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不甘心又如何,二皇子很會權衡利弊,當他清楚拉攏胡之境的弊端大於益處時,尤其清楚如果因為胡之境的緣故而惹怒昭帝時,於是就很果斷的就做了決定,第二天直接就告病了。身為大舅子的林祁南得知二皇子生病,自然要上門探病的,在婚事定下之後,二皇子跟林祁南便不避諱在人前關係交好,反而二人都很清楚,他們更要做出一份感情深厚的模樣來,這樣才有利於二皇子府和鎮國公府。

  等見到了二皇子面色紅潤,並無一絲病容的樣子,林祁南也沒有露出絲毫異樣的樣子,畢竟前一天他才見過二皇子不像是要生病的模樣,心知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二皇子倒也沒有隱瞞,將胡之境私下來了二皇子府想要投誠的事情說了出來,還不待林祁南心裡頭琢磨開來,二皇子接下來的話倒是讓林祁南素來沉穩的面容都碎裂開來,「……先生素來高見多智,深謀遠慮,他如此說未必沒有道理,這夏遠都死了好幾個月了,貴州那邊摺子至今還沒遞呈中書省,朝中的摺子父皇也是留中不發。父皇的行事風格素來如此,沒有查明真相之前不會輕易透風,只是這一次倒是奇怪了,京師中流言紛紛,父皇那兒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那夏遠,可是與父皇有過命交情的,還是父皇一手提拔出來的。還有件事兒也挺奇怪的,明遠給孤的飛鴿傳書,不過好像被人動了手腳,罷了,應該是孤多心了。」

  林祁南感覺到自己全身布滿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冰冰冷冷的浸入骨髓中,整個人又無比清醒,扯出一抹蒼白且僵硬的笑,「多謝殿下,臣銘記於心。」

  二皇子又狀似不經意道,「先生說了,左右不過這幾日,夏遠的事情父皇也該有個定論了。」

  林祁南扯了扯嘴角,俯身告退。

  林祁南以往常的閑適姿態出了二皇子府,上了馬車之後才命車夫快馬加鞭,比平時快樂一半的時間回到了鎮國公府。

  林祁南走後,二皇子面無表情的喝茶,李林朝走了出來,低聲道,「看來鎮國公府也不幹凈。」

  二皇子目光幽深如古井,捏著茶盞的手青筋露出,面上露出一絲懊悔之色,「孤悔不聽先生當初的告誡,只是這鎮國公府,孤是怕輕易扯不開了,先生可有好的主意?」

  「殿下,宮裡的德妃娘娘,您還是多費心走動走動。」李林朝依舊一副飄然出塵的模樣。

  二皇子實在是摸不透李林朝,試探的問道,「德妃娘娘,與我生母生前頗有不睦,只怕德妃娘娘處會多想。而且,自從錢廢人之事後,雖說父皇已經連著幾個月未踏足後宮,父皇明顯冷待德妃娘娘,這可是從前都未有過的。」

  「鎮國公府屹立百年,林氏一族多出能人,素來都有從龍之功,歷來得聖上重用,勢力雄厚,與世家貴戚間多有聯姻,盤根錯節的,便是真要動一動鎮國公府,只怕朝堂也要受此影響。先寧王府之事並未動及筋骨,既然與鎮國公府婚事定下,那更應該緊密拉攏鎮國公府,讓鎮國公府全心全意支持殿下,殿下大業便成了一半。」

  二皇子露出欣喜之色,眉宇間的疑惑未散,「先生是個明白人,大皇子畢竟與鎮國公府有血緣之親,聽說國公府送了個旁支女到德妃娘娘身邊,只怕他們還未死心。孤很清楚孤並不是鎮國公府最佳選擇,所以才拿了皇子正妻做籌碼,但這個籌碼並不足以讓鎮國公府全力支持孤,先生又如何肯定孤親近了德妃娘娘,鎮國公府能放棄大皇子?」

  「殿下,宮中有多久未有新生兒的哭聲了?」

  二皇子悚然一驚,思緒飛轉,對上李林朝沉靜的目光,二皇子吐口而出,「難不成,父皇?」

  「陛下待太子如何?」李林朝平靜的追問。

  二皇子面容飛快的閃過一抹苦澀,言語中隱隱透出了內心的嫉妒與不甘,「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實,先生又何必如此一問。」

  「那太子和大皇子的感情如何呢?」李林朝步步緊逼。

  二皇子心頭一緊,心情複雜,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淡然道,「怕是跟父皇與四皇伯彼此信任、互相扶持一樣不相上下,這幾年,大皇兄與太子表面上情分淡漠許多,實際上還如從前一樣,只怕也是鎮國公府無法對大皇子全然放心的緣由吧。」

  二皇子哼了一聲,「別看太子長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孤傲的漂亮面孔,他心眼多得很,睜眼閉眼間就能算計人心,但是太子這個人有個最大的毛病,只要入了他的眼,待人赤誠,護短的緊,大皇兄白費了他一張聰明面孔,幾個兄弟中,就他心思最淺。這些年要不是太子護他周全,早被人吃干抹凈了。鎮國公府那些個人以為大皇兄跟他們不親近的原因是因為林昭儀,那真是看錯了人,林昭儀固然一部分原因,實際上大皇兄根本不會背叛了太子和她,畢竟對大皇兄來說,她是大皇兄的信仰,便是以性命作為代價,大皇兄也在所不惜。先生,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在二皇子說話時,錯過了李林朝臉上細微的笑意,隨機目光愈發的幽深,平淡無奇的面容依舊透露不出絲毫內心的真實波動,「還在查,倒是查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老鎮國公幼子林若原之死,可不簡單。」

  二皇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林若原,孤沒記錯的話,他以前應該也是父皇的伴讀,他不是被流民所殺嗎?可查到內情?」

  李林朝搖搖頭,「十多年前的舊事了,查起來本就不容易,再加上其中相干人等之後神秘消失,更是難上加難,我已經吩咐人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查過水落石出。」李林朝話頭隨機一轉,「殿下剛剛說大皇子親近鎮國公府另有緣由,怎麼從來不見您提起過。」

  「自小到大,太子在背後坐鎮指揮,大皇兄在前衝鋒陷陣,父皇又一心偏袒太子,孤是受了太子和大皇兄不少欺負。可同樣,孤也是受了他們庇護的,大皇兄啊,他心軟的就不像是皇家人,當年孤只是略施小計在他面前露了可憐相,果不其然,孤就從皇陵出來了。其實孤很清楚,大皇兄沒有那麼大的情面,肯定是太子出面請求。太子那個人從小心思就深,旁人作相他總是一眼就能看透,其實孤也明白,大皇兄未必看不明白,他肯向太子開口,太子願意出面,不過還是念著一份兄弟情誼罷了。孤承了他們的情,沒必要在背後使小手段,孤是想奪嫡,也能光明正大的與太子相爭,而不是一味靠陰謀詭計罷了。再說了,鎮國公府啊,勢力盤結太深厚了,始終不是好事。」

  李林朝俯身作揖,「殿下,草民知道了。」

  太子右手拇指與食指捻揉,意味深長道,「夏敏梔。」

  劉康應諾,悄悄的抬眼偷覷了一眼太子,小心道,「殿下以前就誇讚過夏遠是個人物,假以時日必能成為朝中棟樑,只是可惜了。奴可是聽說這夏姑娘才智不輸於男子,如今敢孤身上京,膽量謀略亦是不缺,很是入得了陛下的眼。」

  太子斜睨了一眼劉康,劉康訕笑討好道,「殿下,奴才去御書房探聽消息時,是容大總管親口說的,陛下對夏敏梔姑娘很是讚揚呢,要知道陛下可從未誇讚過那位貴女,而且那位夏姑娘也才及笄不久,年歲上也合適啊。」

  「行了,」太子站起身,「你去仔細查查這個夏敏梔,資料越詳細越好。」

  劉康試探的問,「殿下,您該不是?」

  太子掃了一眼,劉康頓時禁口不言,應諾退下。

  等劉康出去后,謝研臉色微微有些難看,李玄驊在太子面前素來無所顧忌,便直接開口道,「三哥,您該不是打算納了個夏敏梔吧。」

  太子咳嗽了一下,靜靜的看著李玄驊,看得李玄驊後背有些發亮,掃到謝研頗有些不好看的神色,斥責道,「胡說什麼,孤是那樣的人嗎?父皇已經應允了,待得夏遠之死查明真相后,便把大哥送去貴州,大哥也是到了適婚之年,他那個彆扭性子,真要讓他點頭願意,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成婚,孤本來一直在愁輔佐之人,這個夏姑娘居然能得到父皇的誇讚,想必其人才智十分出色,她在貴州生活了七八年,貴州的情況如何應該也是清楚的。孤記得,夏夫人年輕時就是出了名的美人,這夏敏梔有貌有才有頭腦,很是合適給大哥做個賢內助,你們說是不是呢?」

  謝研眉頭皺了起來,顯然有些不贊同的意味,「殿下,大皇子那脾氣倔得很,能點頭嗎?再說了還有陛下在呢,您都操持上了,陛下那頭不好交代啊。」

  太子渾不在意的揮揮手,「一見鍾情,固然看人,天時地利可以順勢而為,只要人對了,推一把手,人和也未必沒可能。大哥那個人吧,我最是清楚,循規蹈矩的貴女是入不了他的眼,帶點兒稜角之人才能撬得動他的心,這一局,孤得好好盤算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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