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撩,使勁撩,作為主角就是要為所欲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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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聶在溫熱的陽光照映下醒來。
抬手掩住被有些刺痛的雙眼,蓋聶動了動身子,從斜靠在樹上的姿勢恢復直立。
秦王的宮殿富麗堂皇,或是因為近日的節日慶典,一向清冷安靜的咸陽宮此時卻繁亂起來,不時的有宦官宮女抱著東西急匆匆的走過。
蓋聶向來是不喜這種雖然人多但一個個卻行屍走肉一樣的地方的,所以趁著人少,索性找了個有水有樹的涼爽地方靜心練劍,沒想到這天氣悶熱,竟惹的他靠著樹榦睡著了。
拂過水麵而有些濕潤又帶著點暖意的風略過蓋聶的臉,又淺淺的纏繞上他遮住了半個身子的墨藍色披風。
尚還年輕的蓋聶,臉龐俊秀,身材高挑頎長,雙眸炯炯有神,不時閃爍著少年獨有的青澀不羈,又摻雜了些許作為鬼谷弟子以及秦王嬴政首席劍術老師的傲氣。
前來傳話的宮女小秋被眼前這個風度翩翩的男人給迷住了,盯著那人有些瘦削的臉竟一時間忘記了任務,只是紅著臉愣在原地。
「姑娘?」
小秋被這好聽的男性聲音給拉回了思緒,猛地抬起頭髮現蓋聶的臉已經出現在了眼前,羞澀的女孩子嚇了一跳連忙後退了幾步。
「可是陛下傳喚我了?」
生怕自己再次嚇到女孩,蓋聶不動聲色的後退了幾步,同時把手中的佩劍往身後藏了藏。
「蓋……先生。」
在大人和先生這兩個稱呼中猶豫了一會,小秋最終還是決定採用後者。
「陛下說新的訓練場已經完工,讓我帶蓋先生前去看看可有哪裡不滿意。」
「勞駕了。」
蓋聶點了點頭,隔著五步的距離跟隨著小秋前行。
不對達官貴族諂媚,也不對平民奴僕鄙視,這似乎是蓋聶與生俱來的好脾氣,也是他能夠獲得大多數人尊重的原因。
越往前走越靠近皇帝常在的場所,一路上見到了不少身著盔甲拿著武器的巡邏人員,皇宮的防衛之森嚴可以說的上是固若金湯。
驀的抬起頭,剛巧看見在緩緩晦暗下去的暮色中蜷倦的雲,最近天黑的很早,想來夜晚很快就要到來了,再向下看去,只見一隻黑貓在屋頂上走過,它那條蛇一樣的尾巴徐徐波動著。
像是感覺到了被人注視,黑貓突然回頭,碧綠色的豎瞳與蓋聶對視。
那貓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叫聲,然後甩著尾巴跑走了,臨走之前還回頭看了蓋聶一眼,就像是在刻意指引著他一樣。
蓋聶皺了皺眉,身為劍客的經驗和直覺告訴他這很可能是一個陷阱,但他此時終歸還是個少年,好奇心戰勝了理智,沉思片刻后便做了決定。
拍了拍小秋的肩膀,三兩句說明了情況,未等對方回復便匆匆追了上去。
貓本就是身手矯捷的生物,不一會就已經穿過了重重宮殿,蓋聶也跟隨著它進入到王宮鮮有人至的深處。
那貓跑到一間佔地並不大的宮殿門口,回頭看了看蓋聶發出了『喵』的一聲,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警告。
等到蓋聶走到了門口,那貓又輕盈的跳到了牆上,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準備去休息一般,搖擺著尾巴離開了。
咸陽宮中的殿很多,有的殿佔地寬廣豪華無比,有的殿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顯然,這座殿屬於後者。
有一棵高大的樹木孤零零的生長出了牆外,明明應該是植物茂密繁盛的季節,這棵樹卻像在活在冬天,掉光了葉子的稀疏枝幹萎靡地立在風中,竟有一種叫人憐惜的姿態。
蓋聶抬頭看向上方,卻發現門上的匾額空空如也,竟然一個字都沒有,這……著實有些奇怪。
施展輕功縱身躍至樹上,只見院中草長齊膝,落葉滿徑,一棵攔腰折斷的枯萎巨木橫在庭院中間,院內也是滿地灰塵,看上去已經許久沒有人居住了。
但院落中央的那間正房卻一塵不染,周圍的土壤里甚至還長著一些花,似乎每天都有人出來打掃。
一陣大風吹過,正房的窗戶被吹的吱呀作響,開開合合反覆如此,也正在窗戶開合的幾個瞬間,蓋聶瞥到了屋內的一抹紅影。
隱約間看到有一個紅衣散發的人正站在窗邊低頭沉思著什麼,那人輕抬手腕閉死了窗戶,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足夠蓋聶注意到那隻纖細手腕上的玄鐵鎖鏈。
蓋聶愕然。
自己這是……被貓給算計了?
意識到自己似乎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秘密,蓋聶立刻跳下圍牆準備離開,結果剛剛落地就看見小秋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蓋先生您跑的可真快,我……」
小秋的聲音在看到了宮殿大門時戛然而止,只見她哆哆嗦嗦的伸出雙手捂住了嘴巴,而後立刻跪倒在地。
「姑娘?!」
被小秋的舉動嚇了一跳,蓋聶連忙走上去想要扶起對方,卻沒想到對方立刻磕起頭來。
「小秋求蓋先生不要將今天來到離宮的事說出去!若是被他人知道……小秋……小秋會被車裂的!」
名為小秋的宮女不要命似的把腦袋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驚的蓋聶一時之間竟沒有動作。
這宮殿……原來是叫離宮嗎?
「我答應你。」
回過身來,蓋聶立刻走上去扶起小秋,為了安撫對方的情緒還在不停的重複著『我答應你。』
得到如此回復的小秋像是從鬼門關逃回來了一樣,她擦去了額頭上的鮮血,臉色蒼白的扯出一個勉強的笑,雙手還在因為恐懼而不停抖動。
「蓋先生剛來到咸陽宮不久有所不知,這離宮可是禁地,平日里只有陛下能來到這裡,其他所有進過宮內甚至只是無意間來到這附近的人,全都……」小秋咬了咬牙,將聲音降到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繼續說道:「全都被陛下……下令處死了,就連之前那個最受寵愛的蘭美人也是如此。」
蓋聶知道蘭美人,他第一次看到嬴政時,蘭美人就在他身邊服侍著,那是個極擅長挑逗男人的美女,就連嬴政看過去的眼神中也帶有寵溺。
後來突然有一天,蘭美人不再出現,有人說那個女人被嬴政下令處死,五馬分屍,死相極慘。
蓋聶也曾猜測過蘭美人奇怪的突然死亡,卻沒想到竟是因為這個『離宮』。
即為君之臣,則擔君之憂。
若這離宮中真的藏有嬴政極其看重的秘密,那蓋聶也沒必要過去好奇,鬼谷的人都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東西值得去冒險,什麼東西不值得。
那時的蓋聶,認為離宮的秘密還不值得他犧牲太多。
幾日之後,離宮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乾淨淨,那個名叫小秋的宮女也死在其中。
傳信的人慌慌張張跑過來的時候,蓋聶正在教嬴政新的劍法。
而得到了消息的嬴政只是冷淡的『嗯』了一聲,似乎他早已知道這件事。
「蓋先生,你分神了。」
嬴政宛若深潭的眸子盯著蓋聶,手中的劍舉至對方脖頸最脆弱的地方。
「蓋先生,你的眼中,當只有寡人一人。」
那是蓋聶在咸陽宮學到的第一件事——視而不見。
他學會了對陰暗角落裡某隻被扒去了皮挖去了眼睛的死貓視而不見,也學會了對嬴政書房裡那個隱藏的極好的密室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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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發生了什麼,沈長安幾乎是一點都不記得。
遭到了過大打擊的他在看見蓋聶的一瞬間就撲到了對方懷裡,雙手緊緊摟住那稍顯壯碩身體,整個頭也埋在了對方飽滿的胸肌里,如果一定要用什麼動物來形容他的話,大概就是抱著樹榦的樹獺了。
事實上他也像樹獺一樣很快就睡著了。
墨家眾人或陰著臉或假裝沒看到或不可置信,但都沒有前去阻止。
而瞥了一眼的燕丹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卻冷笑著。
——沈長安,你又是佯裝可憐這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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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安從香甜的夢中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還是蓋聶。
「劍聖大人……」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咧開嘴露出一個傻笑,伸出雙手去拽近在眼前的男人,本以為對方會立刻像夢中的那個穿著華貴紫袍的男人一樣化為煙塵消失不見,卻沒想到碰到了實體,而對方也直直的落了下來。
男人的臉近在眼前,近到就連呼吸都能感受得到,抬手撫上那人的臉,從緊皺的雙眉捋至眼,至鼻,至唇,至鎖骨,再緩緩向下……
「長安!你終於醒了!!」
天明驚雷炸耳般的喊叫聲響起,隨著布簾被拉開的聲音,一道刺眼的光線直直的打在沈長安臉上,而壓在他身上的蓋聶也立刻抽回身子坐回了原位。
「長安長安!你快出來幫我說說這些人!墨家真的太過分了!」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究竟打擾到了什麼事情,天明焦急的跳上馬車,揪住沈長安的低馬尾就往外走。
——你大爺的!這招是跟張良學的嘛?!
跌跌撞撞的被迫跟了出去,入目的便是站的整整齊齊的一眾墨家首領,以及周圍一圈的墨家弟子。
沈長安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用力的拍打掉天明的手就想鑽回馬車裡,他短時間內可真的不想再看見墨家的人了。
然而天明卻鐵了心似的,不管手上的疼痛怎麼讓他呲牙咧嘴也不肯鬆開。
「既然巨子老大已經認命我為暫代的新任巨子,也把墨眉和他的絕世內力傳給了我,那我有資格要求恢復沈長安墨家之人的身份!」
啥???恢復我的身份???
啥???天明是新任巨子???
啥???前任巨子把絕世內功傳給了天明???
為什麼自己總是在睡(hun)覺(mi)的時候錯過重要劇情?!
沈長安無語凝噎。
然而錯誤的把對方的態度當成是對自己的感激,天明自豪的拍了拍胸脯,一副『有大哥在,萬事大吉』的模樣。
多虧了沈長安及時發現了鴆羽千夜的存在,機關城中的大部分墨家弟子都沒什麼大礙,一部分在巨子的安排下去了其他地方,另一部分就跟隨著大部隊前往桑海,事實上,這一部分的人可不少。
為了躲避秦兵的追捕,大家是把能丟下全都丟下的,但一行人還是浩浩蕩蕩的十分壯觀,這要是白鳳在天空中路過,分分鐘就能發現這一伙人。
哎?說起來……白鳳他怎麼樣了?
沈長安突然回憶起機關城中站在衛庄身邊的白鳳,那時候的他臉色蒼白,狀態著實很糟糕,就連灑落在地上的些許白羽也沾上了斑斑血跡。
他一定受了很嚴重的傷吧?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會處理傷口嗎?他不會因為沒抓到自己而被那個白頭野男人給為難吧?
上一秒思緒還在墨家眾人這,下一秒就飄到了面容姣好白鳳凰那。
也算是幸運,分心了的沈長安沒有聽到天明與墨家眾人激烈的爭吵。
不知是不是意外,被燕丹留下來的這一部分墨家弟子里,大多都是不喜歡沈長安的,而墨家向來主張民意,所以即使盜跖有心支持天明讓沈長安重回墨家,但在大多數人反對的情況下還是無法調節。
這邊天明與墨家的人爭吵正酣,身為主角的沈長安卻默默的離開了。
掀開馬車的帘子,發現蓋聶已不在那裡。
心情一下子低落到谷底的沈長安垂下眸子,乾脆找了個僻靜的角落蹲坐在地上,雙手環抱著大腿,抬頭望著天空中皎潔的月,腦海里的些許記憶碎片再次浮現。
/————「你在笑什麼?」
「孤在笑這月不知羞恥。」
「月?」
「庄先生英俊瀟洒,舉手投足間皆魅力十足,就連這月亮都被你的相貌迷的羞紅了臉,都在浮雲的掩映下忽隱忽現。」
「………」
「庄先生生氣了?」
「……血月將至,血雨欲來。」
「這樣啊……可,只要有庄先生在身邊,孤何懼血雨腥風呢?」————/
「喂!在笑什麼呢?」
一聲清脆響亮的青年聲傳來,驚落了一片掉在沈長安臉上的樹葉,他迷茫的睜開眼,入目的是兩縷棕黃色長須一樣的頭髮。
「這月不知羞恥。」
還未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沈長安便開口回應了盜跖的問題。
「月?」
盜跖抬頭望了望天空中被烏雲遮蔽的沒露出多少的月亮,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答。
沈長安這傢伙,該不會是被逐出墨家這件事打擊的太大給嚇傻了吧?
這麼想著,盜跖一屁股坐到了身邊,伸出胳膊大大咧咧的攬住對方的肩膀,把人往自己身體上湊了湊。
「你那麼喜歡喜歡窩在蓋聶懷裡是因為怕冷吧?雖然我沒有他那麼壯碩,但身體也是很暖和的!」
——不,我不是怕冷,只是單純的饞劍聖大人的身子。
沈長安抖了抖嘴,最終還是決定不把真相說出來。
況且……這不能生火的夜晚的確很冷。
他原來的衣服已經破的不成樣子,就連裡衣也被血跡染的無法再穿了,雖然很想趁機再扒下來蓋聶的長袍,可是看著高漸離那幾乎能戳死人的目光,沈長安還是收下對方口中『只是很久之前就不穿了的陳舊衣服』。
看這精緻的刺繡,摸這上好的料子,聞這淡淡的香氣,不愧是同樣不食人間煙火的高美人,對於陳舊衣服的定義還真是與眾不同。
不過說起來,這衣服上為什麼會有香氣啊?
淡淡的,像是草藥,又像是香薰,還有種……琴油的味道?
大腦里想著別的事情,沈長安的身體不自覺的靠近了盜跖,整張臉幾乎貼在了對方的胸膛上。
本來只是想調侃幾下的盜跖沒想到對方如此受用,笑容僵在嘴角的同時,身體也不自覺的挺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