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獻計獻策
儘管砒霜無疑是一種「一級」毒藥,但它也並不是一無是處,歷史上,曾有記載將它用來治療梅毒或者肺結核病的一種輔助藥物。
沈舒窈神情嚴肅地望著蕭玄奕,道:「尹朝安已死,我擔心他身邊的兩名女子恐遭不測,當務之急還是儘快找到她們,否則一旦被滅口,此案難有轉圜餘地。」
四周是一片枝繁葉茂的樹林,曦光穿過樹枝的縫隙,篩下一條條跳動的光暈映照在腐臭熏天,蛆蟲綠蠅的屍骸上,顯得異常恐怖詭異。
風拂過,衣袍舒捲,蕭玄奕抬眸望向密林深處,雲淡風輕道:「去辦。」
沈舒窈知道歷代皇子皆有私養暗衛的習慣,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聽樹枝發出「颯颯」的響聲,根本未見半個人影。
等沈舒窈和蕭玄奕趕到義莊,斂屍人早已等候多時,看到緩緩而來的蕭玄奕又是一通俯首行禮,點頭哈腰,之後得到他的同意,兩人才心驚肉跳地離開義莊。
沈舒窈二話不說就開始解剖屍體,她慶幸自己有隨身攜帶解剖刀的習慣,眼下當真是一點也不誤事。她的速度極快,幾乎是手起刀落,快刀斬亂麻,沒過過久她驗看完,並從義莊的守屍人那找來針線,開始從容淡定地縫合屍體。
當一切都忙完后,她才鬆了一口氣,緩慢走出義莊大門,蕭玄奕負手站在枝條婀娜的垂柳下,聽到動靜慢慢回身,問:「忙完了?」
「沒有。」沈舒窈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神秘道:「還有一樁大事要辦,不知王爺可感興趣?」
微風徐徐掠過,那一縷縷婀娜多姿的綠絲絛,在半空中輕輕飄蕩起來,遠遠望去就想一個個風姿綽約的亭亭少女,在跳躍優美的舞姿。
蕭玄奕輕輕揚眉,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視著她,似笑非笑道:「既是大事,倒是可以聽上一聽。」
沈舒窈唇角露出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一字一頓道:「抓,鬼……」
夜霧襲來,萬籟俱寂,一陣長風從西北呼嘯而來,刮著樹枝發出「簌簌」的響聲,落葉蕭蕭,除了偶爾聽到幾聲鳥叫,隱約傳來的一兩聲狗的廝吠,林子里沉寂得陰森駭人。
沈舒窈和蕭玄奕分坐樹榦兩頭,目光都不約而同投向巨石下,兩座萱草環繞的孤墳。
在蚊蟲肆虐縈繞,百無聊賴之中捱了一個多時辰,下面始終毫無動靜。沈舒窈無所事事,折了樹榦上初發的枝丫用來趕蚊子,她看著蕭玄奕,問道:「你說,這一宿該不會讓咱們白等吧?」
蕭玄奕靠在樹榦上闔眸養神,聽到沈舒窈的聲音,好半天才睜開眼眸,漫不經心道:「這誰說得准,不如你去問問那隻鬼?」
「嗖」,枝丫準確無誤地砸在了蕭玄奕的頭上,他抬手緩緩取下,反手朝著沈舒窈擲去,只聽「啊」的一聲低叫。少頃,無數枯枝落葉,密集如長箭般齊刷刷朝蕭玄奕射去,他身軀稍稍一偏,盡數躲過襲擊。
偷襲失敗的沈舒窈白了他一眼,單手伏膝靠在樹榦上,揉著鼻翼打著哈欠,淚珠漣漣。就在她控制不住眼皮耷拉,即將昏昏欲睡之際,山裡深處響起似有若無的「窸窣」聲。
沈舒窈登時醒過神,翦水雙瞳圓睜,目光斜睨到蕭玄奕,發現他卻悠閑地欣賞,照亮漆黑夜空的那一輪殘月,身心放鬆,毫無戒備之姿。
她抓住樹榦的雙手下意識收緊,她倒想看看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清輝下一個披頭散髮的女鬼緩緩漂移,在忽明忽暗婆娑的樹影下顯得尤為詭異。
女鬼慢悠悠漂移到孤墳前,發出嚶嚶陰冷刺骨的鬼魅抽泣聲,聲音悠長婉轉,回蕩在森林之中,令人汗毛倒豎。
沈舒窈攀著樹榦慢慢往下滑,隱隱月華下摸索到一根約莫兩指粗的樹枝,躡手躡腳地朝女鬼靠近,突然踩到枯枝,發出了聲響,女鬼察覺後轉身就要溜走。
沈舒窈高舉著樹枝,以暴風驟雨般的速度追趕著逃跑的女鬼,樹枝摔打在它身上,頃刻便讓女鬼匍匐在地,發出凄慘的求饒聲。
她抓著女鬼衣裳后領,用力一扯,將她覆在臉上的頭髮撩開,蒼白可猙,幾息之後,冷笑道:「果然是你。」
蕭玄奕這才從樹上縱身躍下,撩了衣角,踱步而來。
「看來你已洞悉整個案件的始末?」
沈舒窈漠然掃了他一眼,扔掉手中的樹枝,淡淡道:「本案從頭到尾,若非王爺配合,怎可進展得如此順利?」
「沈姑娘亦功不可沒。」蕭玄奕望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女鬼,所有所思道。
絢爛的朝霞映照在碧波鏡湖之中,擠擠挨挨的碧荷中一顆顆晶瑩閃爍的水晶,在清風中搖曳多姿。少女手捧一把菡萏,淹沒在這錦繡山河之中,驀然回首,醉了水墨丹青。
嬉笑聲蕩漾在碧波中,映了菡萏別樣紅,微風送香繞人鼻息,岸上男子廣袖風華,柔情似水的眸光望著她,朝她伸出一隻手。
少女笑顏如花地看著他,徐徐伸出手搭在上面,玉足從淤泥中抽出,隨他到小溪邊洗凈沾染的草屑淤泥。
季慕白接過那一把菡萏,將鞋子遞給她,笑道:「正好我書房有一隻天縹色的花瓶,將菡萏養在裡面放到你房中,定會讓你沉醉其中,夜夜好夢。」
「好啊!」沈舒窈穿好鞋回頭看他,嫣然一笑。
季慕白執起她的手,道:「舒窈,過些時日我要出一趟遠門,上次我跟你提的婚事,你考慮得如何?」
沈舒窈瞧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抬眸凝望著他,道:「三日,三日後答覆你。」
廣袤無垠的天際,灼灼燃燒的霞光,斜穿過層層薄雲,別有一番風姿。
沈舒窈獨倚在迴廊欄杆上,賞庭院之中清風徐徐,鳥語花香。許是太過專註,連身後何時站了人都毫無察覺,直到她起身撞上那堵人牆,才後知後覺。
「啊!」沈舒窈抬手推開蕭玄奕,心有餘悸地捋了捋胸口,道:「嚇死我了,麻煩你下次走路弄出點動靜,這樣悄無聲息地站在背後,容易把人嚇死。」
他今日的心情彷彿格外愉悅,唇角難得地勾起一抹弧度,若三月雨後初晴的陽光,分外溫和迷人,「你連死人都不怕,還會怕活人?」
沈舒窈瞪了他一眼,反問:「王爺蒞臨寒舍,不會是想與民女掰扯閑聊吧?」
「當然不是。」蕭玄奕輕拂衣擺,肆意地坐到欄杆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沈舒窈偏著腦袋靠在柱子上,他在她面前不止一次露出這種笑容,但凡如此定不會有好事。她雙臂環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道:「你又在盤算什麼陰謀鬼計?」
「明日隨我一同進宮。」蕭玄奕簡言意駭。
沈舒窈微微一詫,目光直視他,道:「這件案子我已經替你查清楚了,此舉意欲何為?」
「此案牽連甚廣,你必須在皇上面前過明路,方可自保。」蕭玄奕道。
沈舒窈柳眉微挑,沉吟了一下,問:「此話何意?」
「沈姑娘這麼聰明的人,又何必明知故問?」他緩慢抬手接下空中徐徐飄落的一片粉色花瓣,輕輕一吹,花瓣隨風遠去。
案件披露后,負責調查的是晉王,朝野之中即便有人想要報復,亦會忌憚他的權勢,不敢輕舉妄動。而沈舒窈則不同,不過一個小小仵作,渺小若螻蟻,殺她一個泄憤,簡直易如反掌。
與其謹小慎微,躲躲藏藏,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到皇帝面前陳述案情,定會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骸骨案乃皇帝親自過問,若是有人敢造次,無異於藐視皇權。
如此,反到得了護身符,若此刻還有人敢取她性命,無異於挑恤皇權,只能落得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庭院徐徐垂落的葉片,紛紛揚揚,沈舒窈眸中薄涼漸起,許久之後,冷道:「朝堂之事豈容一個女子置喙,晉王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如今卻要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公然在皇帝面前揭露這些朝堂官吏的罪惡,豈不是如墜深淵,摔得粉身碎骨。
「你可以對外宣稱,你是我為這起案子專門聘請的男仵作——沈越,這樣一來不就多了一重保障。」蕭玄奕從欄杆站起,邁步上前俯視著她,一副「我為你設想周到」的悠然態度。
這番話乍聽起來確實是為她考慮,若是有人敢動她,亦如與整個晉王府作對,以晉王在朝中的局勢,若有人敢正面與他作對絕不會有好下場,但深究起來便是,今後都要依附這個高高在上的王爺。
長風捲起落葉,紛繁蕭瑟,沈舒窈諷刺的笑了笑,道:「看來我在晉王眼裡,當真是半分秘密也沒有,連我的乳名帶個月字,都被你調查得一清二楚。」
一縷縷金色的光線橫斜在長廊中央,將二人隔絕開來,蕭玄奕似乎很滿意,嘴角微勾,慢悠悠道:「你要知道,晉王府的暗衛可都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