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邊境之亂
是夜,一眾人馬整頓休息時,柳泠芌忽瞥見初堇揚忙碌於各種角落的防衛工作,且時時刻刻來回叮囑,聽著像老太婆一般啰嗦的語氣,卻頂著一張冷峻傲嬌的臉,不由得覺得好笑起來。
上將先鋒是望帝派遣給初堇揚最得力的助手,正處於一角商量著什麼?柳泠芌好奇,想要湊近偷聽,怎奈初堇揚突然轉身望著自己,頓覺尷尬,便趕緊坐回原處烤魚兒吃。
此次任務要緊,初堇揚不得不先一步抵達巴國邊境,一來可以方便暗中查探茹威大將軍的動作,二來可以議定出兩手安全防備。並一再囑咐上將先鋒慢行慢趕,能拖延多少時日則多拖延幾日,一切安排妥當便望了一眼裝睡的柳泠芌,隨後縱身躍入夜幕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待到大夥準備安睡之時,柳泠芌行至那倆愛八卦的護衛身旁而坐,使得這二人受寵若驚又十分疑慮。
:「少公爺平日里待你們如何?」
這二人聽罷!無奈的搖了搖頭,哀嘆連連!單從這臉色看,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少公爺簡直就是魔鬼,每日辛苦操練也就罷了!還需得早起晚睡,天天想著法的折磨訓練大夥,實在不公平。您看看我們這膚色,曬得黝黑黝黑,被訓的皮糙肉厚,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是外族人。再看看咱們少公爺,細皮嫩肉,唇紅齒白,細胳膊細腿的,本該他自己該好好鍛煉,卻偏偏折磨我們………。」
柳泠芌聽不得這倆跟個婦女一般嘮嘮叨叨,便語氣略顯有些不耐煩,趕緊打岔:「既如此,為何不向你們的少公爺稟明緣由?」
初堇揚人雖不在,但他二人明顯感覺一股寒氣掠來,趕緊各自向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身體、臉色無不透露出對魔鬼將軍似的初堇揚感到又敬又怕。
:「我們怎敢吶!可別說回稟一句話,就只是瞧一眼,他那冷情的神色便足以唬死人。也不知少公爺到底有沒有七情六慾。從未沒見過他在該有的年紀有過該年紀的作為。老成持重的就像逝世的先國相。」
柳泠芌聽了這許久的廢話,至少明白了這些人都很畏懼初堇揚,便恐嚇似得口吻問道:「此次能讓少公爺親自護送節禮,巴國邊境必然來了頂重要的人,你們二人可知緣由?」
二人不敢言語,軍國大事他們區區一個護衛怎能胡亂議論,便只當不知道,甚至隨便搪塞她便罷!
柳泠芌心知軍令難為,若用刀逼迫他們反而葬送無辜性命,便拿出一錦盒珍珠威逼利誘的說道:「我這人不大愛藏事,又喜歡有一茬沒一茬說些有的沒的,如若不小心傳進初堇揚的耳朵里,我可保不了你倆的小命,但若肯實話相告,這錦盒裡的珠子便是你們的了。」
二人相視一望,果然應了那句話「墳頭枯骨死於話多」。但看這女子與初堇揚關係匪淺,得罪了只怕鐵飯碗不保,便只好老實交代。
柳泠芌聽罷!頓時一愣,隨即轉身那一刻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隨即——眼神突然漏出一抹殺氣,臉色陰沉恐怖,似乎在隱忍滿腔憤怒,她趕緊靠近一棵大樹旁,努力平復情緒,良久——直至大隊人馬安然入睡,便毅然決然縱身躍入黑幕中,輕功使到極致。
仇恨讓她再也冷靜不起來,手刃仇人是她活著的勇氣,既然老天給了她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
巴國邊境要比蜀洲邊境富麗堂皇的多,他們注重色彩帶來的視覺衝擊,也會給人一種熱情愉悅的心情,於此,蜀洲便顯的格外樸素雅緻。
只因蜀國對外通貿,在邊境各國各樣各行的人多不勝數,其文化更加複雜多樣化,尤其是這裡的族人最為開放。
柳泠芌輕功之絕,比之初堇揚更早一天抵達蜀洲邊境。她喜愛撫琴,見有琴商售有各種古琴,心中動搖,便進店選購一番。店中夥計熱情勤快,見她打扮不俗,又綢紗蒙面,想來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就照顧的無一不周到。
撫琴到一半時,突聞街道熱鬧異常,店中招待的夥計都不忍向窗外張望,直至一曲撫盡,她這才好奇望了一眼,只這一眼,心中大為唏噓。這初堇揚的容貌在蜀都受歡迎也就罷了!沒曾想在如此地界也會很受追捧。按理這地方文風開放,各色俊男靚女也多,偏偏初堇揚的姿容在各地各處都是一等一的俊美。
只見幾個異族姑娘搖曳曼妙身姿,繞著初堇揚翩翩起舞,圍觀的族人絡繹不絕,閣樓觀望者也眾多,此時的初堇揚既懵懂又無奈,看似今兒是走不出去了。
柳泠芌第一次見他這般窘況,不免心情愉悅,只轉眼間,舞未停,樂聲依舊,唯酒水在姑娘的熱情下,一杯接著一杯向初堇揚敬飲。起初他不明白其深意,以至於來者不拒。此時耳目聰靈的他聽幾個圍觀者議論,這才恍然大悟,在如此開放的地方,若是被某位姑娘相中,便會身著紅衣帶著小姐妹在心儀男子面前載歌載舞,若是能將姑娘手中十二杯酒水飲盡,便說明這男人也相中了眼前舞姿妖嬈的姑娘,彼時,姑娘就可以帶著男子回到族中結納親之好。
初堇揚略顯尷尬,再數了數後面的酒杯,還有四盞,心中不免有些慌。
好傢夥,事兒還沒給望帝辦成,反而莫名其妙帶回去一個媳婦兒,別說望帝能把他罵死,他娘也能將他打個半死嘞!
柳泠芌覺得有趣,本可以置之不理,可見他不近女色又被女人逼的沒有還手之計,便心軟了。當即拾了一顆桑葚向初堇揚彈指而去,初堇揚反應迅速,極快的將之握與手中,只是桑葚汁液濃稠,當即便染紅了手掌,他向閣樓望去,原是故友,便知有救,心中掩飾不住的歡喜,只是接下來她的舉動,初堇揚欲哭無淚,誰知她竟將還沒有付錢的古琴扔向人群中,本身這樓就高,砸不死人就怪了。或許過於著急,只想著救人,便將手中桑葚遞給了那跳舞的姑娘,自己縱身一躍接過落於半空中的古琴,圍觀的一眾族人擠的無處可躲,關鍵手無縛雞之力人太多了,又都怕死,初堇揚沒有法子,幸而街道兩旁都掛著紅綢等,趕緊一手拽紅綢,一手將古琴緊擁,乘左右閣樓著力,將輕功使到極致,在幾個起縱之下平安著陸於人煙稀少的空地,雖然有不少人為他較好的輕功一陣讚許,但也不免引起不滿,尤其是那幾個琴商夥計,愣是傻追著他要錢,初堇揚無奈,故問之:「方才將這古琴扔下樓的姑娘就在身旁,為何不問她要去。」
那夥計撓了撓頭,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人家姑娘也說了,琴沒在她手中她可不負責,況且輕功也了得,轉眼就追不到人了,只能將就問初堇揚索要,初堇揚聽了夥計的解釋竟然啞口無言,只好做那冤大頭,付了那古琴的錢。
柳泠芌手持玉簫,負手而立於城樓上,她望著遠處巴國邊境的高樓,心中怒火未消,但思鄉的愁緒卻湧上心頭,巴國這個家,終究是回不去了。
初堇揚帶著古琴轉了幾條街,也未曾找到柳泠芌的影子,他幾度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了人,可條條人流量爆滿的大街找下來,他已然覺得有些疲乏,便隨意找了一家客棧暫時歇腳。
待到夜裡,初堇揚與柳泠芌各自身著黑衫蒙面出了房門。城樓往右有一片森林,直連巴國邊境城牆,月色昏暗,林中樹木參天,各自徒步緩慢移動,就怕兩國有什麼暗探埋伏其中。
好不容易成功抵達城樓下,二人猛然打了個照面,這樣的月色哪裡能一時認出對方,尤其是柳泠芌,這丫頭冷漠也就罷了!出手還快,要不是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芙蓉清香認出了她,初堇揚必然不會手下留情。
索性二人都小心翼翼,並未有造出大的聲響,幾回合下來,初堇揚找准機會將柳泠芌逼迫至牆角,直接來了個霸道的壁咚,柳泠芌微怒,似有反抗之意,初堇揚趕緊揭了面紗,這才使其罷手!
柳泠芌不滿的打趣道:「想不到堂堂少公爺也會做這樣偷摸翻牆之舉,原以為君王裙下之臣各個正人君子,今日得見也不過爾爾。」
初堇揚淡笑不語,任其掙脫自己的懷抱,便自顧自的四處打量,巴國邊境向來嚴格,怎的今兒卻寂靜無聲,連把守的人也才寥寥幾個,他疑惑萬分。
柳泠芌也不是愚笨之人,索性不遠處有小貓兒叫聲,便趕緊將貓兒捉了來摟入懷中。
初堇揚淡笑,早已看出她的心思,便拾了幾個小石子握在手中,又突然摟著柳泠芌那柔軟的小蠻腰躍上樹林枝頭,輕輕而坐,索性樹木枝葉繁茂,正好能將二人身影遮的個嚴嚴實實。他望著柳泠芌如此冷靜沉著的神色有一些心疼,也不知道她的童年到底經歷了什麼,讓她這樣年少的年紀卻如此沉穩。
柳泠芌冷目掃了他一眼,似乎是警告他的神色,初堇揚趕緊回過神來,幾個彈指,小石子將牆體擊出響聲,果然在突然之間,城牆內湧來不少守衛,各個帶弓箭長矛。火把亮起時,柳泠芌將手中貓兒輕輕拋下,聽聞貓兒叫聲,這才平息了城樓護衛緊張的心緒,片刻又沒了光亮跟動靜。
二人縱身躍下,不得不打道回府。
這一路,被初堇揚強硬護送的柳泠芌感到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不悅。
:「少公爺不必相送了,這地方,您還是好好保護自己要緊。」
初堇揚淡笑,自然聽得出來她話中深意。
:「那柳姑娘來此處又是做什麼?想要偷偷潛入巴國境內,必然不會是小事。」
柳泠芌冷冷掃了他一眼,語氣十分淡漠。
:「與你無關。少公爺管好自己便可。」
:「自然,只是我身負重任,由不得姑娘添亂,倒不如我將此事處理完畢,姑娘再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如何?」
柳泠芌突覺初堇揚實在不可理喻,心中不快,也懶得理他,轉身便要走,初堇揚無法,只好任由她去,不過此時,耳旁突然響起柳泠芌那和風細語的聲音。
:「你猜!此處有沒有巴國的暗探。」
初堇揚猛的警覺起來,果然百米外,有四五個身手了得的黑衣人穿梭於房宇之間,二人趕緊悄悄躲在暗處觀察。隨即跟蹤其後,直至到了一家客棧,並與客棧接頭夥計附耳說了些什麼?便各自散去。
二人相視一望,突覺不妙。
:「方才巴國城牆外之舉恐打草驚蛇了。」
柳泠芌不語,只是指了指方才那家客棧。
初堇揚會意,但卻不認可。
:「這家客棧看起來年歲不久了,對當地族人或是來回通貿商賈都十分了解,你我貿然前往住宿反而容易引起注意。」
柳泠芌絲毫不理會他,直徑往那客棧走去,初堇揚無奈的搖了搖頭,本來任務就十分沉重了,又來個不省心的,如若不影響大事還好,就怕她鬧出什麼幺蛾子,此事敗露便是兩國交戰百姓遭殃了。況且這女人身份可疑,曾還刺殺過望帝,好奇心起,思來想后便只能跟隨。
好不容易敲開房門,出來詢問的夥計懶懶散散,好似八輩子都沒休息過的模樣,語氣都比白天接待的那般殷勤差許多。
:「大半夜的,這門敲的不死不休,此處又不是就我們這一家,別的地兒多的是。」
人有起床氣能理解,偏偏放著生意不做,就更讓人起疑,夥計此時清醒,突覺話語不夠妥當,便趕緊轉了一副嘴臉殷勤接待。
:「二位別見怪,方才小的貪睡失了禮。小的馬上給二位開兩間客房。」
初堇揚隨即制止:「不必兩間,一間便可。」
柳泠芌莫名的望著他,剛要言辭犀利的拒絕之時,初堇揚猛的抓住柳泠芌的纖纖玉手,即刻一面做戲一面為其使眼色兒。
:「芌兒,此番與我私逃出來,本就委屈了你,眼下咱們身上銀錢不多,待到我們穩定下來,我賺了銀錢再給你置辦好點兒的別院,今兒便湊合一下可好?」
她此時恍然大悟,趕緊配合應是,只是略有些生硬。夥計也不免唏噓,果然又是一對私奔的亡命鴛鴦啊!打消了方才的警惕之心后,趕緊為二人開了一間中等客房。
回房一路,初堇揚莫名的心跳加速,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只覺得這丫頭的小手極嫩滑,柔軟若棉,柳泠芌倒像是沒心沒肺的,一絲羞怯也沒有。
初堇揚努力控制心緒,看似鎮定自若,心中亂的一塌糊塗。
直至夥計離開,柳泠芌趕緊緊閉房門,這才鬆了初堇揚直冒冷汗的手。
她打量了一番床鋪,摸著倒還柔軟,便滿意的捋了捋被褥。
突望見初堇揚有些發獃,便冷冷的說了一句:「少公爺好歹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想來也不會介意打地鋪。」
初堇揚神思迴轉,只淡淡應了一聲便罷!
第二日一早,柳泠芌猛然被噩夢驚醒,冷靜許久才發現獨坐長椅上沉睡的初堇揚,這傢伙的傲嬌脾氣,死要面子活受罪,愣是在木椅上靠了一夜,生怕漏出一絲狼狽。
正在思附間,突聞樓下廳中吵鬧,初堇揚被吵醒,猛的一起身,左手臂與右腿便如千萬螞蟻撕咬般的疼痛,估計是睡懵了,手腳發麻。
柳泠芌本打算去扶他,怎奈人家堂堂傲嬌公子自然是不同意的,便揮了揮手拒絕,柳泠芌也不在勉強。
二人推開窗戶一看,原來是一位五大三粗的中年壯漢來此尋女兒蹤跡。只因來了便粗魯的挨個踢開房門找尋,既不敲門也不打聲招呼,口中只喊著「阿月」二字,想來就是她女兒的名字了!這樣的行為必然影響店裡生意,掌柜的十分不滿,幾勸不聽,便只好叫來幾個打手阻止他。
店家原以為這樣就可以唬住這壯漢,怎奈卻更加讓他憤怒。
:「就憑你們幾個小貓似得身板兒也想攔住爺爺的去路,怕是嫌命活的太長了!」
:「你若乖乖離去,我不與你為難,但若執意犯渾,我便教教你規矩。」
雙方各不相讓便打了起來,此人力氣極大,分分鐘就能打死一人,甚至越打越來勁兒,待到實在攔不住他了,掌柜的趕緊往後院跑去,本以為是逃命去了,誰曾想,一炷香時間過去,又匆匆跑了回來勸架。
:「若還想你女兒安好,便乖乖停手,我帶你去見她便是,莫要給我惹禍。」
那壯漢聽罷!滿意的冷冷一笑,隨即跟隨而去。
二人相視而望,各自心有疑惑,趕緊退回屋中。
:「這地方果然有問題。」
:「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去的不遠,大概就在後院,想來這幕後主人的身份十分特殊。」
柳泠芌思附片刻!
:「此人怕是不能活著出來了。」
初堇揚不語,心下打定主意要夜探後院一番。聰明的柳泠芌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思,但此事與自己無關,眼下的她,一心只想著如何潛入巴國邊境城內。
原本打算出門的柳泠芌,卻被初堇揚漫不經心的阻攔在身前,故問道:「你要去何處?」
柳泠芌不語,只冷冷望了他一眼,提上玉簫便要往外走。
:「我們夫婦一體,裝也要裝的像些,以免漏出破綻便計劃難成,難不成姑娘也想暴露身份?」
柳泠芌輕嘆!只好實話相告:「巴國門禁不似我蜀嚴謹,想瞧瞧看能不能混入境內。」
初堇揚淡笑,神色似乎有些取笑她的意思。
:「我大蜀贈送節禮非小事,你認為巴國會怠慢?如若在這節骨眼兒大意放了你進去,難不成不是故意而為之?沒有正大光明的身份出入,恐怕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命喪於此,且理由多的你都挑不出刺兒。」
柳泠芌仔細想來,他所說也並無道理,只是報仇心切,思緒混亂也屬正常,當下便泄了氣一般坐卧在一處不說話。
初堇揚雖不願意打聽別人家的糟心事,卻也見不得她不高興,心中不忍,便勸解道:「想要混入巴國也不是不可能,只需靜待時機。」
柳泠芌不得不信任他,此時都是一條船上的人,她只得聽從一些。
眼下已是晌午時分,初堇揚見她鬱鬱寡歡,便下了樓取來吃食送至面前。
:「多少吃點兒,身體若有恙,如何完成你想去做的事?」
柳泠芌哪有心情,便有拒絕之意,誰知此時肚子倒很誠實,咕咕叫了兩聲,她頓覺尷尬,雙頰羞的緋紅,初堇揚微微一笑,這丫頭還是有趣的很。但她常年蒙面,想來也有難言之隱,便踱至一旁研究起巴國地理圖來。
柳泠芌甚是滿意,便揭下面紗認認真真吃飯,此刻房中寂靜無聲。
此刻窗外突然下起雨來。她的性格到也怪,旁人因為下雨天氣心情煩悶而不喜歡,但她卻極其喜愛下雨天,尤其心情也會跟著好轉,初堇揚不經意望了一眼,倒有些吃驚。眼前只顧玩兒雨的她,儼然不知自己如同沉醉於畫中人兒。
初堇揚只覺她秀雅絕俗,自有一股輕靈之氣,肌膚嬌嫩、神態悠閑、美目流盼、桃腮帶笑、含辭未吐、氣若幽蘭,說不盡的柔媚可人。
此刻的他才明白柳泠芌帶面紗的深意,並非有難言之隱,反而是怕因容貌帶來困擾罷了!
待到柳泠芌發現不妥時,竟有些羞怯起來,便趕緊帶上了面紗,初堇揚則淡笑不語,依舊忙碌著自己手裡的事宜。
夜間,初堇揚見她安然入睡,這才悄悄奔赴後院。這園子不大,種滿了翠竹,養了上百種鳥兒,只要經過,這鳥兒便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就像放哨的守衛,索性他輕功也好,來查探的人並沒有巡到他的行蹤。此間,他也試了各種方法,愣是躲不過鳥兒這一關,況且還多不勝數,圍了園子一圈。來回幾趟查探的護衛有些不耐煩,怨言恆生的嘀咕了幾句才罷!
初堇揚無法,只好先行離開,日後再想法子。
卻不曾想,乘著大雨淋漓,前幾日鬧事的壯漢帶著斗笠匆匆從後門離開了。柳泠芌看的真切,此人還四處張望了幾眼,生怕有人跟蹤的神色。
:「原以為此人多半活不成了,眼下看來是命大不致死。」
:「只是可惜,後院鳥兒實在太多,無法潛入,也就不能得知其主人的身份。」
:「先跟著瞧瞧此人去往何處?」
初堇揚並無意見,也就跟同一起。壯漢武功不在初堇揚之下,其內力深厚,二人不敢跟的太緊,加之這雨越下越大,輕功使起來有些費勁,便眼見這壯漢匆匆進入巴國境內而無法。
這日黃昏,信鴿來使,初堇揚一閱后,心中大石終於落地,如今扶青帶著大批精銳鎮守臨近周朝邊境以防巴國有變而突襲,相王最疼愛的兒子也已然抵達邊境,只是可惜,巴國嚴防死守,非本國人不得出入,想要混進去甚難。
朦朧月色,半夜三更,柳泠芌從噩夢中驚醒,眼角含淚,害怕的捲縮在角落裡。十來年,這血腥的場面從未在她腦海消失過。初堇揚心疼,趕緊寬慰一番,為不讓不相干的人擔心,柳泠芌故作睏倦,初堇揚不疑有他,也放心入睡。
只是心有餘悸的她輾轉難眠,故而獨坐窗戶口吹著冷風,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只安靜了片刻,忽聞後院有女人的哭聲,她本好奇欲循聲而去,卻突然想起初堇揚提起過,後院鳥兒異常多,又聰明,想要潛入甚難。
抱著試試的心態,快速換了一身黑衫躲入後院叢林中,盡量在不影響鳥兒聽覺範圍內行動。
幸而此時女人們的哭泣聲停止,出來一位身披蓮蓬衣的族人,他將自己過得很嚴實,身上還有一股不淺不濃的香樟樹的氣味,不論出入,鳥兒均不會蹄鳴,柳泠芌恍然大悟,便偷偷跟隨那人遠去,直至到了人煙稀少處,但顯然,那人也發現了柳泠芌跟蹤的身影,便突然停下腳步。
:「閣下跟隨許久,何不現身一見。」
柳泠芌倒也不慌,漫不經心的縱身躍下。
:「原來是位姑娘,不知為何而來?」
柳泠芌指了指那人衣袍,那人卻冷冷一笑!
:「那要看看姑娘有沒有這本事。」話音一落,那人縱身躍起,從腰間抽出兩把軟劍,其鋒利無比,招式偏快,速度驚人,此人善於一招制敵,想來也是個急脾氣,不喜歡慢速度糾纏。
柳泠芌偏偏不給他機會,每每閃動躲避及時,招招都讓他就差那麼一點兒,這人果然太著急,直至越來越煩躁,她找准了時機,即刻將他控制在玉簫之下,此人全身發麻無力,好似累的十分疲乏,柳泠芌善於攻擊人的穴位,這才有了可乘之機,但她總歸是善良心軟的,只取了其蓮蓬衣,並未要他性命。
不過令她不知道的是,自己離開不到半刻鐘,那人便被躲在黑暗中的黑衣人給一舉擊殺。
柳泠芌雖聞不慣這樟腦氣味,但好在順利進入後院,又悄悄往每間房屋查探,倒是有一間布置的十分雅緻,熏香淡淡,卧榻整潔,但風格迥異,似書房又似卧室,兩者極像,細看又不像。
搜尋半晌不見人影,便只好往別處探查,直至一個偏僻小屋,果然關著一批帶著百鳥尾羽的金色面具的姑娘們,粗略數來大概九人的樣子,她隨意挑選了一位臨近的女子,悄悄將之喚起,索性柳泠芌捂嘴的及時,領著她同披蓮蓬衣出了後院來到安全處。
這姑娘雖十分害怕,倒也有幾分膽識。
:「姑娘不像是來救人的,必然有話要問,只是我才來不久,不甚知道多少。」
柳泠芌一愣!這女子確實是她見過的姑娘中最聰明的。又見她身上到處是被鞭打的傷痕,又心疼又無奈,便從袖中取了藥瓶遞給她。
:「這傷葯是我自己親自研製,用后絕不會留疤。」
姑娘點了點頭。不待柳泠芌問話,便主動將事情原委講了個清楚。
原來那後院的姑娘們全部是蜀國各地購買來的,家中困苦,為了活命錢,買賣人口自然沒有人管,只是買主接手不下十幾個,被送到此處便再也沒見過買主的樣貌,各個身披斗篷裹得嚴實,甚至教導她們習舞的婦人也是帶了面具不可示人,每日練舞六個時辰,為了保持好的身形,也不給足飯食。一旦累了暈倒還得挨鞭打,到底要被送往什麼地方確實也不知,好在這姑娘細心,無意間聽見他們的談話聲,便可以確定是巴國人。
柳泠芌初步可以確定,這些姑娘必然是要送往巴國,大蜀對於舞姬的摘選非常嚴格,她們並不符合,若送往蜀國各官員更不可能,在大蜀私下收售舞姬是大罪,所以必然是巴國無疑。她思量片刻,吩咐姑娘在此處等她些許,隨後取了幾片金葉子和自己的衣物給了她。
:「你也是可憐人,明日一早便趕緊回家,我代你在此處填補空缺,必然不會被發現。」
這姑娘感恩戴德,連連磕頭恩謝,隨即互換了衣裳各自散去。
為了不讓人起疑,柳泠芌故作笨拙的頻頻出錯,足足挨了好幾鞭子才罷!只是苦了初堇揚,雖然留了辭別的信,但總覺得不妥,也尋了整個邊境都無法找到她的身影,無奈之下只好放棄。
也巧在這時客棧留宿了一隊特殊人馬,看樣子還是商賈,除了領頭的三人關係密切,其他都懶散的各吃各的,誰也不理誰,似乎是臨時湊在一起的。
不過運的貨物倒是豐厚,好幾車蜀錦跟蜀茶,其中一個小夥子嫌茶水難喝便要為難夥計磕頭道歉,這夥計慣會察言觀色,況且這些馬車木箱上印了「巴」的字樣,當下便似慫包模樣趕緊磕頭道歉,此事才這樣罷了。
初堇揚偷聽片刻,原來是蜀國慣偷,常年四處偷搶值錢貨物,歸攏到一起后,扮作商賈高價售與巴國,看這行為舉止的暴發戶姿態,那派頭言行如此得意自然,恐怕也是在此行業橫行有幾十個年頭了。初堇揚暗中蹲守片刻,直至這隊人馬中有一人起夜如廁,他便將之打暈,捆綁了扔進自己屋中,初堇揚還不放心,又仔細搜尋了那人全身,這才發現其手臂有虎紋,他長舒一口氣,索性自己又檢查了一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便隨即臨摹了圖騰模樣在自己手臂之上,扮作商賈中的一員混入其中。
這日天蒙蒙亮便被叫起來趕往巴國邊境,他學著眾人的動作手勢跟口語,直到邊境城樓口,還偷偷檢查了一遍虎紋是否被汗水蹭糊。
說來也巧,正趕上柳泠芌一隊舞姬擦身而過,那淡淡的芙蓉清香估計初堇揚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只是這些姑娘們穿著一樣,帶的面具也一樣,根本看出誰是柳泠芌,正在思索時,舞姬們先一步進入邊境內。好在領頭的三人是常客,又會打點,守衛們略數了數人數,又細看看了,只要沒有賊眉鼠眼的人,他們也一應放過就是,如此看來,初堇揚臨摹的虎紋圖騰是白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