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傳法
日正當中。
艷陽高照之下，迴廊別院，二師兄吳大義居處。
宋大仁手中拿著一物，指著身前趴著之人後背一塊淤青，一面講解，一面從手中陶瓶里倒出藥味濃烈藥酒，邊說邊用力揉搓。
「師弟你看，似此等跌打淤傷，需要在擦拭這藥酒之後，再輔以重手法揉捏使得藥性散開，方能恢復得快！」
秦燁看得仔細，認真點頭道：「師兄，我記下了！」
「嗯，」宋大仁手上揉搓動作不停，道，「我再給你演示其他幾種手法！」
「嗷~，嗷~！」吳大義趴在那兒，齜牙咧嘴地痛呼不已，終是忍受不住地道，「師兄，老大！我能求您輕一些嗎？似你這般下去，輕傷都得揉成重傷了！」
「咳，」老五呂大信看得心驚肉跳，捧著藥酒轉身找到杜必書，「老六，要不咱倆自個兒搽點藥酒便罷了吧，大師兄今天下手有些重啊！」
杜必書艱難地抬了抬手臂，苦笑道：「師兄，胳膊傷了，使不上勁兒！」
呂大信嘆息一聲，也知無法強求，轉頭看向老三鄭大禮處。師兄弟幾個，除了老四機靈，修行青雲門鎮派法訣「太極玄清道」成功突破至「玉清四層」之外，其他都被卡在了「御物境」門口。多年以來毫無寸進，雖說大家都未曾放棄，但難免也有懈怠之時。
師兄弟里唯有鄭大禮修行最為刻苦，從未有過懈怠之心，此次師娘蘇茹考較過後，他也只是沉默地一人用力擦拭藥酒。呂大信看了看三師兄那對自己都能下狠手的模樣，剛欲開口的話立即吞咽回去，而後看向庭院里唯一一個靠著石桌癱坐著，臉色蒼白的何大智。
「老四，」呂大通道，「要不，你幫我擦下藥酒？」
何大智無奈地道：「師弟，我這可是受的內傷啊！」不錯，別看整個庭院里到處都是傷痕纍纍的之人，但受傷最重的，反而是看起來清潔規整的何大智。
他在御使法寶「江山筆」上有了少許進步，蘇茹高興之餘下手重了些，硬接師娘一道墨綠劍光之後，何大智便成了這幅模樣，臉白得跟神魂受創的秦燁差不多了！
「那什麼，內傷的話，不影響你活動吧？」
何大智搖了搖頭，瞥一眼在吳大義背上施展諸般手法的宋大仁，自是看穿了呂大信的心思。可誰讓他是師兄呢？當即伸出手來，有氣無力地道：「好吧，把藥酒給我。」
今日上午所見，當真讓秦燁大開眼界！
最讓秦燁感覺世界傾覆的，當然要數平日一副柔弱溫婉模樣的蘇茹，手中虛握一道璀璨奪目的劍光，三兩下乾淨利落的「解決」掉除大師兄宋大仁與四師兄何大智之外其他幾位師兄。
偏偏蘇茹並非簡單地一舉將他們打得失去反抗之力，而是精準地卡在每個人能夠接受的上限，如同鞭子一般逼迫著他們的潛力，直到最後耗盡所有真氣與體力為止。
如果說蘇茹對吳大義等幾位師兄的考較，讓秦燁對師娘的認知變得真切，那麼接下來與何大智以及大師兄宋大仁之間的「較量」，便真正讓秦燁眼界大開了！
不管是四師兄腰間經常可見的那支「江山筆」，還是宋大仁仙劍「十虎」豪光萬丈，都深深地震撼著秦燁的心靈！修真煉道，頭一回距離他如此之近，他對修行的期待之心從未如此炙烈如火！
「好了，你起來吧，葯已經擦完了。」
宋大仁沒管趴在那兒直哼的吳大義，環顧庭院一眼，目光落在手臂受傷塗抹藥酒頗為費勁的杜必書身上。
「老六，要不要我幫你？」
杜必書嚇得一抖，連忙乾笑著道：「不用不用，大師兄，我自己來就好了！」
「嗯，」宋大仁把藥酒陶瓶放下，「既然你們能自己處理，那我便與小師弟傳授入門道法去了。」
庭院里其他人都道：「大師兄您忙，我們自個兒處理即可！」
「師弟，」宋大仁見說，便對秦燁道，「你且隨我來吧。」
「是，大師兄！」秦燁按捺心中的激動，跟著宋大仁一起回到了右側最後面一座別院之中，那正是他自己的居處。
庭院布局一如其他幾處，不過翠竹、松木年生不久，顯得失了許多韻味。與此同時，庭院里空地上堆了一疊木材，更有許多未曾清理的木屑散落在旁。那正是秦燁尋常時候習練雕刻之處，以及為其準備的木材，在材料旁邊，也有幾個尚未完畢的半成品。
到了房間中，秦燁請宋大仁坐下，宋大仁也等秦燁坐好，方才開口：「師弟，本門心法最重根基，我先傳你入門修行法訣，你記牢之後，便可自行修鍊。若有不懂之處，切記勿要含糊懵懂，知道了么？」
秦燁點頭：「大師兄，我知道了！」
宋大仁道：「你因神魂之故，每日只能修行兩個時辰。師父讓我監管於你，你可切莫急功近利，反而傷了自身！道法修行，於心性有所考究，師兄建議你每日兩個時辰最好定在一處，勿要分做多次，於修行無益。」
秦燁沉吟，問道：「大師兄，那你以為每日在何時修鍊最為妥當？」
宋大仁笑道：「這倒沒有定數，一日之中雖有十二時辰變化，日升月落交替，但我們青雲門所在本就是靈脈福地，你只要保持連續，每日何時修鍊俱都無礙。」
秦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宋大仁神色一整，肅然道：「另有一事，我不得不正告於你：本門奇術，精深神妙，邪魔妖人，多有窺探。你需立下重誓，學成之後，若非本門弟子，絕不傳於外人。」
修道門閥，最重傳承，門戶之見甚為嚴重，秦燁對此毫無意外，也同樣不敢小覷，當即便在宋大仁指導下立下重誓。而後，宋大仁方才滿意地微笑點頭，開始傳授他認穴、打坐、靜思之法，講解經脈與真氣運行，最後才傳他青雲鎮派法訣「太極玄清道」的第一層法門。
秦燁的表現出乎宋大仁預料。
他憑藉過人記憶之能，只用宋大仁說了一兩遍，就把「太極玄清道」第一層法訣牢牢記下。但因為他此前從未接觸過與修行相關事宜，對竅穴、經脈以及運氣之類的基礎知識，卻十分陌生，需要宋大仁從頭到尾詳盡地為其指點講解。
太極玄清道！
青雲門諸般奇術妙法的根本，便是此功法。
此法訣乃是兩千年前青雲子祖師於一本無名古卷之上領悟而出，經過歷代青雲宗師精研，時至今日，已是奪天地造化、玄妙無匹的無上道法。太極玄清道共有玉清、上清、太清三個大境界，其中，玉清第一層，乃是基礎之中的基礎，功用只在於兩個字：練氣。
修鍊者，靜坐之下，放空心靈諸般雜念煩惱，與天地同息，繼而引天地靈氣入體行大周天運轉，藉此感悟天地之造化。若能引入靈氣在體內連行三十六個大周天，則自身經脈穩固，可修鍊更高境界。
一言以蔽之，太極玄清道的第一層，便在於「引氣入體」，練氣固本培元。法訣要素，不過數百字，字字精髓珠璣，宋大仁初為人師，講解詳盡細緻，甚至修鍊過程之中的要點訣竅，也毫不藏私，一一講訴。
秦燁神往修道，自是學得無比細緻認真，凡有不懂，便直言提出。兩人一問一答，時間過得飛快，轉眼便有半日時間過去。宋大仁暫時停下了對秦燁的教導，他也擔心一日傳授過多，以秦燁的年紀未必能夠記憶與理解。在大師兄走後，秦燁自己又回想一遍宋大仁所講，確定全都記下，這才出門往大竹峰廚房而去。
杜必書在考較之中手臂受了傷，秦燁一直惦記在心。
到廚房時，杜必書果然已經開始準備膳食。因為手臂受傷的緣故，他比往日更早開始忙碌。
「六師兄，我來幫你吧！」
杜必書看到秦燁到來，心中不由感動，道：「也好，你去把火生起來吧，先把米飯做好再說。」
秦燁答應一聲，熟練地生火、架柴。
時至今日，他早已不是最起初生個火都會鬧出諸般笑話之人了。煮飯所需時間比較長，柴火生起之後，也並不需要一直關注，秦燁便把注意力轉到正在處理食材的杜必書身上。
因為受傷之故，杜必書處理食材速度比以往慢了不少，還時不時會牽扯到胳膊疼痛處。秦燁看得心緊，忍不住道：「六師兄，要不讓我來吧？」
「你？」杜必書連忙搖頭，「不行不行，你來弄的話恐怕得要更多時間！」他可是清楚記得，之前被秦燁弄得一團糟的時候！
秦燁道：「六哥，你別總拿原先的印象看我好不好，我最近練了將近兩個月的木雕，刀法比之前好了幾倍！再說，不管成不成，你先讓我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
杜必書猶豫一下，考慮到自己胳膊疼痛的確礙事，道：「那、要不你試試？」
「好咧！」秦燁歡呼一聲，取出準備好的獸皮口袋，打開來，裡面有兩把與普通廚刀樣式不同的刀具，倒像是剔骨之用的尖刀。隨後在杜必書懷疑的眼神里，秦燁取來一截鮮筍，刀鋒一動，以噠噠噠地獨特韻律，快速地處理那一段鮮筍。
等他切好了筍片，杜必書拿起其中幾片細看，竟是厚薄勻稱，大小相近，比起之前猶如胡砍亂剁處理而成的食材，可說是進步斐然。
「不錯啊，老七！」杜必書放下心來，「那就讓你來切菜，待會我再掌勺烹飪便是！」
「六師兄！」秦燁說道，「要不今次，就讓我親自準備這一頓飯吧？」
杜必書皺眉：「可是，你從沒掌過廚，會做飯嗎？」之前秦燁在切菜一項，就被杜必書給刷下去了。
秦燁胸有成竹地道：「我雖然沒做過，但平日總看你炒菜，便是看也該看會了。再說，有什麼差錯的話，不是有六師兄你在旁邊看著的么？」
杜必書一想也是，反正有自己看著，便是有何差錯時再換自己來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