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暖風吹過,香樟樹沙沙做響,
滿入夢端著畫筆看樓下的陸驍河。
枝葉折射的光暈下,少年慵懶的背靠著牆,他嘴角叼著一根煙,散漫的歪頭,半眯著眼拿下煙彈了下煙灰。
滿入夢手中的畫筆滴落一顆濃郁的墨汁,重重砸在她腿上,讓她回了神。
她拿來紙巾擦腿,神色平靜的「哦」了聲。
他說在看她。
她回答:「哦。」
這擱在哪個女孩子身上都不會這麼回答吧,最起碼也得臉紅一下意思意思。
果然是大山深處絕無僅有的盛世奇葩。
陸驍河似嘲似諷的輕嘖,
掐了煙離開。
在滿入夢潛心練畫兩個星期之後,陸老爺子終於看不過眼,看著瘦了一圈的滿入夢,心疼得直皺眉。
當時就發了話,讓祝藝帶著滿入夢出去逛逛,省的在家裡憋壞了。
陸商的命令祝藝哪裡敢不從,第二天就把工作推了,帶上滿入夢去了永浙最大的商場購物。
她覺得這孩子太與世無爭了,都有些虛無縹緲了,還是多沾染一些俗世的東西,免得過段時間開學之後和同學相處得不愉快。
而坐在車上的滿入夢還惦記著她那副沒畫完的夏河圖,模樣獃頭獃腦的,像個木頭。
這是她來永浙的第一次出門,祝藝體貼周到,為免她不熟悉,一直將她牽在身邊。
進入商場,滿入夢總算被裡面的冷氣吹得清醒一些。
環顧一圈,從一樓到十樓,每一樓都是大牌琳琅,行人們衣著靚麗,舉止優雅,穿梭在大牌商店的身影絡繹不絕。
就連身邊的祝藝也是一身紅裙,美麗的臉上戴著大大的墨鏡,臂彎里挎著今年冬季才會上市的奢侈品包包,身後分別跟著一個女傭和司機,大約是專程陪著夫人購物時提東西的。
反觀滿入夢,實在有些格格不入。
祝藝看了眼她,這姑娘不驕不躁的,之前她送過去的那些名牌衣服和首飾,從來沒有見她穿過戴過,一直都是穿著自己從家裡帶來的衣服。
她親昵的拉住滿入夢的手:「今天喜歡什麼就挑什麼,千萬別客氣。」
滿入夢點頭說好,至於真的挑不挑,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祝藝也算有些了解這個小姑娘了,她一般萬事都說好,雖然表面看著百般順從,但其實她心裡有的是主心骨,不情願做的事,別人也逼不了。
祝藝牽著她上樓,一路有說有笑的,遇見個認識的太太或者先生,就大大方方的把滿入夢介紹給她們認識。
遠處看,活脫脫是祝藝喜歡極了身邊的姑娘,拉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就連臉上的笑意也很溫柔。
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裡,形成了一副刺眼的畫面。
林可溪好不容易從丁凱澤那兒打聽到陸驍河今天會去燈塔酒吧,這才約了小姐妹買身新衣服,準備去見陸驍河。
剛從商場樓上下來,就遇見了這副「母慈子孝」的場面。
她蹙眉看了一會兒,見祝藝的確真心實意喜歡身邊的那個丫頭,不像是假的。
林可溪冷哼一聲:「這祝藝還挺能裝,以前我討她歡心,也只是得她幾句誇獎,除此之外還從來沒有見過她對哪個千金小姐比我好,這個死丫頭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身邊的小姐妹笑了一下:「虧你還喜歡陸少爺喜歡這麼久,怎麼不知道他們家一個多月前來了個鄉下丫頭,叫什麼滿入夢,聽說是陸老爺子世交好友的孫女,很得陸家喜歡呢。」
「鄉下來的?」
林可溪打量起滿入夢,意外的沒瞧出任何鄉野氣息:「真的?」
「那還能有假?」
身邊的人湊近林可溪,語氣含笑,可是眼神中的不屑卻遮掩不住:「說是青岑那個深山野林來的,今天看,倒是挺意外的,明明是一個清麗脫俗的漂亮姑娘呢,也難怪陸家人這麼喜歡她,只是…」
林可溪轉頭瞪了一眼朋友:「只是什麼?」
身邊的少女輕笑了一聲,有點幸災樂禍的語氣:「就是不知道你放在心尖上的陸少爺天天和這麼一個小仙女朝夕相處,會不會被人捷足先登。」
「不可能!」
提起陸驍河,那是林可溪心頭的一根刺,想她堂堂林氏千金,要什麼樣的男朋友沒有。
但是她眼高於頂,一直覺得只有陸驍河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自己,所以哪怕屢屢受挫,她也絕不放棄。
這麼多年,林可溪喜歡陸驍河這件事在上流圈已經不是秘密了,好像所有人都默默觀看,也默認有一天,林可溪一定會嫁進陸家。
就連林氏產業好像也是這麼認為的,三番五次對陸家拋出了橄欖枝,陸老爺子和祝藝卻並不接招,也不知道這樁好事什麼時候能成。
勇於追求真愛是好事,可是死纏爛打就會讓人厭煩了。
林可溪雖然反駁了好友的話,但是心底深處還是立刻對滿入夢豎起了一道敵對的屏障。
沒錯,這個丫頭雖然出身和地位都比不上自己,但勝在更漂亮,氣質也獨特,而且陸家人還這麼喜歡她,難保將來陸驍河不會為她折腰。
這不能發生,絕對不能發生!
她林可溪努力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做到的事,怎麼能被一個鄉下來的死丫頭捷足先登?
自尊心和虛榮心都在林可溪腦海里作祟,無形間,她對滿入夢的敵意已經快要衝破天際了…
「給我媽打個電話,讓她馬上過來。」
林可溪身後的司機立刻出去打電話,身邊的好友問:「你要做什麼?可不能算計祝藝,她可不是好惹的。」
「你懂什麼。」
林可溪笑,眼裡卻狠:「我要的東西,從來不會得不到。」
哪怕是搶,
哪怕是不擇手段也應該是她的!
……
滿入夢陪著祝藝逛了一個小時,商場里冷氣適中,很舒服,她中途又吃了好些零食,現在有些昏昏欲睡了。
祝藝正在挑珠寶,轉頭就見滿入夢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低頭打瞌睡,無奈的笑笑,正要過去叫她,一個略胖的婦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祝總,好久不見。」
祝藝抬頭,原來是林氏集團的夫人:「葛夫人也來逛街?」
「是啊。」
葛雲長得富態,珠光寶氣看得人眼花繚亂。
祝藝淡淡一笑:「那葛夫人繼續,我有事先走了。」
祝藝正要錯身離開,葛雲又擋了她一下:「祝總別急啊,這段時間我經常給你發請帖,請你來喝下午茶,都不見你大駕光臨,今天遇見了,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咖啡吧。」
陸家生意四通八達,生意場上能結交的當然是盡量結交,林氏的產業雖然比起陸家來說不算什麼,但好歹是一個圈子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
說不準以後還會有什麼生意上的往來,之前已經婉拒過好幾次的邀請,這次人家親自登門來請,再要拒絕就是打臉了,恐怕也會傷了和氣。
祝藝點頭:「那讓我先安排一下我的小侄女。」
「侄女?」
葛雲也回頭,一眼就看見個十分漂亮的女孩子,正安安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清亮的眼眸,微笑起來很是溫柔乖巧。
祝藝鬆了一口氣,這孩子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有幾分孩子氣,但是有外人在又是十分得體的,剛剛還在打瞌睡,這麼快就清醒過來了,她走過去摸摸滿入夢的臉:「滿滿要不先回家,阿姨有事。」
剛剛逛了這麼久,但凡是遇見哪個富豪太太和千金,祝藝都毫不吝嗇的介紹他們認識,面前這位夫人卻絕口不提,大約…不是什麼好人?所以祝阿姨不希望自己和她有來往?
滿入夢眨眨眼睛,聰明的也當做沒看見葛雲,笑著對祝藝點頭:「好。」
祝藝眼帶讚賞,吩咐司機和許嵐好好照顧小姐,之後就被葛雲熱絡的拉著離開了。
司機問:「小姐是現在回家嗎?」
滿入夢嗯了聲,起身往外走。
車子停在地下停車場,司機去取車,滿入夢出了商場就熱的不行,帶著許嵐在附近的冷飲店買了兩根冰淇淋。
她準備去停車場出口等司機把車開出來,這手裡的冰淇淋剛送到嘴邊,還沒來得及吃一口——
突然一盆冰涼刺骨的水從天而降,嘩啦啦的澆灌著滿入夢和許嵐二人,水裡還摻雜著冰塊,從高出落下砸在人的身上,冰涼且刺骨的痛感。
一盆結束,緊接著是第二盆,這回滿入夢注意到了,拉過許嵐快速避過。
雖然躲過了第二盆冰水,但是她們倆人已經渾身濕透。
尤其是滿入夢,她頭髮上還滴著大串的水珠,湖藍色連衣裙緊緊的貼在肌膚上,胳膊上被冰塊砸得有些青紫,纖瘦的小姑娘就這麼濕答答的站在烈日炎炎下,狼狽得可憐。
路人雖然同情,卻沒有一個人上去過問。
許嵐已經嚇哭了,抬頭看向惡作劇的人,見是林可溪,哭得更加害怕了。
她哆嗦著去拉滿入夢:「小…小姐。」
這冰水是加工處理的,溫度十分低,潑在人身上,哪怕是炎炎夏日,都能讓人禁不住發抖。
滿入夢眼睫上還掛著水珠,垂眼看著地上稀巴爛的冰淇淋,輕輕嘆了一口氣:「可惜了。」
林可溪坐在商店二樓的陽台上看得津津有味,這是永浙最繁華的一條街,正是十字路口,街邊的商店多得數不清,她不管從哪裡經過,林可溪都能在那裡等她,更何況這條街人來人往,是整人的絕佳位置。
林可溪出了一口惡氣,心裡十分痛快,見滿入夢獃頭獃腦的,被人欺負了也一聲不吭,竟然還有空關心自己的冰淇淋,突然覺得是自己多心了,這樣的蠢丫頭,陸驍河怎麼會喜歡?
滿入夢慢慢抬頭與林可溪對視,她眼神平靜得可怕,漆黑的眼瞳猶如深淵,林可溪被盯的很不舒服。
「你看什麼看?」
林可溪怒的從身旁的桶里抓起一個冰塊砸下去,正正好好砸在滿入夢的腦門上:「再敢看!我就把你眼睛挖出來!」
滿入夢慢悠悠收回眼神,這反應太安靜了,安靜得有些詭異。
路人指指點點,彷彿在指責林可溪太過囂張,林可溪身邊的好友提醒:「行了,事情鬧大了讓祝藝知道了就不好了,她應該就在附近喝咖啡呢。」
林可溪瞪了滿入夢一眼:「今天算你走運,給我記住!以後離陸驍河遠點兒,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陸驍河三個字讓滿入夢蹙了眉,她擰了下裙角的水,淡聲問許嵐:「你認識她嗎?」
許嵐剛剛的樣子好像很害怕林可溪。
「是。」
許嵐說:「我以前在林家干過,林小姐…很不好惹。」
「欺負過你?」
滿入夢聲音輕輕的,絲毫看不出被欺負后的委屈和狼狽。
許嵐也學著她的樣子開始擰衣服上的水漬:「是,這是常有的事。」
「怎麼欺負的?」
「打耳光,用針扎,用腳踹,扯頭髮…」
滿入夢點點頭,意味不明的語氣:「她還挺有手段的。」
許嵐仔細打量了一下身旁的小姐,這麼漂亮和善的人不應該受這樣的委屈,安慰道:「小姐,我們去告訴陸老吧,不管是陸家的哪位長輩,就算是少爺也會為你做主的。」
滿入夢理了一下頭髮,並不說話。
司機開車出來見到這副情景,頓時嚇壞了,連忙下車:「小姐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說著就要打電話給祝藝,滿入夢擺手:「不急,先去買點墨汁。」
司機忙問:「小姐不先換一身衣服嗎?」
「不換。」
滿入夢說完就上了車,吩咐司機開車去買墨汁,她是學國畫的,要買墨汁不足為奇,只是當她問老闆買了一缸墨汁時,許嵐和司機大叔都驚了。
「……小姐,您畫畫應該也用不了這麼多墨吧?」
滿入夢笑笑:「還差冰塊。」
之後又開車去買了三盆冰塊兒加進墨汁里。
上車后,滿入夢垂著眼,突然問:「王叔,小陸爺今天出門了嗎?」
司機想了下:「出了。」
「嗯,你知道去哪兒了嗎?」
「少爺一般去哪兒我們不太清楚。」
滿入夢摸了一下手臂上的青紫,笑著:「我聽說小陸爺是燈塔酒吧的老闆,應該會在那裡吧。」
王叔一時猜不出這位小姐的心思,要說她不在意被別人欺負了吧,卻買了一缸墨汁和冰塊,顯然有點想報復的意思。
可是轉頭卻問起了少爺,這是想讓少爺為她出氣?
王叔覺得應該是後者,於是驅車前往燈塔酒吧。
……
燈塔酒吧不分白晝,每個角落都人聲鼎沸,耳膜里炸著流行音樂,舞池裡是搖頭晃腦的年輕男女,吧台周圍坐著相談甚歡的幾對露水情緣。
滿入夢進入這裡,更顯得格格不入,首先她渾身濕透,頭髮也還在滴著水,這引起酒吧不少看客的注意。
無數雙眼睛放在滿入夢身上,許嵐瑟縮著肩膀靠近滿入夢,卻被她身上的寒氣冷的一哆嗦,她搞不懂小姐的衣服和頭髮明明都已經快乾了,為什麼在進酒吧之前又弄濕了。
滿入夢走到吧台,問:「陸驍河在嗎?」
吧台的年輕女人一愣,這又是一個愛老闆愛得死去活來的失足少女?
打量了滿入夢一番,她眼中有幾分不屑了,譏笑一聲,嚼著泡泡糖隨手一指:「那兒呢,不過姑娘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們老闆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滿入夢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陸驍河在,至於林可溪嘛,嗯,果然也在。
她隨口說了聲謝謝,徑直往陸驍河方向過去,酒吧里的音樂不知何時漸漸減弱了,無數人看好戲的盯著滿入夢的背影。
畢竟這裡經常都會上演這樣一幕,美麗動人的少女苦追陸少爺不得,情不自禁跑來酒吧哭天搶地,然後再被陸少爺毫不留情的扔出酒吧。
雖然這樣的事屢見不鮮,但大家還是十分愛看。
滿入夢走近了,陸驍河也看清了來人是誰,見她渾身濕透,手臂上還有青紫的痕迹,他瞳孔微縮了一下,眯起眼睛盯著她。
林可溪見陸驍河根本沒在聽自己講話,還緊緊盯著她的身後,就連他身邊的賀秉翰和丁凱澤都一臉驚訝。
發生了什麼?
林可溪正要扭頭,她的頭髮突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抓住,「砰」的一聲,頭被重重按在了桌上,力道大得讓她的左臉十分吃痛。
林可溪好友看見罪魁禍首,驚訝:「是你!」
她正要抄起酒杯砸過去,對方快速踢開她手中的酒杯,接著踹中她的膝蓋將她放倒在地,腿彎勾過,拉過一張椅子,這位千金小姐被四四方方的椅子困在了地上。
本想推開,下一刻,一隻腳重重踩在了椅子上,任她怎麼推也推不開。
酒吧的音樂徹底停了,看戲的人也看呆了。
滿入夢一手摁住林可溪,另外一條腿踩在椅子上,在這之前,任誰都不會相信,這麼個漂亮溫柔的小姑娘竟然是來找麻煩的。
就這麼霸氣的動作她做來,竟然意外的…還挺好看?
陸驍河慵懶的坐在她面前一語不發,眼神卻始終在她身上流轉。
滿入夢的眼神平靜得出人意料,可就是太平靜,所以就顯得格外冰冷。
許嵐和王叔都愣了,
滿入夢伸手,聲音輕柔的:「給我。」
王叔猶豫了一下,這可是林氏千金啊:「小姐…這…」
林可溪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即將遭殃,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她的身體就像被鎖住了一樣,丁點兒也動不了。
她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陸驍河身上,可當她看向陸驍河時,整顆心都涼了下去。
他的目光落在那個女孩身上,片刻也沒有挪開。
林可溪不用想也知道,壓著她的人是滿入夢無疑。
既然陸驍河和朋友都靠不住,林可溪只能破口大罵:「死丫頭,你竟敢這麼對我!快放開我!」
她的罵聲顯然沒有任何作用,扼制她的人根本不予理會,也沒有人願意站出來拯救她。
滿入夢緩緩抬眼看向王叔,
突然笑了:「不給?」
就這一眼,就這一笑,
賀秉翰和丁凱澤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也總算明白了陸驍河前幾天隨口說的一句話:「她可不是單純,而是腹黑。」
卧槽,這也黑得太徹底了吧!
王叔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懵頭懵腦的把東西遞過去。
這是一缸烏漆麻黑的墨汁,隱約還散發著冷氣兒,滿入夢拿起桌上一隻高腳杯,舀了一杯,慢悠悠的倒在林可溪頭上。
「啊!!你這個賤人!」
黑色的墨汁澆灌著林可溪美麗的臉蛋,她的頭髮和她的面頰都被黑色墨水覆蓋,哪裡還有半分富家千金的體面。
「滿入夢!!我絕不會放過你的!你這個小賤人!」
滿入夢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動作緩慢,一杯接著一杯的倒,彷彿在精心打磨什麼完美的工藝品。
冰涼的墨汁讓林可溪開始發抖,但這些都比不上在心愛的人面前出醜來得屈辱,滿入夢這麼做等於把她所有的自尊都踩在了腳底。
她眼睛一熱,控制不住的哭出來:「滿入夢,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鄉下來的死丫頭,別以為有陸家給你撐腰我就拿你沒辦法,你等著,我林氏集團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滿入夢猛地抓起她的頭髮,林可溪被迫揚起頭,整張臉疼得扭曲,她的目光與滿入夢對上,對方平靜的看著她,晃了一下高腳杯中的墨汁:「你再多說一句,我就讓你喝下去。」
林可溪突然害怕了,滿入夢的眼神明確告訴她,只要她敢罵,那麼就一定會被強行灌下這杯墨汁。
一瞬間,林可溪閉緊了嘴,眼角卻滾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滿入夢很滿意,勾唇微笑:「真聽話。」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滿入夢慢悠悠的把墨汁全部倒在了林可溪和她朋友身上,等結束后,她撒開了林可溪的頭髮,也放過了她的朋友。
倆人跌跌撞撞的爬起來,
頭也不回的跑出酒吧。
滿入夢放下高腳杯,對許嵐和王叔笑笑:「我們也回家吧。」
她說完,倆人點頭如搗蒜。
在這之前,他們都以為滿入夢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姑娘,現在開始卻不敢這麼想了。
正要離開,陸驍河終於起了身,伸手拉住了滿入夢的胳膊,語氣淡淡的,並不是責怪,只是詢問:「怎麼了?」
「哦。」
滿入夢說:「她在大街上用冰水潑我,我也就用墨汁還回去。」
語氣輕柔的,像是說著最平常的事。
陸驍河嗯了聲,沒多說什麼,這淡然的態度才是讓眾人最看不透的,平時的陸驍河可是絕對不容許有人在燈塔酒吧鬧事的。
他扭頭看向賀秉翰:「拿幾塊毛巾過來。」
賀秉翰有些愣神,
陸驍河踢了一下他的凳子:「快點。」
毛巾很快拿過來,陸驍河親手給她擦頭髮,滿入夢抬頭看著他,語氣透著古怪:「小陸爺,你知道今天林可溪對我說什麼了嗎?」
「嗯。」
陸驍河咬著煙漫不經心:「什麼?」
「她說讓我離你遠一點,不然不會放過我。」
滿入夢正要後退躲過陸驍河,他突然的一拽,滿入夢撞進他懷裡,靜了幾秒,陸驍河又開始給她擦頭髮。
滿入夢貼著他胸膛,聽見他懶洋洋的聲音:「你不是挺厲害嘛,怕了?」
滿入夢沒回話。
不是怕,她只是不想惹事。
今天這事兒,她也是思考了一下才做的,她的委屈是小,陸家的名聲是大,她不是衝動的人。
陸家現在的生意與林氏並沒有什麼往來,陸驍河對林可溪也從來不放在心上,就連圓滑的祝藝也不想和林家結交。
可見陸家和林家的關係並不是表面那麼好,知道這一點,滿入夢才敢下手。
陸驍河瞥了她一眼,滿入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又開始發起呆了。
他低頭給她擦那隻被墨水弄髒的手臂,垂著眼,看不清神色,嗓音暗啞的,竟有些溫柔:「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