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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仙(五)

  裁菊奔上二樓,甫一推開房門入目的便是一片漆黑。裁菊走進去把東西放在門邊的角落裡,從裡面拴上門,順手摸到桌邊用火摺子點燃了油燈。

  油燈的光不大卻足以照亮大半個房間,裁菊這才發現殿下撐著腦袋坐在窗戶邊上,整張臉都埋在陰影里,似乎是睡著了。鳳棲身後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關上還蒙了一層厚重的黑布,讓外面的陽光透不進半點兒。

  裁菊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卻還是驚醒了她。

  鳳棲抬起眼皮看著面前的人,雙目的模糊直接導致她看了好半晌才發覺這人是誰,只聲道,「你怎麼回來了?」

  裁菊跪在鳳棲身前,將腦袋枕在她膝蓋上,又不敢太用力只能虛虛的靠著。

  裁菊想問的事很多,為什麼想把他們支走?為什麼在給自己命令的時候留下那樣大的漏洞?是不是真心不想讓自己留在她身邊?厭煩了嗎?是十年來的朝夕相處也無法取得你的信任?還是我自作聰明以為自己能成為特例?亦或者……「桃姐姐說師父身邊離不開人,我就回來了」裁菊埋著頭,輕聲道。

  「只是受了點風寒,不是什麼大事」鳳棲淺淺的笑著,帶出來的聲音卻似乎是嘆息一般,直教裁菊一顆心都懸了起來,不知不覺眼睛又濕潤了。

  從前裁菊一直以為鳳棲只是身子骨弱容易受寒,只要好好用藥調養就好了,卻沒想到用的葯越來越多,藥方也越來越複雜,直到用著四五年的葯還沒有效果眼睜睜看著她從漠城城樓上摔了下去才隱約明白,也許並不是風寒。「桃花谷」的人看不出問題,只讓侍香緊跟著,侍香卻說「打娘胎裡帶出來的毛病只能嬌養著」,偏偏就是日日用上各種稀奇古怪的珍貴藥材養著也還是隔三差五地就會出點岔子。

  這些裁菊都是知道的,可是被鳳棲這樣輕描淡寫的說出來,聽著還是有些委屈,不知道是替自己還是誰,只是聲音帶著哭腔,讓人聽著說不出的可憐:「師父,你,別不要裁菊好不好」

  不要什麼事都自己咬著牙扛下來,不要什麼事都不說,我明明是你的親傳弟子,可我卻覺得自己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幫不上你——裁菊那雙濕漉漉的眼睛終於忍不住要湧出淚來,裁菊握著鳳棲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像是剛剛才與死神擦肩而劫後餘生的是她一樣。

  「……」鳳棲倒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被察覺到了,畢竟看青姚和桃致的弟子桃侍香也沒有發現,「我是要回宮,先且不說這一路有多兇險,就算到了宮裡也未必能有善終,你才出了狼窩,又要入虎穴?」

  「可是救弟子於狼窩的是師父,陪師父再去虎穴又能如何?」

  「你會死」鳳棲盡量讓自己說話顯得輕描淡寫,那些陳年舊事她前世知道就行了,用不著把上一世的恩怨帶到這輩子來。鳳棲繼續道,「也會生不如死;會被人算計,也要算計別人;會榮華加身,也會身首異處。」

  「裁菊不怕的」裁菊望著她,道,「裁菊是師父救回來的,師父教我生存立世,若是不能為師父排憂解難,活著和死了又有什麼區別!」

  鳳棲彎了彎眉眼,難得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裁菊的頭髮比鳳棲的頭髮還短,卻比青姚的頭髮長許多,摸起來有些生硬,全都束起來的時候上面會有幾根因為太短而立起來,就像第一次看見她並將她從人牙子手裡買下來時一樣。

  那時候裁菊望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孩子,問她為什麼要買下自己,還有很多人和她一樣住在籠子里等著那些達官貴人們挑選,而他們會哭會笑比自己健全。那時候鳳棲只說了一句「他們太聒噪了」而今鳳棲卻什麼也沒說。

  裁菊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我讓人煎了葯在樓下,你去看看好了沒有。」鳳棲道,順便想從裁菊手裡抽回自己的手,因為裁菊握的實在太緊了。

  裁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色,看著鳳棲道,「師父,裁菊帶你去床上歇息吧,晚一點裁菊把葯端上來」

  鳳棲坐的夠久了,許是坐的太久了,起來的時候竟然崴到了腳,叫她整個人都歪到了一邊。反倒是裁菊熟練地將她接住抱到床邊,嫻熟地為她脫了那一身複雜的宮衣——杜疾來的時候就帶了兩個宮裡的教養嬤嬤怕這位未來的長公主「不知禮數,失了體統」「不守規矩,被人欺負」。

  若說這位鳳帝陛下對這位長公主不上心,卻又親自書寫聖旨派出前所未有的禮官儀官接她回宮,若說上心,那就更奇怪了,前兩年還頻頻有上奏說幾江水患頻發,不知是今年下雨下的少還是當今陛下想拿她祭江才准許杜疾坐船順著幾江回京。旁人眼見心明確也無可奈何,若是鳳棲身邊的人說了多話,說不定不用等鳳帝斥責鳳棲就先清理門戶了。而裁菊顯然並不是能安心睜眼說瞎話的人,只好不做言語,沒有評論。

  安置好鳳棲后,裁菊念念不舍的起身往門外走,卻是一步三回頭,不要錢似的淚珠子「簌簌」往下掉。鳳棲睹了一眼二話不說將身子轉過來朝著裡面睡去了。

  若是鳳棲知道這一晚會發生什麼她一定不會睡得這麼早,雖然不一定能像平時一樣徹夜不眠但也還是能撐到裁菊回來的。

  裁菊磨磨蹭蹭地直等到鳳棲呼吸均勻才摸到門邊,剛想要打開房門卻聽到門外傳來一個有些粗重的呼吸聲——是個男的!

  裁菊望了望鳳棲的方向,瞄了一眼桌上的油燈,當即一巴掌呼了過去,霎時勁風過,燭光滅,下一秒外面的人已破門而入,這客棧的房門霎時便碎成了渣砸。

  裁菊哪裡肯讓,一隻手硬生生接下了這一掌,另一隻手早已握成拳,拳風烈烈卻是用足了力氣將這一拳打在了對面的人身上。

  樓下的小二剛看著這位公子端著那碗黑不溜秋苦凄凄的葯上了二樓,緊接著便看到二樓房門炸裂這位公子硬是從二樓「嗖」的一聲摔了下來,摔到了一樓還不算,連連後退了三五步才算消了那一拳的力道。看得還在收拾桌子的幾個人忙忙讓到一邊,掌柜的聽了聲響幾步撲到櫃檯抽了把算盤跑出來坐在樓下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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