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吞噬
鬼門漩渦是烏陽鎮周圍最危險的存在，不論水中游魚，還是空中魚鷹，不管是漁船，還是鵝毛，只要進入這片小小的詭異水域，觸到它的漩流，立即就被吞噬消失。
巨大的漩渦飛速旋轉，王真一頭扎進去，身體隨著白色的旋沫回漩，一沉一浮，忽高忽低，一圈又一圈，似乎隨時都有被吸卷到水底的危險。
緊隨王真之後，一頭頭斑斕猛虎也鑽進「鬼門漩渦」。它們一進入這三丈範圍，半個旋子都不打，就被正中的漩眼吞噬了，就像一片片雪花飄進火爐，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真身上，「鳥獸公敵」氣息，十分詭異，不知什麼原因，沒有辦法解釋，只要他和鳥獸昆蟲接近到一定距離，必定成為攻擊目標，從不例外。鳥獸昆蟲越強悍，越能夠從更遠的距離感受到他的獨特氣息。現在看來，他的猜測沒錯，像血睛白虎這種誕生了靈智的妖物，也會因為他的「鳥獸公敵」氣息，徹底陷入狂暴狀態。
「一頭，兩頭，三頭……」王真在旋渦中沉浮打轉，數著一頭頭斑斕猛虎被漩渦吞噬，嘴裡念出聲來。不到片刻，上百頭斑斕猛虎沒了蹤影。
身邊的族群消失了一半，領袖虎群的兩頭血睛白虎雖然處於狂暴狀態，但本能地覺察到不對勁，眼中幽光倏然一閃，同時發出驚天動地的狂嘯，似乎想要制止虎群繼續進入「鬼門漩渦」。
但是此刻，剩下的斑斕猛虎在王真「鳥獸公敵」氣息的作用下，神智狂亂，根本不聽號令，仍如飛蛾撲火，前赴後繼地消失在「鬼門漩渦」中。
這是見鬼了？
臨河的圩牆上，辛不疑遠遠望見這一幕，頓時目瞪口呆。在他身側的眾人，再次倒吸一口涼氣。
王真七歲時擁有了「水之神感」，經過近六年時間，他對水的感應愈加親切、愈加強烈，對水流的運行軌跡感受得更加匪夷所思，「鬼門漩渦」的吸力無比恐怖，但王真的身體卻與漩流達成某種微妙的契合，彷彿自身已經融入成為旋沫的一部分，只是隨著飛旋的水流打轉，始終沒有捲入漩眼之中。
很多年前，王真有過不慎進入「鬼門漩渦」的驚魂經歷，此時看到一頭頭斑斕猛虎被它吞噬，仍然會有一種恍如噩夢的感覺。
這鬼門漩渦到底通往何處？地下河？地下深淵？還是另一個未知的水域？王真腦中，忍不住猜想。在某一瞬間，他甚至有一種進入其中一探究竟的衝動！
呸呸呸！我怎麼會有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我是讀書人，要理智！必須理智！王真心中突然一驚，一遍一遍告誡自己，更加小心地保持身體與漩流的微妙契合。
不多久，在兩頭血睛白虎越來越瘋狂的咆哮聲中，所有的斑斕猛虎被「鬼門漩渦」吞掉了，只剩下它們兩個雪白的虎頭和脊背，在漩渦之外的水面上浮動。
別瞪我！我可什麼都沒幹，是它們自己進來的……不不不……都是因為「鬼門漩渦」……王真看到漩渦之外，兩頭血睛白虎眼中幽光瘋狂閃爍，一副要將他撕成碎片的架勢，在身子浮出旋沫的一刻，很無辜地擺了擺手。
「嗥嗚～」先前被王真刺傷左眼的那頭血睛白虎，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嗚嘯。
王真的身形又在漩流中沉浮旋轉一圈，剛剛浮出水面，就見一個白色的巨影騰空撲來，王真根本無法閃避，肩頭被一隻巨大的虎爪撕破，劇痛襲來，他身體與漩流的微妙契合被打破，一下子跌入漩眼之中，與那個白色的巨影一起消失。
「鬼門漩渦」之外，另一頭血睛白虎嗚咽凄吼不停，幾乎就要跳進「鬼門漩渦」，但是王真被吞噬，「鳥獸公敵」的氣息消失，它眼中狂暴之意退去，在接近漩流邊緣時，硬生生停了下來，哀鳴一聲，調轉虎頭，向河水岸邊游去。
河岸上，曹玄蛟不敢下水，一手握劍，一手捏緊，焦急等待。當他看到王真的身影從漩流中消失，一頭血睛白虎獨自向岸邊游來，他突然跌坐在地，一隻左手張開指掌，深深地插入泥土之中，他的眼中，兩行淚水和著雨水一起流下。
臨河的圩牆上，辛不疑遠遠望見王真和其中一頭血睛白虎消失在「鬼門漩渦」之中，一種無可名狀的情緒浮上心頭，默默無語。他身側周圍，手握武器的眾人，在雨中靜靜站立，氣氛變得沉寂壓抑。
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這個從小孤苦的少年拼了命，引走了兩頭妖虎、兩百多頭斑斕猛虎，解了烏陽鎮的危機。現在，他被「鬼門漩渦」吞掉了。他還不滿十二歲，是個半大的孩子……
血睛白虎漸漸游至近處，距離岸邊不到十丈，曹玄蛟雙目赤紅，搖搖晃晃起身，雙手抱劍，劍鋒斜指天空，一邊緩緩後退，一邊仰天狂笑。
「好！好！好！王真死了！老子唯一的朋友……死了！我要……殺盡天下所有的老虎！」
曹玄蛟沙啞的聲音衝破雨幕。
當血睛白虎躍出水面的瞬間，曹玄蛟身上氣勢陡然達到頂點，狂奔五步，一躍而起，身形挾起狂風，長劍勢如貫虹、隱隱龍吟，爆發全力一斬。
血睛白虎剛剛從水中游出，身體氣力嚴重消耗，正待恢復，卻見到眼前這個如瘋如狂的人類少年，又驚又怒，虎跳而起，迎面飛撲。
長劍與虎爪相接，曹玄蛟與血睛白虎擦身而過。
曹玄蛟的胸口，出現半尺長的傷口，鮮血汩汩流下，又很快被雨水沖淡。血睛猛虎的虎爪堅硬愈鐵，但曹玄蛟手中長劍絕非一般，兩根虎爪被生生斬斷跌落……
一人一虎落地，調轉身子，四目相交，恨意更濃，再次凝聚起不死不休之勢……
曹玄蛟身後的圩牆上，辛不疑眼中寒光陡然一閃，右腳猛地一跺，身形快如箭矢飛沖而下，手中憑空多出一把暗赤色短劍，反手刺向血睛白虎的脊背。
啊……長史大人竟然會武功？
十二名霜甲武士一愣之後，同時飛身拔劍，殺向血睛白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