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續弦
皇上自覺留下也沒意思，便悻悻地走了。
老侯爺看了都搖頭，「滿滿，入了宮就不能這般隨心所欲了，對太后，對皇上，都要有敬意。」
趙令曦好久未聽到親人喊自己的小名，心生暖意，就連老侯爺的教導都變得動聽了許多。
她乖順地點點頭。
墨痕與畫蝶悄悄地退到殿外把守，不讓閑雜人等靠近，留出一些空間讓他們父女敘舊。
趙令曦拿出這段時間練的字，畫的畫給她爹看，叨叨絮絮地說著宮裡的趣事。
但侯爺卻愁眉不展，看著她筆下的字逐漸潦草，便知協理六宮事務繁忙，多少讓她心神疲倦。
「滿滿，還記得為父教你的兵法嗎？兵法有言，善戰者，亦要善將者。」
這是在提點她多去招攬手下為自己所用，趙令曦一嘆，「爹爹有所不知，我這昭妃是趕鴨子上架才當上的，既沒有皇上的恩寵，又沒有資質，唯獨就靠著太后的一番信任，女兒我算是筋疲力盡了。」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滿滿，還有回頭路嗎？」老侯爺心疼地看著自己的女兒，他心生一計，雙目沉重，壓低聲音，「不然，我們來一招金蟬脫殼，只要……」
「不可！」老侯爺還沒說完就被她打斷了，「爹爹，我不能枉顧太后的信任，宮中綱紀混亂遲早會禍及朝野，屆時便會奸妃遮目，奸臣當道，天下將會民不聊生，我既然走到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了。」
她頓了頓，雙目灼灼地看著自己的爹爹，「待太后皇上選到一位好的皇后，不再需要我了，我便退居冷宮，種菜種花，讀書寫字，過我的生活去。」
老侯爺駭然，他未料到趙令曦已經想到了這一步。
「當初就是冒著殺頭的罪名，我也不該答應你入宮。」老侯爺老淚縱橫，一字一句說得滿是悔恨，「若她知道你如今的日子，該有多難過！」
母親……趙令曦喉間一澀，硬將淚水憋了回去。
「你別哭呀，一個大老爺們，還是個侯爺，平日里凶你那些部下，跟個閻羅似的，怎麼在我跟前老是哭呢。」趙令曦細細地給他擦掉眼淚，撐起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我很好，你別擔心，本來我就嫁不出去，你不記得了嗎，之前我不是打算去當女道士嗎。」
老侯爺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屬驢的，做好決定便是鐵了心，誰也改不了。
他將手帕拽過來自己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緩了過來，「今日來見你，還要和你說一件大事。」
「老二的婚事差不多也要定了，雖然是妾室所生，他這些年頗有長進，如今功名在身，我想給他選個好人家的女兒，但京都那些人家……總不能讓你二姨娘去提親吧。」他搓著手，皺著眉頭，繞來繞去還沒繞到要說的正題兒上。
最終還是趙令曦鳳眸含笑，替他把話說出來，「你想續弦？」
老侯爺臉漲得通紅，半晌，最終似乎做下決定，點了點頭。
趙令曦感慨萬千，拍了拍她爹的肩膀，「好，續吧，母親泉下有知，也會答應的。」
「你外公家來了幾趟人，讓我續你母親的堂妹為繼室，我思來想去，覺得彆扭，沒答應。」老侯爺這一生唯獨愛過一個人，當年娶她為妻，也未仗著她是士族高門柳氏之女，只因為她是她。
而她嫁給他多年，也未仗著他的權柄為自己的母家討要個什麼好處。
如今柳家想要再塞個女兒過來，也是想要吸一吸當年沒吸到的血，但老侯爺更加避諱娶妻妹這般的事。
「柳家近兩年頗為落魄，前兩天才遞了帖子給太后，要送一個柳家女入宮，這柳家打的算盤北邊的蠻夷都聽見了。」趙令曦鼻尖微嗤，嘲笑道。
老侯爺思前想後，慢慢地吐出一句話來，「要不在四房姨娘里選一位抬為正室吧，她們這些年也算辛苦。」
「不可，父親，不患寡而患不均，若從家裡的姨娘選一位抬為正室，未被選中的心中該如何想，弟弟們又該如何想，不免打破了如今平穩的局面，惹得姨娘們為了上位爭寵，反而鬧得家宅難安，生出許多事來。」趙令曦神思卓然，看清其中利弊，堅決反對將姨娘抬為正室。
這也是她們當初歡欣自個入宮的原因之一。
只有侯府沒了她這位掌管家事的嫡長女，侯府才會有新的女主人，只要她們再努努力，吹吹枕邊風，老侯爺比起趙令曦要好拿捏得多。
「京中如今未嫁或者孀居的，又與我們家般配的，只有一個，便是宗正孫家的三女兒。」
當年孫三姑娘為了給祖父母守孝，錯過了最佳議親年紀，又因家中種種事由一直耽擱至今，已有廿六的年紀，仍待字閨中。
趙令曦知道孫三姑娘的事情，在老侯爺面前替她多有解釋，「她家兩個姐姐是個不懂事的，日日酗酒，尋歡作樂，嫁了人家也不操持家事，整的婆家日日不得安寧，前些日子剛剛和離完，姐姐們是爽完了，可憐這個三姑娘受她姐姐名聲所累，才耽誤至今。」
「但三姑娘據我所知，是個極好的人，她家中事務也是多由她來操持的。」趙令曦對於孫三姑娘無二話，就算廿六未嫁已是老姑娘，可再老也老不過她爹去，若肯嫁她爹，已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老侯爺接受了自個掌上明珠的建議，打算挑選個良辰吉日便去提親。
「但有一事，爹爹，我需要和你說明白，日後新婦進門誕下嫡子，還需你謹記，立賢不立嫡。」趙令曦對崇慶侯府的事總是擔心個沒完，她謹慎又小心，想要維護下祖宗基業。
還未到黃昏，老侯爺便請辭了，趙令曦賞了不少東西讓他帶回去給四位姨娘和弟弟們。
「小弟是我最挂念的，爹爹一定要敦促他好好讀書識禮，日後就算進了軍營也不至於做了粗人。」
趙令曦又將太后親賜的筆墨紙硯也放進包裹里，「這是給三弟弟的，好久沒看過他的詩詞了，若可以，託人送些他的新作給我看看便好。」
大包小包裝了小一車，又招呼墨痕傳自己的轎子，送老侯爺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