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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漆黑的夜空,看不見薄雲,看不見繁星,看不見彎彎的月牙,魔界的大地的夜晚只靠著兩輪圓圓的血月來照亮。

  與凡界和天界的夜晚不同,魔界的城池在夜晚才是最繁華的時候,叫賣聲,交談聲,打鬥聲都相互交雜著絡繹不絕。今夜的魔界也並未有什麼不同,只是魔界都城——血歌城,卻出乎意料的有些平靜,甚至平靜的過分。

  整座魔宮都被一股沉重的魔壓給籠罩著,魔宮內所有魔被這魔壓給鎮得難受,卻大氣都不敢喘,深怕驚擾到那嬌貴的小魔主。

  魔宮大殿之上,紅衣男子左手抱胸,朝著高坐上的小魔主稟報:「我主在上,屬下無能,還是未能找到季蘊公子的轉世。」

  小魔主小腿交疊擱置於紫金高椅的扶手上,頭擱置再另一邊的扶手上,合著眼,肅著一張臉,像是睡了過去,只有周身的魔壓若有若無的躁動才能證明她還醒著。

  寂靜了許久,魔壓終於稍帶平靜,小魔主幽幽清脆的聲音宛若鬼界的招魂鈴般響起,「那隻黑狐狸都能辦好的小事,給了你們近十年時間去辦,還是沒辦好,的確很沒用。」說著收回腿,擺正了身子,「你們這是打算讓本君親自去鬼界再鬧一場嗎?」

  燭陰把頭垂得更低,「屬下不敢!」

  自點蒼山一行回魔界后,小魔主因為耗盡魔力,心性起伏過大,回了魔界后就陷入沉睡,這一睡就是一百年,醒來后處理完魔界的公務后,便沉著張臉交代他們去尋找季蘊的轉世。

  鬼界容五界之死靈,每日所渡亡靈的數量便難以用數字來計量,記錄亡靈的冊子疊起來能有百八十座點蒼山那麼高,從裡面找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更何況季蘊已死百年,他要註定是個短命鬼的命數,這百年都不知道夠他輪迴幾回的了,這讓他怎麼找。

  這十來年他陸陸續續也翻遍了百年前鬼界所有記錄亡靈的冊子,可他除了找到幾個和他同名同姓的傢伙,其餘的跟季蘊是半點也扯不上關係,季蘊像是根本沒有在這世間存在過一般,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可偏偏小魔主就是要找到他,真不知道這個男人給自家主上吃了什麼葯!竟能讓她這般念念不忘。

  心中再怎麼抱怨,也還是要對小魔主的質問做出對策,心下正迷茫,不知該如何逃過一劫,救星就從殿外走了進來。

  傲來手中拿著摺子背著手,先是朝小魔主行禮,「我主在上,願我主無憂安康。」低眉之時還不忘朝燭陰使眼色,燭陰立馬會意,看著傲來的眼中寫滿了感激,而後手腳麻溜的在小魔主眼底偷跑了出去。

  傲來把手中的摺子施法遞送給她,姜棲梧懶洋洋的伸手接過,嘴上略帶嘲諷,「無憂?你看本君這副模樣像是無憂嗎?」

  傲來淺笑,從容應答:「再過兩年便是主上整整千歲的生辰,這可使主上的大日子,怎會有憂?」

  翻開摺子,看了眼,小魔主挑眉,「登基大典?那些大臣又開始閑得慌了?既如此本君手頭上還累著不少事可以讓他們忙活好長一段時間,少琢磨這些有的沒的。」

  她的登基大典早就在天魔大戰之時就辦了,如今提議再辦一遍,果然那些大臣是太閑了嗎?

  傲來即時開口,為那些大臣逃過一劫,「主上的登基大典乃是在天魔大戰之時,臨時操辦的,那時物資匱乏,難免簡單草率,大臣們也是怕委屈了主上,其次也是怕讓其他幾界看輕了魔界。」畢竟帝君的乃是一界的門面,其的登基大典也是尤為重要的。若是登基大典太寒酸,難免會如人口舌,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傲來說著還不忘略微停頓,小心的觀察了一下小魔主的表情,見並無什麼不耐的情緒才繼續說下去,「正好兩年後便是主上的生辰,是個普天同慶的大日子,也是魔界的大日子,若是將登基大典在同一天舉行,不就是錦上添花的大好事?故而臣斗膽將這份摺子呈到主上面前。」

  姜棲梧翹起二郎腿,撐著小腦袋,「你覺得這有意義嗎?」她像來不喜歡這種過分熱鬧得場合,傲來是了解的;同樣她也了解傲來是從不做無意義的事情。

  「自然是有的,主上可知天界的戰神醒了?」

  姜棲梧歪頭挑眉:「那個天界天孫南朝?」

  「正是。」傲來略帶嚴肅的點頭,「容許臣說句大不敬的話,當年天魔大戰之時,若是這位戰神醒著,主上想必沒那麼輕鬆將天界打退,更無法簽下兩界休戰的契約。」

  就是因為如此那位戰神醒來,想必也喚醒了一些活躍氣焰,如若魔界在不做什麼來壓壓他們這氣焰,想必定會讓那些氣焰惹來麻煩。

  故而這場登基大典不僅要辦,還要辦的越鋪張越好,越張揚越好。

  姜棲梧顯然也相通了這點,把摺子隨手丟在一旁,揉揉有些疼痛的額角,「便按著你說得辦。」說著朝傲來揮揮手,示意他退下。

  傲來卻沒有離去,自然而然地踏上一步步台階,來到小魔主地身側,伸出手,輕輕地為她揉著額角。

  嬌貴地小魔主安靜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享受著俊秀威武的屬下貼心的服務。

  直到她周身的魔氣平靜了下來,氣息平緩,傲來漸漸放輕手上的力道,打算悄悄離去,就聽見小姑娘輕聲嬌嬌的開口,「傲來,我真的很沒用對吧?」

  「我主在上,您是魔界的驕傲,除了您,這五界沒有人能護住魔界。」傲來聽著後頭稀稀疏疏的聲音,並未回頭。

  小魔主縮在寬大座椅的小小的角落裡,抱膝而坐,把頭埋進自己的膝蓋,「我自以為能萬無一失的斬斷塵緣,可如今卻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

  的確此行那些和她搭上邊的塵緣都已死絕,可是她自己清楚,她的塵緣並未了斷乾淨,否則她也不會變成這樣,日夜遭受著魔氣在體內不停的狂躁,忍受著頭痛欲裂。

  她沉睡的一百多年,曾經生而為人與阿爹朝夕相伴的畫面、在點蒼派修鍊的畫面、與季蘊相處的畫面、鎖妖塔內幾百年的時光、岳楚捨身救她的畫面、季蘊含恨在她面前自絕的畫面,日日夜夜都在她的腦海里重複重複的重現。

  這些畫面再告訴她,哪怕如今她已經是魔主,那些毫不相干的人還是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折磨她,摧毀她,她無論再怎麼努力還是註定孤身一人。

  她至今也不知岳楚到底為何要為他捨身而死,他對她的遭遇不是一向都是袖手旁觀嗎?

  還有季蘊,他自絕的畫面,哪怕她醒來都是她的夢魘。

  在她面前自絕,應該是他的報復了……報復她的失約,報復她的無情,報復她的殘忍。

  不知何時起讓季蘊復活的念頭逐漸侵蝕著自己的腦子,甚至比讓韞佳復活的念頭更加強烈。

  一隻大手扶上她的頭,把她從各種雜思中拉了出來,「主上不必多想,您已經的做的很好了。」

  這句並不是什麼安慰,傲來心中便是這麼想著,魔界兩千歲才算成年,小魔主現下才九百來歲,還是只幼崽,魔界其他與小魔主同齡段的幼崽,此時才剛有人形,就算變成人身也頂多是個十多歲的小屁孩,但是小魔主如今已經是個十六七歲的妙齡少女,光是這點便很了不起了。

  其他幼崽在魔界橫衝直撞、惹是生非時,小魔主已經挑起了整個魔界的重擔,讓魔界擁有了許久不見的安寧,處理起魔界的大小公務從不懈怠,還井井有條,就連這次醒來先把自己的私情放在一邊,第一件事還是處理公務,魔界的大臣們看到她這般刻苦差點沒把眼淚流出來,哪怕是他都沒有這份責任感。

  這般優秀的幼崽,魔界有誰不誇一句好。

  當然不可否認,小魔主平日里的確有些任性了,性子也有些難以捉摸,畢竟還是個幼崽嘛。

  小魔主卻是聽不出他這話的誠懇,悶悶的搖搖頭,顯然沒把他的話聽進去,他只好半蹲下來,「主上無論是想找到季蘊還是復活韞佳,臣身為臣子,定會全力以赴,但是臣也希望主上明白,什麼叫放下。」畢竟敢於放下比苦苦執著來得勇敢,更來得快樂。

  他本以為季蘊教會了小魔主什麼叫離別就足夠了,但是由此看來小魔主還要學習什麼叫放下。

  魔的一生太漫長了,漫長到未來註定是孤獨的,過分的執著只會讓她本就漫長的生命更加痛苦。

  小魔主愣了愣,繼續把頭埋在膝中,「你先下去吧。本君想靜靜。」

  「好。」傲來離開大殿,囑咐看守在大殿外的兩個守衛多囑咐了幾句后才鏘鏘離去。

  走出魔宮回到自己的府邸,揮退了那些煩人的宮婢,一個人留在房中看著那些乏味的摺子,直到木門被人粗暴的踹開,他頭都不抬,繼續看著自己手中的摺子,「我等會兒派人把賬送到你府上,我這門今年都被你毀了七扇了。」

  「隨你,爺差這幾扇門錢嗎?」紅衣男子慘兮兮的趴在傲來的桌前,「你救救兄弟我吧,那鬼界的冊子我都快來回翻吐了,就是找不到那勞什子季蘊,在這般下去,主上定直接把我吞了不可。」

  「主上不吃髒東西。」傲來抬眸,臉上的笑容要有多惡劣有多惡劣。

  「嘿!爺是燭九陰,到你嘴裡怎麼就成髒東西了,是不是太久沒和你打架了,你就不知道爺的厲害了。」燭陰立馬變了張臉,氣哄哄的跳腳。

  傲來複又低頭,涼颼颼的道:「那你便等著被主上吞吧。」

  這話如一盆涼水,驟然澆滅了燭陰的火氣,眼珠子一轉,復而又諂媚的試探,「你這可是知道了什麼?與兄弟說說唄。」

  傲來冷哼一聲,繼續看著自己的摺子,燭陰咬著牙,「我府里的那翠香歸你了。」

  「真捨得?那可是你前不久從醉死夢死里花大價錢買回來的花魁,就這般送我了?」傲來一聽頗感意外,故作推辭,「還是算了,我府里的侍妾已經夠多了。」

  「別啊,只要能讓主上別吞了我一切都好說。」燭陰明知他是故意的還要咬著牙笑著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既如此那便幫你一把。」傲來說著從一旁畫桶里抽出一幅畫卷,扔給燭陰。

  燭陰懵懵的接過,打開一看,畫卷中畫的是個穿著銀色盔甲的少年將軍,少年氣宇軒昂,騎著白月獨角聖獸,手中提著長劍,意氣風發,眉眼清亮有神,鼻樑高挺,薄唇緊抿,下顎稜角分明,劃出冷冽的弧線,只是這眉眼怎麼看怎麼眼熟。

  燭陰看了許久,才欣喜的拿拳頭撞撞傲來的肩膀,「行啊,兄弟!竟然幫我找到了季蘊!等我回府,馬上就把翠香給你送來,絕對一刻鐘都不耽擱。」

  傲來挑眉,「那便多謝了。」

  燭陰哥倆好的搭上傲來的肩頭,「告訴我,季蘊的轉世現在擱哪個破地方,我馬上就把他帶回來,幫他洗乾淨送到主上面前去。」

  傲來淡笑回答:「天界,朝生宮。」

  燭陰逐漸失去笑容,側頭看著傲來的側臉,「你說什麼玩意?」

  天界朝生宮,誰不知道那是天界小天孫的住所,傲來不是又在耍他玩?可是看了傲來的表情許久過後,多年的友誼告訴他,傲來說的是真的。

  燭陰還是難以置信,最後在確定一遍,「不,不是,季蘊怎麼會轉生到那裡去了?搞錯了吧。」這要是從天界撈個下人還好說,可那可是天界小天孫兼戰神的地盤,從他手裡無聲無息的撈人,怎麼可能?

  本來這已經夠離譜了,可是傲來說出了更離譜的事情,「說他是季蘊的轉生,倒不如說季蘊是他下凡歷劫的分身。」

  燭陰吞了口唾沫,問:「天孫南朝便是季蘊?」

  「既以知曉,便守好你的嘴,別被主上知道了,如今他們還不是見面的時候,只能委屈你了。」傲來重新坐下開始看摺子。

  既然清楚了季蘊的身份,燭陰也不傻,也明白此時不是主上和季蘊相見的好時機,就算再憋屈,這委屈也就只能受了,不過,「這能能瞞多久,兩年後便是主上的登基大典,天界派來的人多半便是那個小天孫,到時候根本瞞不住。」

  傲來對此也是苦惱,許久才道:「那便倒時候再說吧。」如今想再多都是徒增煩惱。

  燭陰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許多,有些頹廢的席地而坐,苦著一張臉,「你說這點蒼派的鎖妖還真是人才輩出。」裡頭有一個上古神族雪獅族族長、一位天界天孫兼天族戰神,還先後出了兩位帝君。

  點蒼派現在才被滅門,也真算是一件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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