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眼熟嗎?
這一夜,既沒有星月交輝的明朗,也沒有纏綿悱惻的綿綿細雨,亦沒有銀河倒瀉般的疾風驟雨,有的只是一陣陣輕盈的暖風,吹得人身心舒暢。
望江樓里用銀絲金線綉成的香幃,隨風搖曳,好似墜入雲山幻海一般,如泣如訴的琵笆聲伴隨著鶯鶯燕燕的歡笑聲,在這一陣陣醉人的薰風中,讓人分不清是在夢境還是在現實。
就在一眾才子佳人吟詩對酒,談笑風生之時,郭栩抿了口酒,看了眼不遠處與三五好友圍坐一塊的丁舸,見他雖然是與身邊的同伴說著話,但視線還是會時不時掃向,那個跪坐在高台上,垂首彈著琵笆的琉兒,郭栩嘴角微微勾起,對著身邊的人說道:「高印,開始吧。」
高印長的膀大腰粗,第一眼就能讓人心生畏懼,原本還面容嚴肅的高印,聽到郭栩的話,面上瞬間掛上輕佻放蕩的笑。
「這都彈的什麼玩意?老子花錢又不是來聽你彈棉花的!嘿!小娘子長的倒是俊俏,過來,陪爺爺我喝杯酒,老子有的是銀子!陪老子玩痛快了,老子賞你點!」
聲如洪鐘的一句話,讓喧鬧的大堂為之一靜,琉兒沒想到自己最擔心的事,會來的這麼快!心中一緊,手下便沒了分寸,一根弦應聲而斷,琉兒面上帶著惶恐的表情看向高印,輕聲說道:「這位客官,小女子賣藝………」
高印沒等琉兒把話說完,猛地一拍桌子,嚷道:「老鴇呢?你們這兒還做不做生意了?你說吧,多少銀子!」
老鴇掛著熱情的笑容,看了一眼已經皺起眉的丁舸,搖著腰肢走到了高印身邊,媚笑道:「大爺,我們這兒的姑娘您看上哪個都成,就這琉兒姑娘,那可不行吶!」
「有什麼不行的?」高印梗著脖子嚷道:「我還就要這個了,要麼你讓這小娘子來陪我,要麼我和兄弟們今天就砸了你的場子!」
老鴇臉色一變,又瞬間媚笑道:「大爺,這琉兒姑娘……」
沒等老鴇說完,丁舸擰著眉走了過來,對著高印說道:「你是什麼人?敢在望江樓鬧事?」
郭栩見丁舸過來,嘿嘿一笑隨即開口說道:「丁公子,別來無恙啊!」
丁舸看到高印身邊郭栩,心裡就咯噔一下,強打起精神笑道:「沒想到郭先生也有這等閑情雅緻啊。」
郭栩哈哈一笑道:「早就聽聞琉兒姑娘芳名,今日特來一見,嘿嘿,結果……」
丁舸見郭栩故意拖著長音,強顏歡笑地接話道:「結果如何?」
「呵呵,見面不如聞名啊!」郭栩抿了口酒,絲毫不在意因為自己的話,而臉色微變的丁舸。
氣氛已經被將至冰點,望江樓的大堂里寂靜一片,郭栩與丁舸之間的對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郭先生……」
郭栩擺了擺手,制止了丁舸的言語,不起波瀾的眼神,看向目光中帶著希冀的琉兒,勾了勾嘴角說道:「栩這兄弟就是粗人,平常野慣了,栩也管不了他,不隨了他的意,這望江樓還真有被拆了的可能。」
「郭先生的意思是沒得談了?」丁舸臉色一沉,眼神雖然銳利,但郭栩還是看出了丁舸的底氣不足。
「談?丁公子要以何種身份和栩談?」郭栩唇角掛起一抹冷笑,心道:這琉兒想要安寧命的時候,也沒和栩談過啊。
丁舸臉色一變,想說的話頓時堵在了喉嚨口,這望江樓是大皇子用來收集情報的,他不能讓人知道自己與望江樓的關係,否則其餘兩位皇子的勢力,必定會聯想到大皇子,到時大皇子苦心經營的情報網,說不定就要遭受巨大的損失,屆時大皇子又豈會放過自己和琉兒?
「郭先生,琉兒姑娘可是這兒的頭牌清倌,您若是任由手下鬧事,可是會犯眾怒的!」丁舸伸手指向,一位穿著玫紅色錦袍的男人,嘴角微微翹起說道:「這位可是聶舟,他……」
「欸?我說丁孝和,你沒事別扯我,這人既然看上了琉兒姑娘,那就讓琉兒姑娘下去陪個酒唄,這人又不是沒銀子,這麼矯情做什麼?我還有事,改日再來,告辭了。」
丁舸的話還沒說完,聶舟站起身,大聲的打斷了丁舸的話,隨著聶舟的離開,其餘人好似幡然醒悟一般,一個個都開始離開,最後只剩下自己的那三五位好友,可他們又如何與郭栩抗衡?
怎麼會這樣?
丁舸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空蕩蕩的大堂,琉兒早就癱軟在高台之上,郭栩使了一個眼色給高印,讓他把琉兒一起帶出去。又看了餘下幾人一眼,示意他們守住各個出入口,整個望江樓只許進不許出!
郭栩站起身走到丁舸身邊,輕聲說道:「若是不想讓琉兒吃苦頭,就跟我來。」
丁舸想要把琉兒爭奪過來,奈何高印實在太過高大,讓丁舸有心無力,看著郭栩和高印已經快走出大門,只得一跺腳跟了出去。
「你們要帶我和琉兒去哪?」出瞭望江樓的大門,丁舸看了琉兒一眼,見她沒有受什麼傷,這心也就微微放鬆了些。
又掃視了一下周圍見四下無人,整條大道上只有他們一行人,心中微微一動,不著痕迹的地緩了半步,讓自己與兩個護衛的距離近了幾分,正要對兩個護衛使眼色的當口,郭栩走在最前方,頭也不回的突然說道:「丁公子,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你那兩個護衛,可是高印的對手。」
丁舸的腳步一頓,只感覺一股寒意爬上脊背,定了定心神:「郭先生,若是為了上次算計立鴻之事,大可沖我一人而來,與琉兒並無多大幹系,您又何必為難與一個無辜的小女子?」
「無辜?」郭栩聞言頓住腳步,轉身看向琉兒說道:「琉兒姑娘也認為自己無辜嗎?」
丁舸狐疑的眼神,在郭栩與琉兒之間游移了幾次,試探地問道:「郭先生這是何意?」
難道琉兒漏了什麼馬腳,導致望江樓暴露了?
丁舸聽到郭栩的話,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郭栩的表情,希望可以看出點什麼。
郭栩呵呵一笑:「走吧,快到了,別讓人等急了!」
誰在等我們?
丁舸此時的心,好似被貓不停的抓撓一般,一股煩躁不安的情緒,讓丁舸渾身就沒有一處舒坦的地方。
不到一刻鐘,郭栩就停在一家酒樓前面,對著守在門外的幾個護衛比了個手勢,就大步往門裡走:「到了,進來吧!」
高印把琉兒和有些躊躇的丁舸,一把推進了門,視線平移了一瞬,見兩個護衛立即跟著進了屋,不屑地一笑,「砰」的一聲就把門關了起來,自已則隱入黑暗巡查起四周。
丁舸自己還未站穩,就伸手扶住了快要倒地的琉兒,剛想問琉兒有沒有受傷,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說話聲。
「孝和兄,當真是個憐花惜玉之人,就是不知道這朵解語花,解的是誰的心了。」
「安寧?你怎麼在這?」丁舸錯愕地尋聲看去,見到柳錦與姜煜對坐而席,吶吶地開口:「安寧這話何意?」
柳錦沒理會丁舸的話,視線看向略帶惶恐的琉兒,問道:「琉兒姑娘可否為我解惑,想要我命的是誰?」
此話一出琉兒還未做何反應,丁舸就已經大驚失色地嚷道:「你說什麼?怎麼可能?」
丁舸心知柳錦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就不會輕易說出這話,可大皇子因為朱廷尉調查滅門之案,已經下令讓所有人清掃痕迹停止行動,又怎麼會有人再去謀害柳錦的性命,除非……
電光火石之間,丁舸一個想法猛地闖入心頭,視線牢牢鎖在琉兒身上。
柳錦沒有得到琉兒的答覆,見她只是凄苦地癱坐在地上,拿起案桌上的竹簡,起身走向兩人面前。
「琉兒姑娘可覺得這份竹簡眼熟?」
柳錦蹲下身,把竹簡攤在琉兒面前,笑著說道:「這竹簡昨日才從琉兒姑娘之手而出,想必應當是眼熟的。」
琉兒眼珠動了動,看到眼前的竹簡,面如死灰,啞著聲問道:「你們想怎麼樣?」
丁舸聽到琉兒的話,只感覺通體生寒,一把奪過柳錦手上的竹簡,快速掃了一邊,就把竹簡摔在了琉兒面前。
昨日……昨日……他們還………
「為什麼?」丁舸的眼圈微紅,看著琉兒問道。
「我…」
琉兒正要回答時,柳錦突然插話道:「若是你們想互訴衷腸,請在回答完我問題之後再繼續,畢竟長夜漫漫,你們應該也無心睡眠的。」
琉兒剛醞釀的情緒,就被柳錦一盆冷水給澆滅了,微微仰頭看向站在眼前的柳錦,琉兒只是發出幾聲破碎的聲音,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這是不想說?」柳錦不在意地笑道:「這樣吧,你要是告訴我,我就放你們離開,你若是什麼都不說……這孝和兄可就要受苦咯!」
「柳錦,你……啊—」
柳錦側目看向丁舸,見他捂著腿倒在地上哀嚎,一隻利箭已經大半沒入了他的腿,鮮紅的血液,順著箭頭上的凹槽,不斷地往外涌著。
兩個護衛想要上前護主,都被邊上的幾個侍衛按到在地不能動彈,想要張嘴怒罵,就立即被塞入了一團破布。
「孝和!」琉兒驚恐地想要撲倒丁舸的身上,但又怕再次傷到丁舸,手足無措地看著丁舸,不知該如何是好。
柳錦眨了下眼,扭頭看向把玩著弩箭的姜煜。
這弩才剛送到你手裡,你就迫不及待開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