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節
完才說:“老爺說,呃,今晚要把這個戲子帶過去。”
青鋤嚇得在我身後越發呼吸急促,手幾乎是扯著我的衣角了。
“不行!”我斷然開口,“我不會讓他跟你們走,他也該回去了。”
那人毫不顧忌我的態度,隻用眼睛看他的少爺。
這時韓默扭過頭來,從上到下把我看了一遍,惡聲惡氣地問:“怎麽,這樣一個小賤貨你也感興趣嗎?”
聞言我又驚又氣地瞪著他,還沒反駁他又說了第二句話。
“那麽髒你也稀罕?”
我被他徹底激怒了,爭執道:“韓默,你在胡說什麽?”
韓默趁我不注意,伸手把青鋤從我身後拽到前麵,抬手就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青鋤沒站穩,一下子跌倒在地,接著被韓默補上一腳。
“哎,少爺,你――”
“小娼妓!小賤貨!我叫你勾引人!”韓默便用惡毒的語言唾罵邊用腳去踹,完全不理會青鋤的哭叫。“我他媽瘋了離你這麽近,都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染了髒病。”
這些話毫不留情,我簡直要氣炸了,都把他推開他還不收斂,於是我怒火上頭,幹脆一揮手給他也狠狠來了一耳光。
啪的一聲在場所有人都愣了,又是啪的一聲,這回是不遠處目睹這一幕的阿丁手裏的煎餅果子掉在地上的聲音。
我蹲下來扶起青鋤,看到他滿臉的淚水和些許擦傷。青鋤瑟縮著,似乎連我都有些怕。
原本要帶人走的那幾個家夥沒料到事情會這樣,都麵麵相覷,為首的為難地看著這場麵,幾經轉念最終悻悻地後退,說道:“那我這就回去給老爺回話。少爺還是早點回去吧。”
“快滾吧!”韓默惡狠狠地吼道。
那幾個人猶猶豫豫後退,最終逃也似的還是跑回車上離開了。
見青鋤抖得很厲害,我張開手臂剛想抱抱他,突然韓默也蹲下來,抬手伸向青鋤。青鋤本能地縮起脖子想躲,我立刻抬手啪的就將韓默的手打開了。
“你幹什麽?”他氣呼呼地大吼。
我警惕地護著青鋤,反問他:“你幹什麽?還想揍人嗎?”
韓默騰得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梅子商,你以為憑你能保護得了他嗎?”
我也站起來,毫不示弱地反擊道:“保護不了也要盡力一試,保護不了也不該惡意傷害!”
韓默氣得冒火,“你難道沒看出來,是我的父親要帶走他?”
“所以你一定要用這種傷害人的方式把那些人趕走?”
“不然呢?”
吵得不可開交時青鋤自己從地上爬起來,左右為難地哀求道:“兩位少爺別……別吵,不……不值當。”
我心裏蟄蟄地疼,又逼近韓默一步。“你是想說你剛才在保護青鋤嗎?”
韓默憋了好久才承認:“對!就是!”
“你打他罵他還侮辱他!”
“青鋤和我們不同,他隻求活著就好!”
“你!――你這麽詆毀他和用刀子剜人的心有什麽兩樣?他身份卑賤,可是和我們一樣是有尊嚴的,不是你高貴就可以隨便踐踏別人的名聲!”
“梅子商,你不覺得你的那套說辭太理想化了嗎?在學堂裏麵聽著無可厚非,不妨現在就問問青鋤是否需要你說的東西,什麽尊嚴、氣節、名聲,這些對他來說有用嗎?”
“你――”
越聽越覺得韓默有道理,盡管已經詞窮可我還是想要反駁,這時青鋤拉了一下我。韓默趁機一鼓作氣追問道:“我換句話問你,你認為對於青鋤而言,是名聲重要,還是性命重要?”
“不管怎麽說,有節骨乃堅,青鋤亦然!”
韓默因青鋤的抽噎喪下氣來,顯然他也看出了我的窘態,轉過身去長籲短歎,最終說道:“對於青鋤來說,活著都已經拚盡了全力,氣節這種望塵莫及的東西對他來說,並沒有任何用!”
一時沉寂無語。
感覺到青鋤在動,我抬眼看他。他嘴唇微抖,輕聲說道:“子商少爺,我也想憑本事唱戲,可我……他們不讓我練功,也不讓我上台。班主說過一天日子就要吃一天飯,這年頭飯不容易吃到嘴裏,所以就更不能白吃,這種事情避免不了,總……總得出力。”
“我會幫你的!”我一衝動脫口而出,為了堅定自己的想法,又接著問:“給你贖身,咱贖身成嗎?要多少大洋?”
韓默道:“你能把他藏起來嗎?伯母要是知道了,不會反對嗎?你不怕出事?”
我心裏打鼓,卻不忍心看著青鋤繼續遭罪。“即便這件事很艱難,我們一步一步做,總能找到法子解決。”
青鋤絕望的流著眼淚,“要好多大洋呢,少爺不知道,班主收了好多錢。”
“好多錢?”我追問。猶記得在大伯家時青鋤病痛還是借錢抓的藥,那些錢呢?
“一開始是梅大少爺,給了五個大洋,然後高局長那裏是十個大洋,聽說韓署長也給了。我向班主打聽過,班主說再有十來塊大洋就夠贖身的了。”
韓默不屑一笑道:“你信你們那個黑心班主的話?”
青鋤訕訕道:“班主應該沒騙我。”
我心裏盤算著,問:“青鋤,還記得當初家裏把你賣了多少錢嗎?”
“我看到過賣身契,是三十個大洋。”
我斬釘截鐵地說:“不用發愁,我會把事情辦好的!”
韓默又插話道:“班主那裏不是問題,可是你打算把青鋤藏到哪去?”
“贖了身他就自由了。”我提醒道。
“他已經踏進這個行當,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有多少盯著他。”韓默對我的遲鈍頗為失望,“遠的不說就先想想今晚吧,有我在這勉強算是保住青鋤免遭一場傷害,可等我們把他送回去都走了以後呢,你能保證沒有人再找到戲班去嗎?就算今晚相安無事,明天呢?後天呢?以後呢?總得有個長遠的打算,不然就是欺騙青鋤,難道不比打他罵他更可惡嗎?”
“今晚……”我喃喃著看青鋤。
青鋤認命地說:“我還是先回戲班吧,多謝韓少爺,都這麽晚了,他們應該是不會再來的。”
事情遠比我想的複雜,無奈之下隻能先讓青鋤回戲班去,最快也得等到明天想辦法。
我和韓默一起把青鋤送回戲班,走到院子門口看著青鋤揮手告別,我突然覺得不能就這麽走了。見韓默也在猶豫,我上前抓住青鋤的手腕,把不如進去與班主見一麵的想法說出來。
韓默也認可,“也好,反正都走到這了。”
我們跟著青鋤進了院子。房屋應是年久,散發著混含青苔的黴味,屋子都亮著燈火,有人在練嗓子,有人在閑唱小曲,有人在練功,身影投在窗戶紙上,還有嗬斥和嗚咽抽泣聲。
扭頭看了看四下環境,我問青鋤:“你們班主的屋在哪?”
這時突然吱呀一聲,是有人開門出來。青鋤聞聲轉身,立刻恭順地朝向立正,叫了聲班主。
班主身材頎長,聽到聲音立刻走近來。整個一幹瘦的中年男人,年紀不算大可麵頰上皺紋頗多,可見平時操勞過度。雙眼混濁,看人並沒有好臉色,隻是不便發火才忍住氣。
“你回來的也太晚了。這二位是……”
青鋤如實答道:“是梅家三少爺和韓署長的公子。”
班主有些意外,仔細看了看我們兩個,興許是看著年紀輕不當事,原本吃驚的神情便恢複了清淡,又不確定地看著青鋤問:“你就回來啦?”
看著班主那意思,我氣得冒火,把青鋤往身後側一拉挺胸說:“青鋤是戲子,該好好待在戲班裏唱戲才是,既然戲班的人都回來了,青鋤當然也該跟著回來。”
班主訕訕地避開我的視線,道:“梅少爺說得輕巧,京城戲班多少,我們這樣的戲班就那麽大點場子,上不上得了台也得看個人的造化和功夫不是……”
“要是能讓青鋤好好練功,他也會有機會上台。”我說了句客套話,緊接著問:“班主今晚能保證青鋤的安全嗎?”
班主支支吾吾的,好半晌才心虛的說:“托兩位少爺的福,既然回來了,那今晚就歇著吧。”
好歹算是給了個明話,我想了想說:“我明天早點再來。”
贖身
離開戲班居身小院,我痛快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和決定。韓默擰著眉頭,還是堅持那個問題,把青鋤安置在哪裏。
“我們沒有賺錢,頂多就是家裏給的零用,不僅少吧還有定數,平時一點一點接濟還可以,多了根本拿不出來。”
“租不到房子也得找個地方,即便讓人找到了也找不了他的麻煩。”
回去以後我無心理會母親的絮叨,聽完她的盤問和訓話便回了自己的屋子,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