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鬼門
王真落地，一隻腳尖在雨水中輕輕一點，身形化作一道疾風，沖向眼前猛虎十丈，在距離它們二十丈的時候，突然改變方向，極速飛奔。
整個虎群被王真身上的「鳥獸公敵」氣息吸引，徹底陷入了狂暴，就連那兩頭靈智不低的血睛白虎也不例外。百虎狂嘯，縱身追逐。
驚殘步，蝸牛巷老劉家世世代代巡山打獵，追豺狼，趕虎豹，全靠這套功法，在山間穿行跳躍，比猿猴還要輕盈，比鷹隼還要疾快。在平地上，這套步法更加驚人，踏雨賓士快如飛燕抄水。當初劉家老太爺將這套步法傳給王真時，滿臉都是肉痛，嘴裡一個勁兒念叨：這是老劉家的家傳之秘，是祖上一部《鎮山訣》的殘篇，如果不是失傳了鑄身修鍊的部分，他們老劉家也不用窩在小小的烏陽鎮。
曹玄蛟身形如同隕石襲地，「蓬」地砸在地上，雙手斜握長劍，朝著猛虎飛沖而去，才奔出五步，突然一愣——這群該死的老虎眼中，彷彿只剩下王真一人，直接忽略了他的存在，緊追王真而去。
這些個大蟲已經徹底瘋狂，忘記了它們來到烏陽鎮的目的是追殺蕭凡。
曹玄蛟被無視，氣得哇哇大叫。
詭異的情景出現了，烏陽鎮西門之外，大雨泥濘之中，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手握牛角大弓，腰懸兩個箭袋，斜背一把長刀，朝著清瀾河的方向飛速狂奔。兩頭血睛白虎的率領下，一百多頭斑斕猛虎窮追不捨。這群猛虎的後面，一個少年胖子手握一把長劍，一邊狂吼，一邊追趕。
這一幕來的太快，辛不疑感覺自己的腦子跟不上節奏。圩牆上，兩百多個手握武器的男子，面面相覷，一臉茫然。
虎群舍門而去，辛不疑長長鬆了一口氣，同時心中怒意難消。王真你當自己是神通修士嗎？還有曹玄蛟，你就是個渾球！你們兩個人加起來，就是一對……辛不疑發現自己竟然沒詞了。
還有……你們這些老虎，一見到王真就跟吃了春藥一樣……特別是那兩頭血睛白虎，還說是有了靈智的妖虎，你們和烏陽鎮的貓狗雞羊有什麼區別？辛不疑心中大罵，帶領眾人，順著圩牆向王真狂奔的方向疾步而行。
東、南、北三個大門，不論是守在外面的斑斕猛虎，還是圩牆上下警戒之人，全都一臉懵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有廝殺之聲，但是東門的虎群亂了。
東門的門崗小屋內，專心致志磨刀的大漢突然停下來，臉色劇變，走出屋子。
他清楚地聽到，柵門之外，有人亂吼大叫，又是大罵王沖，又是詛咒老虎，那是曹玄蛟的聲音。
大漢走向柵門，邁出兩步，又突然停下，轉頭看向雨中一個個熟悉的面孔，還有他們身後那條空蕩蕩的長街，一隻拳頭捏緊，指甲刺破手心，長嘆一聲。
因為「水之神感」的緣故，雨水對王真的速度沒有多大影響，半盞茶的工夫，就到了清瀾河的岸邊。
王真猛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虎群狂追而至，兩頭血睛白虎速度最快，已經逼近六丈。
「蠢大貓，來呀！」王真沖著這兩頭妖虎揚了揚下巴，眼中充滿了挑釁。
兩頭血睛白虎雖然不會說話，但顯然能夠聽懂人言，身上狂暴氣息更加濃烈，同時縱身飛起，兩個起落間，已經撲到河水岸邊。
兩頭血睛白虎撲到眼前的一剎，王真身形閃電一晃，跳進清瀾河之中。
一群猛虎追到岸邊，發現王真的身影和氣息突然消失，不甘地長嘯幾聲，狂暴氣息漸漸平息。
兩頭血睛白虎來回走動幾步，剛要率領虎群折回，王真的身影和氣息突然再次出現。三十丈之外的河水中，王真露出半截身子。
兩頭血睛白虎嘴角露出譏笑，互相對視一眼，彷彿在說：這個可恨的人類真是愚蠢！難道人類竟然不知道，老虎都是游泳高手嗎？
這一幕，如果有人看見，定會驚異無比。
王真挽開大弓，一箭射向其中一頭血睛白虎。
箭矢快如雷光閃電，血睛白虎目中幽光閃動，巨爪劃出一道半尺風刃，將這一箭斬成兩段，然後狂嘯一聲，當先跳入水中，其他猛虎緊隨其後。
這個時候，曹玄蛟剛剛到達清瀾河岸邊。
「老子水性不好！你們……你們都給我回來！」曹玄蛟在雨中凌亂，長劍對著空氣一頓亂揮亂砍。
陸地上的追逐變成了水中的獵殺。清瀾河中，上百頭猛虎腳爪划水，紛涌游向王真，眼看就要逼近一丈距離，王真的身影突然潛水消失，但氣息仍然隱隱存在。
一頭血睛白虎潛入水中，悄無聲息地游向王真，一爪拍向王真的腦袋，王真身子一個魚擺，輕而易舉躲過致命一擊，手中大弓早已換成長刀，倏然刺出。
血睛白虎猝不及防，被一刀刺中左目，吃痛之下，驚然竄出水面，血水染紅了雪白的皮毛。
水中，整個虎群嘶吼聲更加狂暴，划水遊動的速度驟然加快。
王真的身影在水中時隱時現、時快時慢，他身上「鳥獸公敵」的氣息，加上時不時偷襲挑釁，引誘著這群猛虎順流而下，經過烏陽鎮南門正對的河面，王真故意接近岸邊，門外那些已經焦躁不安許久的斑斕猛虎，也紛紛跳入水中，加入了追殺王真的隊伍。
辛不疑帶領眾人聚集在臨河的圩牆上，親眼見證了王真異常驚人的水性，兩百多頭猛虎，一個個爭先恐後，瘋狂划水遊動，但每次眼看就要咬住王真，卻總是差了那麼一點兒，始終沒有碰到他的身體一下。
清瀾河的中央，一個巨大的漩渦飛速旋轉，在三丈範圍內捲起一圈白色的旋沫，彷彿一張能夠吞噬一切的巨魔之口，讓人遙遙看到就會心摧膽寒。
王真接近這方恐怖水域十丈距離，突然改變方向，飛快魚躍遊動，一頭扎進巨大旋渦之中！
王真的動作出人意料，圩牆上觀望的人們，全都倒吸一口涼氣，辛不疑直接跳腳大罵：「瘋了！瘋了！這小子瘋了！」
原本就陷入狂暴，後來又一次次被王真挑釁激怒，這群猛虎早已失去理智，也紛紛緊追王真，游入巨大旋渦之中。
烏陽鎮的中央，鐘鼓樓的最高一層，一個紫衣中年坐在一張紫檀木椅上，手持一支單眼鏡筒，朝著清瀾河的河面靜靜觀望。在他的身後，站著一個俊美少年，大約十五六歲的樣子。四名霜甲武士彷彿寒鐵雕成的塑像，一動不動地侍立在他們身後兩側。
「有意思！」紫衣中年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將單眼鏡筒遞給俊美少年。
俊美少年用單眼鏡筒看了一會兒，滿臉難以置信，開口說道：「這是鬼門旋渦！……怎麼會這樣？這……這王真當真恐怖，如果在水中，孩兒不是他的對手……」
「煉兒，我們一家人，祖祖輩輩不得踏出烏陽鎮半步，困在這裡已經三百年。你有沒有想過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紫衣中年突然問道。
俊美少年一怔，放下單眼鏡筒，沉默半晌，搖頭說道：「孩兒不想給父親惹麻煩。」
「想便是想！有什麼不敢說出來？我們祖祖輩輩，就是因為一個『怕』字，所以才做了三百年的籠中之鳥。我年輕的時候，每天都在幻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
「祖訓並非一成不變！以後你不必顧忌我，像王真這樣有本事的平民少年，你可以結交認識一些。」紫衣中年說完，站起身來，向樓下走去。
俊美少年依舊獃獃站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