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雲霧繚繞的仙宮內,一道溫柔嬌貴的女聲詢問著守著殿外的守衛,「朝兒呢?」
「回稟雲妃娘娘,小殿下正與水府仙君於殿內對弈。」守衛行禮回答。
雲妃娘娘乃是小天孫南朝的生母,是掌管人界雲霧的仙官,素日里的任務便是鋪雲散霧,是個十分高冷淡然性子,唯獨對上小天孫就是個急性子,每日每夜都有著操不完的心,便如此時,雲妃娘娘便橫眉豎眼的,「這個臭小子,根本不把自己的身子骨放在心上,這才醒來多久,就又是練武,又是對弈的,竟是做這種勞心勞力的事。」
守衛低著頭不敢吭聲,心裡卻在腹誹,小殿下可醒來一百餘年了,在不走動走動,身子骨都該生鏽了。
殿內對弈的兩人耳力都極好,其中一紫衫男子執白子,動作儒雅,落在棋盤上,「你母妃可來了,不去招待招待?」
白子落下的那一刻,紫衫男子對面的白衣男子幾乎毫不猶豫執著黑子堵死了白子的路,勝負已定,而後微微側頭,看到來人才噙著一點笑意,拂袖起身,朝殿外進來的婦人行禮,「兒臣給母妃請安。」
紫衫男子苦著張臉,起來給雲飛行見禮。
雲妃娘娘先是看了眼棋盤,暗自滿意一笑,「本宮只是來看看自己調皮的兒子,水府仙君不必多禮。」
見母妃忽視,南朝從善如流的給雲妃倒了杯熱茶,雙手遞送到雲妃面前,雲妃睨了一眼後接過,心中堵著的火氣通順了些,「你這臭小子,就不能讓本宮省點心嗎?」
「母妃說得是。」還不知道自己作錯了什麼,南朝便熟練的認起了錯。
雲妃氣頓時又不打一處來,放下一張帖子,扔到桌上,甩手離去。
南朝又從善如流的朝雲妃告別,翻開桌上的那份紫金色的帖子,臉上的笑淡了下去,手中的摺子被人接了過去,水府仙君霖若看了眼請帖上的內容,「怪不得看你變了張臉,原來這是魔界的請帖。」
這請帖上寫著登基大典將會在半月後舉行,邀請天界的諸位前來觀禮,此次將小魔主的千歲生辰禮與登基大典合辦,想必場面定是無比盛大,也不知道是為了昭示什麼。
「這份請帖應是從陛下手中拿來的,想必陛下是想讓你代表天界去魔界走一遭。」見少年將軍從方才就擰著眉頭,若有所思,他話鋒一轉,「若是你不想去,想必陛下也不會勉強。」
「既是代表天界,本殿哪有拒絕之禮。」南朝扭頭朝霖若微微一笑,重新把請帖拿回手裡,自顧自得補了一句,「說不定能碰上老朋友。」
霖若背著手驚訝,「你還有魔界的朋友?」誰不知道我們天界小天孫最恨的便是邪魔歪道,竟在無人知曉時交了魔界朋友,真是件稀罕事兒。
可奈何他怎麼旁敲側擊,就是無法撬開小天孫的嘴。
另一頭的魔界,那些個征戰沙場的大魔們已經忙的一個頭兩個大,他們還豁出了面子,被一個小榕樹妖給使喚來使喚去,就為了幫他們的小魔主操辦好這回的大典。
傲來悠哉悠哉的背著手,站在不遠處看著那些大魔們,再看看站在高處,操縱著自己的枝幹指揮的小樹妖,心中感嘆著,主上這回還真撿到寶了,出去一趟能帶回來個這麼能幹的小侍從這一遭走得也不虧,以後他手上說不定還能輕鬆著點。
「主上的服飾準備得如何了?」傲來微微側頭詢問身側的女魔官。
「服飾都已備好,想必主上正試著。」女魔官低頭回答。
正試著衣服的小魔主,正站在一面水鏡前,提著手,任由侍女替她穿戴,等了許久,終究還是有些不耐,「都快半個時辰了,這件破衣服怎麼還沒穿好?」
侍女立馬就跪在地上,把頭埋在地上,「我主在上,請恕罪。」
這下子姜棲梧的頭更大了,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她明明還沒說什麼就被嚇成這樣,真的是很讓她暴躁,她左右壓壓自己的脾氣,「在本君脾氣還不錯的時候,本君勸你動作快些。」
侍女哪怕在害怕也只能苦著張臉,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快了不少。
一炷香后,這套華麗的禮服才成功穿好,小魔主對著水鏡轉了一圈,撇撇嘴,似乎有些不滿意「本君的年紀很大嗎?」
這套禮服每一針,每一線,都是用上等的萬年冰蠶絲所制,禮服上鑲嵌的的珠子,花穗皆是可遇不可求的五界珍品,這個價值自然是不用說,圖飾花樣都是出自魔界最好的大師,可這些個加起來,禮服好看是好看,怎麼她穿上看著一下子老幾萬歲。
「主上正直花樣年華。」侍女有些不解小魔主的問題,眾所周知,自家小魔主還是個幼崽,就連她的年紀都比主上大上好幾倍。
姜棲梧:「那你們為何要給本君穿這麼老的衣服?」
侍女張口卻不知如何回答,這一套禮服明明穿在小魔主身上是極好看的,小魔主正是花樣年華,又生的嬌俏貌美,最適合紅色這般艷麗的顏色,這套禮服明明襯得她高貴極了,像是長在血河上彼岸花般艷麗不可攀,所以她是真的不理解小魔主話中的意思。
「主上這是哪不高興了?」傲來笑眯眯的從外頭走了進來,看到小魔主如今的模樣,眼中的驚艷幾乎要溢出來了,不由得感概,「待到登基大典后,不知又有多少五界青年才俊會拜倒在主上的石榴裙下。」
「你們是瞎了嗎?」小魔主聳聳鼻子,以示對他們審美的嫌棄。
傲來低眉一笑,拿起放在桌上奪目耀人的禮冠,幫小魔主戴在頭上,「主上一向自由自在慣了,一下子這般隆重自然是會不習慣的。」
禮冠上的珠穗自然而然地垂在兩頰,還有及腰地青絲上,本就嬌艷欲滴地臉更是錦上添花,傲來更是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地感概。
「燭陰呢?許久都未見他了,連朝會也不來。」姜棲梧打量著鏡中地自己,隨口一問。
傲來回答:「魔界邊境有些不老實地傢伙,燭陰過去處理了,主上放心,他必會在大典前歸來。」
「諒他也不敢缺席本君地大典。」姜棲梧看了一會兒,便吩咐侍女,「趕緊幫本君拆了,這套破裙子重死了。」
侍女點頭,傲來識趣地離去。
正踏出寢宮,突然耳邊傳來一陣劍鳴,是從魔宮大殿傳來地,那裡只有一把劍——天乾劍
下一秒,身邊便有一道紅色身影飛速飄過,他肅著臉趕忙追上。
姜棲梧很快便到達了大殿,她此時赤腳踩在地面上,頭上地禮冠已經摘下,只有空落落地青絲垂於腰間,外衫已經褪去,只有裡面地一襲紅裙,裙尾隨意地托在地上,嬌艷地小臉緊繃著沒有多餘地表情。
可是當她赤腳走到大殿內存放天乾劍地屋子內,天乾劍已經恢復了平靜,她閉上眼睛,用著魔氣感受著方圓十里所有生靈的氣息,來回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終不見熟悉的人。
匆匆跟在姜棲梧身後的傲來,站在她的身後,憑空變出一雙繡花鞋,放在她的腳邊,「主上不該這麼跑出來。」
「本君知道了,下次不會了。」是她太過衝動了,能讓天乾劍發出如此刺耳劍鳴的除了它的主人別無他人,可是它的主人已經去了,那它應該是在呼喚它的新主人。
這把劍怎麼比人還爛情。
她踏上繡花鞋,快步離開大殿。傲來看著那紅色的背影,終究無奈的嘆了口氣,復而又看向天乾劍,他上前兩步,伸出手摸摸天乾劍的劍身,「你是找到新主人了?」
那劍懸空轉了一圈,狠狠的用劍身撞了下傲來的手,似乎在對傲來的話做出不滿,像是再說「我可沒有新主人,別瞎說。」
傲來也成功會意,瞭然一笑,「那麼便是我們魔界有客人來了。」
十里之外,差點被魔氣察覺到的人正淡定的坐在一小攤里,喝著魔界特有的佳釀。
那人對面正坐著個藍衣公子,頗為煩躁的舞弄的摺扇,「你說你,大典還有七日才開始,你這麼早動身作甚?還偷偷摸摸的,差點被那魔主察覺,這要是被發現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天界要做什麼卑劣之事。」
南朝聽著他的指責,手中拿著杯佳釀,十分淡定,聽著好友的說話聲越發激動,他才好心開口提醒:「小聲些,別太過張揚。」
霖若被噎,氣得直接搶過酒瓶子,往嘴裡倒酒,喝了大半,才問:「你這是想來提前看看舊友。」
南朝:「嗯。」
本不打算能得到南朝得回答,乍然得到回應,霖若就有些上頭,「你這是要帶我引薦引薦那位舊友。」
「用不著引薦,七日後自然便見著了。」
霖若瞭然,看來這位舊友在魔界的官還不小,竟能在大典上遇見,看來絕非等閑之輩呀!真是勾得他心痒痒,越來越想知道這位舊友的真面目。
他們二人在離魔宮十里之外的小鎮子里隨處逛了逛,也算是領略了一番魔界的風土人情,便隨意找了家小客棧住下。
天色已晚,空中多了兩輪血月。
「雙月同天,還是兩輪血月,此景也就魔界能看見。」霖若靠在窗邊抬頭賞著難得一見的美景。
南朝一直未語,手中的拳頭突然縮緊,客房的門被敲響,門外傳來一道溫溫又略顯輕浮的男聲,「二位客人,酒菜已經備好送來了。」
霖若疑惑,「這聲音怎麼和之前的小二不太一樣?」結果被桌邊的少年將軍冷冰冰的睨了一眼,他還是滿臉寫著疑惑。
少年將軍只能無奈的吐出口濁氣,這傢伙為何連被人跟了一路都未察覺到,他到底是怎麼當上水府仙君一職的。
不過此時似乎也好像除了面對別無他法,但此時魔界盤踞著不少各方各界的勢力,只是不知門外的出自哪一方勢力,是敵是友。
可是外頭的人顯然沒有讓他們想這麼多,客棧的門直接被粗暴的推倒。
「真是好久不見了,季蘊小兄弟。」來人一襲金邊黑袍,還生了張妖異陰氣的俊臉,臉上的神色頗為豐富,話說完,突然略作驚訝的捂住嘴,「不對,不對,應是南朝小殿下。」
「本殿不記得與仁兄見過。」南朝看到來人,眉頭皺的更緊,臉上波瀾不驚,「仁兄定是認錯了。」
薄韜光唇邊勾著邪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是是是,的確是孤認錯人了。只是不知魔主會不會也錯認了殿下。」
一旁正聽著他們說話霖若的則是更加懵了,誰能告訴他這到底發生了啥?等等,這個陌生男子自稱「孤」!?還有他口中的小魔主,應該是此時魔宮裡的那位吧?那與南朝有什麼關係?什麼認不認得出他?他記得小魔主現身的時候,南朝還在昏睡不醒來著……
「看來妖界的庶務實在不多,才讓妖皇陛下如此閑暇,竟然親臨魔界,想必過幾日大典魔主見到您必然也會十分高興的。」
妖皇微微抽了抽嘴角,那丫頭見到他能高興?那丫頭怕是見到他,會提著紫電鞭狠狠甩他幾個來回,他就也不必離魔宮這麼老遠才敢現身,不過面子上還是要說:「那就承殿下吉言了。不過孤和小殿下怕是彼此彼此了。」
他真的很好奇,若是那丫頭看到自己曾經朝夕相伴的小蛇,搖身一變成了天界天孫戰神殿下,會是什麼表情,想必很精彩,畢竟親人變敵人的真真是難得一見。
南朝祭出一把劍,直指薄韜光,歪著頭輕蔑一笑,「本殿從很早便想與妖皇陛下較量一番了,想知道本殿到底與一界帝君的實力相差多遠,今日既然碰見了不若請搖晃陛下指教一二如何?」
薄韜光拿著紙扇抵住那把長劍,嘴邊的笑意就沒停過,似乎料定了南朝不會出手,「這畢竟還是魔界,要是鬧出太大的動靜,想必不太好,還會惹來魔主的不滿,還是改日選個良辰吉時再行切磋吧。」
南朝卻並未收回劍,劍鋒離薄韜光更近了一步,「那可如何是好?這劍拔出可就很難收回去了,不過就算鬧出大動靜,想必魔主也是通情達理的性子,不會太過計較。」
薄韜光唇邊的弧度微微斂起,見南朝並未見好就收,眸底一陣寒冰結起,就聽見冷冽清潤的聲音又道:「難不成是因為妖皇陛下舊傷未愈害怕輸給本殿?還是怕把裡子面子都給丟在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