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暗涌再起
也是這翻天覆地的一清早,滿目瘡痍的各個府邸,尤其是杜府室寵花娘的哀嚎。
她唯一的兒子死了,從此再無依靠,憤恨同時又很自責,如若不是自己的私心,杜駭也不會喪命。眼下的杜府,全是花娘與杜冉的哭訴之聲!
其實,杜裴遠心裡更難受,不但死了兒子,他的兩位妾室和幾個女兒也都殞了命,他能怎麼辦?他又能怎麼辦!
何況昨日夜裡,杜駭是為了救自己而死,此刻對花娘的愧疚與自責便更多了幾分,他不顧身體傷痛,摟著花娘也流起眼淚來。
大老夫人無法阻止,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那種痛苦,她能理解,也能感受,只吩咐仆子們趕緊打掃院落,又命杜靈趕緊去稟報望帝,順便請來疾醫為杜裴遠傷勢看診。
就在大家忙作一團之時,小丁狼又突然帶著命懸一線而昏迷的柳泠芌飛奔前來,此刻眾人都驚懼壞了,尤其是杜裴遠夫婦,趕緊收拾屋子只去關注柳泠芌,瞬間將花娘撂至了一邊兒。
想想此時無助的母女倆有多憤恨跟仇視,估計都快將柳泠芌用眼神殺死好幾遍了。
杜瑋找了好幾條街,此時並沒有任何一家藥鋪營業,只得強行踹開了一戶名聲頗好的藥鋪大門。
粗魯而急切的將大夫扛著就往杜府飛奔而去,把那大夫唬的當場氣得暈吐。
此刻望帝與君后正襟危坐在正堂,紅拂塵則伺候在側。
杜靈這個憨憨也不懂的委婉,只顧自己憤恨冤訴一通,畢竟是死了那麼多兄弟姐妹,又聽聞好幾個大臣滅門,心中不快也正常。
望帝瞧杜靈的神態,總有一抹老父親對親兒子的慈祥模樣,雖說是轉眼即逝,但恰恰被不經意間的紅拂塵瞧了個正著,她驚訝又疑惑,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暗查一番。
:「此事尊已經知曉了,你先回去歇著吧!這會兒你父親指不定著急個什麼樣子呢!」
杜靈暗自嘆息一聲!但凡是個正常人都能聽得出望帝的意思,他不重視,旁人自然也不敢多問,只好退避!
望帝隨即瞟了君后一眼,故而意味深長的說道:「聽聞青璃那丫頭一族也不幸被滅門,怎的出府沒有僕子攔著?竟然讓葉家這唯一的血脈也跟著殞命了,你可查清幕後指使沒有?」
君后早已做好被望帝責問的準備,便做作的傷心哽咽起來,甚至甩出錦帕忙不迭的抹著眼淚。
:「說來,這孩子也是可憐,都怪我,沒能好好看著這孩子,讓她偷偷跑了出去,當時勸她的時候也說了,會稟報君主,派了人馬再營救不遲,誰知道乘我來您這兒的功夫,她便跟著幾個不知好歹的仆子從後門跑了。」
望帝冷冷一笑!
此次滅門慘案,參與者眾多,比如君后的私心,想要葉家滅族,從而可以重新為杜瑾尋一門可以幫助其登上皇位的大族貴女,所以才派遣了暗衛參與其中。
而紅拂塵的私心便是初家,她恨初堇揚跟靈姬夫人,也想要報那羞辱之仇,初家雖死傷無數,不過可惜,他們母子二人依舊平安。
望帝的私心就更不用多說,為的就是血洗朝堂,為他兒子以後的路,清洗出一條光明的未來。
只是陌涼的野心太大,想要成為蜀國一朝霸主,甚至比國相的心思來的城府,其實說白了不過是為了皇位罷了!
一時間,蜀國每一條大街之上,全部是發喪現場,如此大好河山,便被一片白茫茫的哀嚎所掩蓋,百姓們無不是身穿喪服,各個誠心祭拜而無怨言,此等慘絕人寰的滅門案,只怕蜀國三五年都不會再有任何喜事酒宴的吉禮,甚至百年都讓人都難以忘記。
幾日後,望帝收到仆子的稟報,憐陰夫人自裁了,還寫下了認罪書。
望帝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憐陰夫人雖常年纏綿於病榻,但為人聰慧,她清楚望帝有心要清理朝堂,所以才助一臂之力,自己主動攬下罪過,一來可以讓望帝念在這種恩情上接杜若回宮,二來還討好了靈姬夫人,使其全力輔助杜若登上皇位。
這二人,一個是帝王,一個是長公主,論聰慧手段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匹敵的,能被一個病秧子算計其中,如若沒有天時地利人和,怎能讓這奸滑的二人入局。
都說貪心使人盲目大意,恰恰只這一點,便讓憐陰夫人的詭計得逞,甚至讓望帝的仇怨更勝。
在回蜀都路上的杜若,痛心疾首。他此時才明白,當初憐陰夫人的那句話,要讓自己再次回到蜀都回到朝堂,她做到了,可杜若的心,卻空落落的。
杜若不禁流下淚來,甚至對望帝的仇恨更添了幾分。
面對政殿中的一國之君,自己最厭棄的父親,叩拜之禮做的再有敬畏之心,但終究是隔著一層陌生。
:「此事憐陰已經獨自攬罪,並言明你絕不知情,尊相信你,念你剛失去了母親,孤苦無依的份上,這才接了你回到尊的身邊兒,望你日後與兄弟們相處和睦,以便修身養性。」
:「兒子謹遵父君教會,定當時時銘記於心。」
望著杜若委曲求全又不甚甘心的模樣,像極了他的姑姑靈姬夫人的心性,看來這孩子以後必然會闖出大禍,便隨手安排了自己的幾個心腹侍候在他的身邊兒,以免他這仇恨的心性被別人利用了去。
:「回來的這一路,你也累的疲乏了,回去歇著吧!」
杜若本不願意對望帝應承,得了他的允准,趕緊叩恩,風似的跑了沒影。
望帝不由得苦笑,五個兒子都不跟自己親,也不跟自己同一心性,更沒有一個有王者風範的品格,偌大的蜀國,皇位該交給誰呢?想想箇中滋味能不愁么!
這幾日君后倒也跑的勤,估計是為著自己兒子的親事奔波呢!
她捧來披風,為獨站在閣樓窗戶邊,落寞而憂愁的望帝披上,口中還說著一些關心的恭維話。
:「君這是想什麼呢?竟站了這麼許久。眼下冬日裡,寒風最是冷的刺骨,你該當心著身子。」
:「這樣冷的天氣,也難為你跑一趟。今兒來,到底所為何事?」
君后被望帝看穿心事,不由得尷尬一笑。
:「如今咱們瑾兒才失去結髮妻,想著他年紀不小了,又是皇家貴子,不能守著已故的葉家貴女不納親的理,所以想來求您允准瑾兒的親事。」
望帝冷笑道:「身為君后,你也知道瑾兒才失了愛妻,就這樣著急給他納親,你當瑾兒是什麼?婚姻的木偶?當尊是言而無信的昏君么?」
君后一怔!經過望帝的提醒,這才醒悟自己方才的失言失態,趕緊欠禮悔過道:「請君恕罪。」
:「罪?尊看你年紀大了,不懂得什麼是審視奪度了,明知尊下了旨意,普天之下的族人永記近日之劫,三五年不得操辦喜慶之儀,全蜀需素服祭奠,你倒好,明知故犯,觸及龍威信譽,你的罪只大不會小,你——自己回去靜思己過吧!」
君后早已嚇的滿身是冷汗,甚至不敢發一言,只慌忙的趕緊行禮退避,深怕望帝改變主意而要了自己的小命。
回去的一路,君后都後悔不已,都怪自己過於心急迫切,連這等仆子都看的明白的事自己卻疏忽了。還險些丟了小命,更險些讓杜瑾再次與皇位擦肩而過。如若不是茹沁夫人與紅拂塵的勢力、寵愛越來越盛,她也不至於這般慌亂失了主意。
被瞧了個全過程的巫師疑惑之,卻又懶得過問,知道太多,反而容易喪命。
:「今日這荼煮的很好,君且嘗嘗。」
望帝端起巫師送來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確實比以往的要清香些。
:「可是招了新仆子?這煮荼的手藝甚是不錯。」
巫師淺笑,並附和道:「拂塵夫人的巧手,只怕千萬個仆子都抵不上。」
望帝神色一頓,隨即漏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
說白了,紅拂塵侍候望帝的日子最多,卻只被臨幸過一次,還是她與望帝相處的第一個晚上,其餘夜裡都是她獨自安寢,望帝卻在一旁處理政務至深夜,偶爾困了只在木榻上歇息片刻便罷!
望帝心思深沉,早在臨幸紅拂塵的第二日,便派人暗中查探了她的身世出處,明知其身份,自然不會再臨幸她,不過表面上的偏愛還是讓所有人信以為真,只是對於兩個當事人來說,無疑是煎熬。
:「這還是她第一次親手為尊準備這些吃食,難為她了,能放棄堇揚,全心全意侍候在尊身邊兒,如若不是她告密,尊只怕已經被靈姬拿捏在手裡了。」
:「君仁善,能包容世間萬物,只要有悔過之心,您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方才君后越矩,您都如此寬宏大量。」
望帝望著一副老狐狸般的巫師,這傢伙從來都是在閑聊的話語間穿插出最嚴謹的話來。
:「婦人愚見,何必理會。」
良久!望帝隨而問道:「景王府可有異動?」
:「老臣瞧了一眼有趣的事,不知君可願意一聽。」
望帝揮了揮手示意,巫師這才娓娓道來!
聽罷!望帝不由得冷笑。
:「靈姬的性子向來如此!怎會選一個毫無家世大族的女娃娃做兒媳,她看中權利地位,初家自然不能在堇揚這傻小子手裡毀於一旦,此事如此!這母子二人必然生出嫌隙。」
:「君可插手管一管?」
望帝搖了搖頭!
:「你——就宣召,以君后痛失兒媳憂鬱病重為由,將她喚來侍疾,尊——此次不能再縱容她。」
巫師訝異!
:「還是用這一招,只怕靈姬夫人再不會上當,恐還會大打出手,尤其是少公爺,怎能眼睜睜看著老臣帶走靈姬夫人?」
望帝放下手中筆墨,輕描淡寫的提醒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巫師您該懂得。」
巫師隨即會意,便匆匆告退宣召去了。
只是巫師剛剛踱步走進園子里,一股濃重的酒氣襲面而來,定眼望去,正是初堇揚因心事而在此酗酒,小橘子則在一旁頻頻勸阻都沒有用,估計這幾日,他都是這副狼狽模樣,沒有這酒,他如何安然入睡!
巫師無奈嘆息一聲!如今的景王府,沒有僕子收拾打掃,已經破敗的不成樣子,儼然一副幾十年沒有住過人的光景,而靈姬夫人的心腹還留下了兩個,除了侍候她這怪脾氣,平日里還得照顧初堇揚的飲食起居,一日下來各自都累的精疲力盡、不堪重負。
更讓巫師所嘆息的還屬靈姬夫人,不過幾日不見,這位高傲的長公主已然瘦了一大圈,頭髮也白了半個頭,容顏也突然一下蒼老許多,舉手投足無不透露出了一位飽受滄桑老婦人罷了!
而此時靈姬夫人的眼神中已然沒有了戾氣跟不甘,唯有那種似有似無的恨意還藏在心底無法釋懷。
她望著來勢洶洶的巫師,只是苦笑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君讓老臣傳旨靈姬夫人侍疾。」
:「他還是老樣子,從來都是這般說辭。」
:「還請您跟隨老臣踱步政殿。」
靈姬夫人並沒有遲疑,也沒有半分抗拒,只冷漠的說了一句「好好好」。
這是巫師第一次感覺請靈姬夫人如此輕便,沒有任何困難。
只是到了大門口,初堇揚已然負手而立在眼前,雖然人有些微醉,看起來輕飄飄,但那副嚴肅威嚴的氣勢分毫不差。
:「少公爺酒醒了?」
初堇揚眼神漏出一抹凌厲,緊緊握著摺扇,似乎即刻便要動手似得,極力忍耐著憤怒。
:「巫師親自前來帶走本王母親,到底所為何事?」
巫師搖了搖頭,吩咐著護衛們阻攔初堇揚,自己帶著一臉毫無表情的靈姬夫人先行。
起初,初堇揚還能借著酒勁兒抗衡片刻,後來因為本身的傷勢和體力不支之下,瞬間倒地不起。
如此奮力堅持,只迎來了靈姬夫人一個回頭一顧,此時的她,應該是失望的、傷心的吧!本來望子成龍,卻不想生了個沒用的傻兒子,隨即頭也不回的跟著巫師揚長而去。
初堇揚頓時昏厥,小橘子急的團團轉,只怕除了哭,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吧!
直到回往內殿,望帝瞧著眼前靈姬夫人的狀態,忽的一愣!自己的這個妹妹是轉性了?還是氣傻了?
此刻她的神色就跟一個慈愛婦人沒什麼區別,以前那種盛氣凌人的神色絲毫不在。
:「君瞧了臣婦這半日,就沒有什麼可問的么?」
望帝此時回過神來。
:「這場滅門慘案中,憐陰已經獨攬罪責,尊只想知道,你有沒有參與其中?」
靈姬夫人聽罷!一陣苦笑。
:「當然,只是可惜,最終,君依舊安然無恙,我——又一次大意了,早知如此,定然先殺了紅拂塵那吃裡扒外的東西。但——君就沒有參與其中么?」
望帝猛的一巴掌扇了過去,那兇狠的眼神似乎要將她活吞了一般。
三人均是一愣!望帝不曾想自己會氣急了打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妹妹,他的驚訝中,更多的是自責跟悔意。
靈姬夫人比之更心痛,這是第一次被親哥哥賞個巴掌,那份不可割捨的親情恐怕在她心裡不復存在了吧!
巫師作為局外人,心中急的如熱鍋里的螞蟻,勸吧!不好勸,不勸吧!這兄妹之間的隔閡就越大,但自己言辭又起不到任何作用,何況自己又沒有資格又是局外人,只得在一旁干著急。
:「君打的好,臣婦甘願受罰。」
望帝又氣又急,這妹妹自從嫁了人,兄妹倆就再也沒有好好的坐在一起說過話,感情淡薄也是正常。
:「尊記得與你說過,你夫君之死與尊沒有直接關係,那是意外,是無可奈何,尊也可以解釋,可你——為什麼總要置尊於死地?」
靈姬夫人聽到此處,心中委屈一涌而出,不自主的流下眼淚來。
:「與君無關?那——杜靈又是誰?他是誰的兒子?他母親又是誰?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何況你我。」
望帝不悅,心裡難受的險些控制不住怒氣,連同訓斥靈姬夫人的語氣都低沉的可怕。
:「你既猜到了,尊也沒有可瞞的,但凡是尊要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阻止,也不允許有人違逆,既如此,你不受教,尊也不會再縱容你,你便去別院思過吧!」
靈姬夫人只淡笑,望帝不忍殺她,必然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區區閉門思過而已,她等的起,也熬得住。
:「謝君恩!」
就這樣,靈姬夫人再一次被望帝關入冷宮,派遣了足有七八個身手了得的暗衛看守。
待到初堇揚醒來,他突覺一陣頭昏腦漲,頭疼的抬起來都如同大石壓著般難受。
直至小橘子送來湯藥為之服下,又緩了緩神,這才覺得舒服了許多,隨即才想起昨日靈姬夫人被望帝帶走的畫面,趕忙問道:「母親,母親呢?她為什麼會甘願跟著巫師離開?她明明知道那是個虎狼窩,有去無回,小橘子你去打聽打聽。」
小橘子哭著哽咽道:「早打聽了,靈姬夫人被君關了禁閉,恐怕這一輩子您都難再見夫人一面了。」
初堇揚氣結,慌忙起身,只單單披了一件外套,便拿起柜子里存放的長劍往政殿而去。
小橘子阻攔及時,抱著其大腿跪在地上便哽咽的勸道:「少公爺,小橘子求您莫要衝動,初家雖然遭此大難,但家族後嗣還有健在,您忍心讓他們再次陷於生死之間么?靈姬夫人如今生死未卜,初家已然無立足之地,更沒有了靠山,您一旦有過失,便會被群起參奏,您若有個好歹,誰來救靈姬夫人?又有誰來護初家一族平安?」
此刻的初堇揚才覺得自己的沒用跟無能為力,自責後悔的情緒縷縷在腦海中浮現,如今的他才體會到當初靈姬夫人對於權利的執著,也是這時候才體會到自己母親的良苦用心。
他扔了手中的長劍,頓時安靜了下來,他癱軟在地,遣退在一旁侍候的小橘子,起初他不肯,怕初堇揚有個好歹。
見他不聽,便起身將他推搡了出房門,獨將自個兒關在房中,小橘子不敢違逆,老老實實的在大門外侯著,有時還偷聽,生怕他有個閃失。
而初堇揚躲在屋中的角落裡,足足不吃不喝哭了整整一日一夜,愛情、親情、友情、事業突然之間一無所有,自然一時間無法接受。
待到初堇揚想通了,肯主動出來見人時,雙眼又紅又腫,臉色憔悴的比小丁狼還恐怖,這就是所謂的好飲酒,多任縱,不衫不履不修邊幅。
小橘子擔心異常,關懷的問道:「少公爺,您總算出來了,你可有覺得餓了渴了?或是身體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初堇揚搖了搖頭,依舊踱步去了酒窖,尋了一壇酒,拿了長劍,往後院奔去,此時的他,需要發泄,而小橘子這次卻沒有阻攔,也沒有再勸解。
直至半夜,初堇揚偷偷遣入杜府,感知著小丁狼的氣息,也只有這樣,他才能迅速找到柳泠芌的方位。
對於遲來的初堇揚,小丁狼心存憤恨,畢竟那致命一劍是拜靈姬夫人所賜,如若不是她,柳泠芌不會到現在都醒不來。
今兒見了初堇揚偷偷而來,便逮住了機會報復,拼了命的使勁揍他,偏偏他卻是為悔過而來,並沒有還手,而是默默承受著。
眼下好不容易養好了傷勢的初堇揚,卻又被打成了重傷。
起初阿韻在屋中觀察局面的她,本身也對初堇揚感到失望又好氣,便沒有多管,任由小橘子出氣。
可畢竟女人都是心軟的,見了初堇揚重傷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是血跡,卻依舊堅持要見柳泠芌一面,阿韻不忍,趕緊上前呵斥道:「小丁狼你且住手,你莫要將少公爺打出個好歹,如若他出事,姐姐也會不開心而難過的。」
小丁狼憤恨的瞪了他一眼,隨即沒好氣的鬆開了準備揍他的雙手,此刻對初堇揚的敵意,已經延伸到了骨子裡。
阿韻趕緊扶起初堇揚,將之帶到了柳泠芌床榻前。
初堇揚望著如此憔悴的人兒,再一次紅了眼眶,五味雜陳不知該說什麼好。
:「放心吧!姐姐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只不過至今還未蘇醒。」
阿韻不忍見他難過,便先開口說道。
初堇揚撫了撫柳泠芌那蒼白的臉頰,心疼又自責,握著她那白皙的沒有一絲血色的小手,輕輕親吻著,而眼神中卻透露著無限哀傷。
:「杜老將軍可有請疾醫來為泠芌看診?」
:「有的,不過都說醒不醒來都得看姐姐的意志,她若不想,這輩子便只能是個活死人了。」
初堇揚胸口一陣絞痛,猛的咳嗽起來。
阿韻勸慰了幾句,想要吩咐仆子送初堇揚回府,但他卻不肯,也許能這樣靜靜的看著她也是幸運吧!
阿韻知趣的帶著不肯退避的小丁狼離開,甚至隻身擋在門口,不讓小丁狼多事。
初堇揚為她捋了捋被褥,良久才說道:「泠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氣,是我來晚了,不能早些來探望你,可你怎麼能不醒來?你這樣不理我,讓我心痛萬分,你若恨我初家,便早些醒來,我等你報那一劍之仇,還有茹威,你不記得他了么?他還沒有死,你不能就此放棄。」
此刻沉睡的柳泠芌,似乎有了感應一般,動了動手指頭,初堇揚見之興奮不已,便趕緊呼喊著她的名字,還不停述說著柳泠芌未了的心愿,希望來以此喚醒她,但好似沒多大用處,只剎那間,這姑娘又陷入了沉睡一般,再無任何波瀾。
初堇揚無法,只得暗自神傷,不到片刻,杜老夫人前來探望柳泠芌,阿韻趕緊推門而入,將初堇揚藏在了屏風后。
杜老夫人覺得不對勁,故而滿屋子查探,直至屏風處,阿韻試探的阻攔問道:「老夫人這是怎麼了?是覺得這屋子哪裡不對么?如若不妥,您告知我,我來整理一番。」
杜老夫人並沒有搭理她,而是突然繞至屏風后,小丁狼半卧於木榻,裝的沒睡醒的模樣,揉了揉眼睛,朦朧的望著杜老夫人不知何故?
就算如此!卻也並沒有打消她的懷疑,走出屏風內,故而加大了音量說道:「今日老身念在你少不更事的份上不與你計較,如若乃敢有下次遣入我杜府,便不要怪老身動粗。」
而暗中聽罷的初堇揚,落寞而神傷的縱身離去,心中的難過比任何人都來的痛徹心扉。
杜老夫人望著阿韻小丁狼二人就是一記犀利的眼神。
呵斥道:「別以為老身不大會武功就想要瞞著不說,你們兩個是忘了泠芌如何受的傷么?如若再放任其偷偷進屋,老身連你們兩個一同趕出去。」
二人自知有錯,不敢回懟解釋,只低著頭應是。
杜老夫人只顧心疼柳泠芌這一生不幸的遭遇,卻不理解初堇揚如今難捱的處境,其實都一樣可憐罷了!
:「阿韻,好生照看著這丫頭,疾醫曾提醒過,泠芌需要靜養,不可有半分攪擾,尤其是初堇揚,如若這孩子想不通,一輩子出不來自己的心結,恐怕就再也醒不來了。」
阿韻心知這節骨眼兒的茲事體大,便連連點頭應是!
千丁玲萬囑咐之後,杜老夫人這才放心的離去。
就在初堇揚落寞的踏進景王府大門口時,只見眼前立著一位身穿蓮蓬衣的人,身邊兒還有兩個面生的仆子侯著。
小橘子趕緊在一旁使眼神兒,手舞足蹈的樣子又十分好笑,但眼下的初堇揚根本就沒有興趣理會,甚至生死都似乎不大在意了,他推開身旁攔著不讓走的仆子,就要踱步回自己屋時,那人有些著急了,趕緊脫了蓮蓬衣,喊道:「少公爺留步,難道你連句話都不想與我說說么?」
初堇揚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轉過身一瞧,果然是她。
心中憤怒瞬間升起,眼神中,一絲容忍都沒有,反而冷漠的呵斥道:「一夜之間,但凡有功績的官宦之臣全部被莫名滅門,你蕭家安能全身而退?你且告訴我,此次大屠殺,你蕭家有沒有參與其中?本王要句實話。」
蕭敏敏並沒有回答,因為初堇揚能這樣問,必然是知道了什麼,可能明白的比自己還清楚些,故而不知如何做答。
初堇揚滿意的點了點頭,如若不是蕭家的參與,初家就不會遭難,柳泠芌也不會不顧自己生命之危來相救,而她母親也不會有機會傷害柳泠芌,更不會使望帝遣巫師押走自己的母親去問罪,眼下還不知生死未卜。
:「你滾,——最好即刻消失在本王眼前。」
蕭敏敏自是心痛萬分,拽著其衣袖哽咽的解釋道:「起初此事我並不知情,今日無意在仆子們的閑話中才得知真相,當初靈姬夫人為了與杜家結親,讓我蕭家丟盡顏面,二老太生氣了才會魯莽行事,眼下初家困難,少公爺若誠心登門悔過並求親,我父親母親也會仁慈應允,也只有這樣,我們兩家聯姻,才可以救出靈姬夫人保住初家基業啊!少公爺。」
如若蕭敏敏不說此事還好,既然說出了口,初堇揚便更加憤怒,斷不能再容她,為了日後兩家好見面,隨即忍耐了脾氣,只冷漠的說道:「請少主子自重,最好速速回府,莫要讓蕭家二老擔心。」
蕭敏敏聽這語氣沒有半分商量的意思,她苦笑片刻,眼淚順勢而下。
:「我知道,你為了柳泠芌,為了她,初家基業也可以放棄,早知如此我當初就該殺了她。」
初堇揚眉頭一挑,心下便不悅,甚至有所疑惑。
:「你——以往找過泠芌麻煩?還是為難過她?」
:「我蕭敏敏敢作敢當,就是覺得可惜,當初有機會可以殺了她,卻不忍心出手,我再問少公爺一遍,你是否為了她放棄初家基業?又是否為了她使我們兩家永結仇怨?」
初堇揚並沒有理會如此愚問的蕭敏敏,只轉身便要走。
:「好,我蕭敏敏也不是那死纏爛打之人,少公爺好自為之。」說完便傷心的轉身跑了。
這一夜!初堇揚輾轉難眠,將眼下所有局面全部捋了個清清楚楚,如同蕭敏敏所說,自己一味的頹廢下去,初家任人宰割不說,連同靈姬夫人都免不了無故喪命,畢竟是親娘,再怎樣犯錯,作為兒子也沒有放任不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