赫連蘇離挽起帘子看了一眼,又放下。
琿春嘆氣,只是道:「夫人說過,不必為了一個不要緊的人,莫名成為大家的敵人。」
是了,只要大多數人都朝著一個方向走,往反方向走的人便是異類,而同類人總會不自覺排除不與自己同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