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長達十五天的軍訓總算告一段落,學校放假三天,用於在家準備野外訓練的事,聽完輔導員和教官冗長的訓話之後,各班級連隊就此解散,滿入夢離開時瞧見了陳園和舒瑤,毫無意外的,倆人都在一個系,但經過上次的事,她們最近都規矩了不少,看來敲打還是有用的。
至於那個遞過情書的女生,自上次談話之後就躲著滿入夢,活像滿入夢是個病原體似的,滿入夢心想,大概是那女生想通了,不喜歡陸驍河了,可見到她還是會覺得難為情,所以才想躲著自己?滿入夢也沒有追上去多問,時間長了就把這事兒拋之腦後。
學校後面的三隻鴨子也過得很不錯,滿入夢有空就會去看看它們,再陪它們說了會兒話。三隻鴨跟天鵝呆久了,大概以為自己也是天鵝,總是學著天鵝的模樣揚起長長的脖子,強行偽裝出一副優雅迷人的模樣。
滿入夢想起在青岑山時,它們蠢得以為自己是魚,還直往湖底下鑽,險些淹死過去…
想到青岑山,她就想起了爺爺,也不知道他一個人在家裡過得怎麼樣,還有他的那些過往,為什麼對她隻字不提?
滿入夢捧著臉坐在長椅上發獃,旁邊的大樹十分遮光,她坐在下面,盯著地上落下的枝葉影子,看它們晃來晃去,瞌睡也漸漸上了頭,迷糊的時候竟想起了一個人。
好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會在坐在這張椅子上等她,給她送吃的,陪她說話,再陪她睡會兒覺,滿入夢時常醒來的時候都是枕著他的胳膊,無疑,這個人是陸驍河,她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他?
滿入夢驚了一下,睏倦立刻散去,睜開眼,還是這般炙熱的陽光和斑駁的光影。
雖說九月已過去一半,永浙的天還是如火爐上的鍋,沸騰得一度加一度,因為她的心緒雜亂,大太陽下,整個人都有些頭腦發昏,總覺得最近的自己越來越不正常,經常就會突然想起陸驍河,滿入夢蹙了一下眉,好在湖裡的鴨子吵鬧叫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正要離開的時候,一陣急亂的腳步聲傳來,向來安靜無人的學校後面,突然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個個手裡提著棒球棍,臉上表情陰沉,一看就不像過來賞風景的,滿入夢掃了一眼,認出了幾張有些熟悉的臉,是上次在遊樂場跟她搭訕要微信的幾個男生。
她站在原地,沉靜問道:「請問有什麼事?」
一聲嘲弄的輕笑從人群後面傳來,接著,人群里讓出一條路,寧邂航從後面走過來,嘴裡叼著根牙籤,將滿入夢從頭到腳打量一邊,歪了歪頭,把牙籤吐在地上,興味十足的看著面前的少女:「你說呢?」
她蹙起眉,並不說話,寧邂航拿出手機,低著頭像是翻個什麼東西,沒一會兒就把手機端在滿入夢面前,是一個視頻,視頻里是陳園和舒瑤剛剛打完籃球,畫面定格在她拉開彈弓的一瞬間,原來,他是認出她了。
寧邂航把手機丟給身邊的人:「沒想到啊,我們竟然還有再見面的一天,更讓我沒想到的是,青岑山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也能出你這麼個人物。」
他說著,抬起手似乎想碰她,滿入夢後退的一瞬間,寧邂航的手也被某個東西打得一偏,倆人俱是看向後方。
陸驍河也不知道時候來的,臉上戴著個圓框墨鏡,看不清眼帘中的神色,一米八八的高個兒,慵懶的耷拉著一隻手臂靠在欄杆上,這模樣極是懶散,他那垂下的一隻手裡,還把玩著一兩顆石子。
寧邂航冷著眼:「陸驍河,我勸你不要插手!」
陸驍河咬著煙一步步走近,抬手輕扯,滿入夢被他拉到身後,他個子高大,擋在她面前時,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聽見陸驍河沙啞的聲線起了個懶洋洋的調:「我的人,也是你想動就能動的?」
「她什麼是你的人了,不要以為前兩次在我手下溜了,這一次我就會放過你們!」
滿入夢探出頭想偷看,被陸驍河瞥了眼,她趕緊又躲了回去,他垂下的手伸到後面,攤開掌心,滿入夢眼睛一亮,是棒棒糖。
陸驍河揚了一下背後的手,示意滿入夢把糖拿走,神態散漫的對寧邂航說話:「所以,你是想打架?」
他掃了眼寧邂航帶來的人,略挑眉,竟然還有上次搭訕過滿入夢的幾個男生,他不找他們,他們還自己找上門了。
站在他身後的滿入夢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去拿糖,小手碰到那糖的一瞬間,陸驍河寬大的手掌忽然合攏,將她抓個正著,墨鏡下,他眼裡多了幾分笑意。
面對劍拔弩張的場景,他還有心思逗她,滿入夢掙扎不開,聽見寧邂航冷冽的聲音:「不然呢,你以為我帶這麼多人來是找你敘舊的?不過我倒沒有想到,你竟然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護著這個山野丫頭,怎麼,很喜歡?」
陸驍河聽罷倒是一笑,拉過身後的小姑娘貼近自己,手鬆開,親自剝了糖紙,捏住她的臉讓她張開嘴,然後把棒棒糖輕輕塞進她嘴裡。
滿入夢一懵,被陸驍河轉了個身體,他俯下身靠近她耳畔,指著前面的長椅,依舊是沙啞的嗓,聽來卻是哄人的語氣:「小崽乖,去那邊坐下等哥哥。」
他的手掌按在她的后腰上輕推了一把,陸驍河站直身體,解開幾顆紐扣,還是對滿入夢說的話,只是比起剛才多了些強勢:「不準回頭看,男人打架,小朋友看了會做噩夢。」
滿入夢臉上一燒,舔了舔嘴裡的糖,甜得膩人,還是她最喜歡的口味,可是,她什麼時候變成小朋友了…
少女有些不自在的低下頭,腳尖碾了幾下塵土,突然就彎起唇,無聲的笑起來。
她乖乖坐回長椅上,也乖乖的沒有回頭看,除了爺爺,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信任一個人,彷彿有他在,就沒人能傷害她。
陸驍河抬了抬下巴,眼神不耐:「一起上吧。」
寧邂航猛地揮了一下手,所有人舉高棒球棍打過來,滿入夢只聽見一波接一波的慘叫聲,實在好奇,於是轉過頭去。
她從沒見過陸驍河這模樣,陰冷可怕,拳頭揮起來似乎能要了人命,凡是打過來的人,無一不是被他奪過棒球棍,反手狠狠一擊,倒在地上呻.吟不止。
大少爺叼著煙,臉上的墨鏡巍然不動,手下的棒球棍大殺四方,從人群里打出寬闊的一條路,周圍的人見他打狂了,也不敢上前,陸驍河冷笑:「都他媽是慫貨?趕緊上,別耽誤老子時間。」
寧邂航踹了一下小弟的屁股:「你他媽倒是上,慫逼!」
剩餘的人立即狀著膽子上,陸驍河轉了一下手裡的棍子,手臂由下而上揮起,打倒一個,接著轉身抬腿一踢,想搞偷襲的人也被踹翻在地。
他似乎是覺得不過癮,乾脆扔下棍子走過去,拎起一人衣服拽到地上,正好是上次那個跟滿入夢搭訕的男生,陸驍河將他摁在地上,嘴裡的煙拿出來碾進土裡,陰冷的笑笑,牙齒縫裡蹦出低低的兩個字:「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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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人見此,都怕得後退半步,寧邂航也倒抽了一口氣,陸驍河的墨鏡搭在鼻樑上,瞥了眼寧邂航,朝他走過去:「怕了?」
寧邂航奪過小弟的棍子,猛地打過去,陸驍河側身避過,繼續逼近,寧邂航又打過來,陸驍河輕而易舉躲過,他倒是笑了一下:「寧邂航,你就這能耐?我家崽崽都比你強了百倍。」
說到滿入夢,他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跪坐在長椅上,雙手搭在椅背,下巴杵在手背上獃獃的往這邊瞧,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陸驍河眯了下眼睛:「崽崽,閉眼。」
滿入夢噢了聲,兩隻小手蒙住眼睛,下巴就擱在椅背上,小小的身體,獃獃的模樣,嘴裡還含著一根棒棒糖,好可愛!
陸驍河舔了一下唇,手下突然快速的奪過寧邂航手裡的棍子,一拳頂在他腹部,他沒空耗下去了,因為心裡惦記著旁邊的小朋友。
寧邂航的身體僵住,整張臉疼得扭曲,還沒從抽痛中反應過來,陸驍河就一棍子揮過來,他腦袋裡立即嗡嗡作響,力氣彷彿被抽干,一下子就癱倒在地,視線視線開始模糊,嘈雜的聲音被拉遠。
他昏迷之前好像看到那個女孩跑過來,攔住陸驍河要打下的棍子,對他說:「別打了,給他們一個教訓就夠了。」
陸驍河這才停了手,然後那女孩轉頭吩咐身邊的人:「把寧少爺帶回去吧。」
寧邂航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人架住,滿入夢的臉也漸漸看不清,沒想到,竟然是她救了自己…
鬧哄哄的人群走了,這裡又恢復了安靜,滿入夢還在盯著寧邂航消失的方向,耳畔響起一聲棍子被扔在地上的悶響,緊接著,她的胳膊被陸驍河扯過來,對方冷著臉:「剛剛為什麼要救他?」
滿入夢看著他生氣的模樣,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你把他打傷了,你自己也脫不開身啊,他們來找事,給個教訓就夠了。」
陸驍河變臉的速度簡直比翻書還快,聽完她這句話,陰霾的神色霎時消失殆盡,輕挑的笑了一下:「崽崽關心我?」
滿入夢嗯了聲,被他瀲灧的眼眸看著,心裏面直打鼓,趕緊的低下頭,陸驍河抬起她的臉:「讓你坐在那邊不要看,怎麼不聽話?」
倆人肌膚上的溫度沾在一起,彷彿更加滾燙了,滿入夢感覺到他的指腹一下一下摩挲在自己的下巴上,牙齒不自覺的咬緊嘴裡的棒棒糖,眼睛亂瞟:「我…我好奇。」
「嗯。」
他語氣淡淡,低問:「看得怎麼樣?」
「很好。」
滿入夢趕緊回答,看了他一眼,發覺陸驍河還在盯著自己,又快速的轉開目光:「小陸爺威武蓋世。」
「那…」
陸驍河拉長了尾音,磁性的聲音越來越近,他的側臉貼著滿入夢的側臉,慢慢轉了一個方向,似是在吻她的臉頰,卻刻意保持幾厘米的距離,低低的笑了:「崽崽有沒有什麼獎勵?」
這低沉得甚至有些沙啞的嗓音炸在她的耳膜里,滿入夢沒來由的心裡一慌,嘴裡的棒棒糖被咬碎,順帶也咬痛了自己的舌頭,她立即捂住嘴,陸驍河目光頓在她臉上:「怎麼了?」
「我咬到舌頭了。」她悶悶的聲音響起,有幾分埋怨和委屈。
陸驍河拿住她的手腕:「我看看。」
滿入夢猛地搖頭,怎麼能張著嘴吧給他看,這麼想,更是鴕鳥般的把頭低下去,陸驍河捧住她的臉,小姑娘誓死不給他看,臉埋進他胸膛里,雙手抓緊他腰側的衣服,陸驍河無奈地皺起眉,手掌放在她頭髮上輕拍兩下:「疼不疼?」
「…不疼了。」
她的額頭頂在他的胸膛上,盯著地上發獃:「糖沒了。」
剛剛一著急,全都一股腦兒的咽了下去,正可勁兒心疼的時候,陸驍河又伸出手,掌心裡還有好幾顆棒棒糖,滿入夢驚喜的看他:「小陸爺怎麼有這麼多糖?」
「隨便買的。」
他答得懶散,天知道找這種口味的糖果讓他跑了多少店,這小妞的喜好也是真的奇特。
陸驍河拉開她的口袋,一把糖果放進她兜里,看她笑得像個孩子,他也勾起唇角,捏捏她臉頰:「我的崽崽,要一直這麼開心。」
這話和這語氣都太寵溺,太嬌慣。
滿入夢怔了怔,有些木,陸驍河彎下腰看她:「放假了,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
滿入夢不假思索:「可以放風箏嗎?」
這可不是放風箏的季節,她也是覺得陸驍河應該會拒絕,所以才說了這個,倒沒想到他真的會點頭:「可以。」
「可是現在不是放風箏的季節,也沒有風箏賣啊。」
「你喜歡的話,就沒什麼不可以。」散漫至極的一句話,他說來卻是篤定從容,彷彿她想要的東西,無論是什麼,他都能拿到她面前。
滿入夢的手被他拉住往外走:「去哪裡?」
「回家,明天帶你放風箏。」
「去哪裡放?」
「當然是去一個好地方。」
他的車停在天鵝湖旁邊,陸驍河替她拉開車門。
上了車才知道,他的車裡幾乎成了個零食小山,後座上都是各種各樣進口零食,竟然全都是她平時喜歡吃的,陸驍河手臂搭在方向盤上,側著頭打量滿入夢一臉放光的表情,挑個眉,蠱惑地:「崽崽乖乖叫哥哥的話,這些都是你的。」
「哥哥!」
滿入夢叫得那叫一個快,陸驍河被逗得一笑,「以後都要這麼叫,知道嗎?」
先前陸家人也曾稱他是滿入夢的哥哥,讓他對這小姑娘多加照顧,那時候他聽著哥哥這個詞,煩悶交加,可是後來從這小丫頭嘴裡喊出來,他就覺得怎麼聽怎麼有情趣,像是貓兒抓,像是羽毛撓,她只要叫一聲哥哥,他甚至都想為她肝腦塗地。
滿入夢點頭:「嗯嗯嗯!」
她是想,叫哥哥就叫哥哥唄,反正學校里誰都知道他們就是哥哥妹妹的關係。
只是滿入夢萬萬沒有想到,冗長的一生里,這一聲哥哥,被他纏著,哄著,蠱惑著喊了一輩子。
…………
第二天,滿入夢依舊早早起了床,在花園裡轉悠了一圈,早飯時也沒有見著陸驍河的影子,她不禁有些失望,還以為真能出去放風箏。
只是睡午覺的時候,她的卧室門被一再敲響,滿入夢拖著疲倦的身體開了門,睡眼惺忪的看著門外背對著自己的陸驍河,嗓音有些啞:「小陸爺有何貴幹?」
陸驍河轉過身,拿下嘴裡的煙,煙霧濃白消散,他懶散的揮了兩下,目光透過青煙定在她光著的腳丫上,忽然就上前扛起滿入夢進了卧室,滿入夢的瞌睡瞬時散了,有些驚慌的:「你幹嘛,放我下來!」
他將她放在床上,走到衣櫃前,挑了一件連衣裙扔在床上:「穿這個,我們要出去。」
「去哪兒?」
他走過來,指尖滑過她小腿的弧度,滿入夢立即後退,趕緊用被子蓋住雙腿,陸驍河低沉的嗓音響起:「帶你放風箏。」
「那你先出去,我要換衣服。」
陸驍河將她有些害羞的模樣看在眼裡,挑眉笑了下,走出去關上門,大約十多分鐘以後滿入夢才出來。
他一直坐在走廊的沙發上等她,撐著個手臂托著臉,細碎的頭髮遮住他眼睛,下半張臉的輪郭格外分明,見她出來,先是打量了一番,問:「好了?」
低啞的嗓音溫柔撩人,滿入夢臉一紅,點點頭,陸驍河走過來想牽她,滿入夢後退,他逼近,不容拒絕的拉過她的手握緊:「今天乖一點。」
滿入夢跟在他身後:「風箏呢?」
「在車上。」
陸驍河的後車廂里果然有好幾個風箏,有蝴蝶樣式的,有蜻蜓的,還有海東青樣式的,滿入夢捧著那海東青的風箏愛不釋手,陸驍河手指彈了下他的眉心:「野丫頭,小女孩兒的東西不愛。」
他還特意準備了其他更可愛的風箏,她都不看一眼,只偏愛這海東青,還好他拿上了。
滿入夢興高采烈坐上副駕駛,陸驍河也上了車,一轉頭,她遞過來一顆糖,示意他吃。陸驍河拿住她的手腕,就著這隻手把糖塞進她自己的嘴裡:「再睡會兒,剛剛你沒有睡夠。」
他把她面前的擋光板拉下來替她擋住陽光,滿入夢整張臉落下陰影,下半身沐浴在陽光里,白嫩的皮膚彷彿能發光似的,陸驍河看得喉間一干,又從後座拉過一件薄薄的防晒衣鋪在她腿上,滿入夢驚訝的看著他,陸驍河接觸到她審視的目光,扭動車鑰匙開車:「看什麼,沒見過我照顧小朋友?」
他說的小朋友當然是指她,滿入夢別開臉看窗外,輕聲嘀咕:「還真沒見過。」
陸驍河看她靠在車窗上睡覺,又擔心顛著她,把車停在路邊,從後座的包里拿出個東西給她戴上,是個圈在脖子上睡覺的小枕頭,滿入夢睜開眼時,陸驍河正在替她把壓住的頭髮整理好。
午後的陽光落進他琥珀色眼眸中,讓他散去幾分清冷,現在的陸驍河,簡直溫柔得不像話,他起身,手臂撐在車窗上看她半眯著眼睛的慵懶模樣,哄著:「乖乖睡,有我在。」
她緩慢的閉上眼睛,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更不知道車開了多久才到的,總之睡得很好,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一刻了,目的地當然也到了。
車上沒有陸驍河的身影,滿入夢下車時,一陣疾風吹來,她忙壓住自己的裙子,抬起眼,陸驍河已經把那隻海東青的風箏放上了天空。
平原遼闊,一望無際,他站在山頂上,寬鬆的白色襯衣和黑色褲子,清冷而簡單的打扮,卻是闖進滿入夢心底的第一抹亮色。
陸驍河掌控著風箏線,輕輕的一拉一放,垂下的手指間夾著根白煙繚繞的煙,他的衣服里似乎兜進了一些風,頭髮也吹得亂了些,身後是萬丈藍紫餘暉,少年修長的身形矗立在高處,疾風起,他彈了下煙灰,從容的掌控著被風吹偏的風箏。
滿入夢朝著他的方向慢慢走過去,陸驍河看見她,咬著煙收線,向她走來,把風箏線交給她。
滿入夢接過:「為什麼不叫醒我?」
「你睡得沉。
」她靠近過來時,他就把煙掐了:「捨不得叫醒。」
滿入夢還是看風箏:「我能跑起來放嗎?」
陸驍河笑著:「你想怎樣都可以。」
他走回停車的地方,從車廂里拿出一瓶啤酒拎在手裡,看著山頂上奔跑的姑娘。
滿入夢許久沒有這麼開心,胡亂的跑著,她把風箏線越放越長,看著海東青遨遊天際,開心的大笑,歡騰的跑得更快。
陸驍河倚在車旁看她,見此也笑了一下,她跑著,渾然不知自己現在有多迷人,風很大,吹亂她的頭髮和裙角,隨著奔跑的動作,裙子爬上她纖細的大腿,白嫩筆直的雙腿踏在青綠的草地上,像是野蠻生長的山野香花。
滿入夢不停的狂奔,許是累了,她停下來倒退著慢慢走,然後轉過身朝陸驍河方向跳起來招手:「小陸爺,快看我的風箏飛得多高!」
陸驍河朝她揮了一下手,打開車裡的音樂,傍晚的物語,隨著風輕輕起了個溫柔的調,他把酒瓶放在車頂,也朝少女的方向過去。
天上一聲雷響,大約是要下雨了,風向瞬間亂了,風箏也開始亂飛,滿入夢掌控不了,正著急的時候,身後挨過來一個胸膛。
陸驍河的手握在她的手上,替她把風箏飛翔的軌道拉回原位,滿入夢扭頭,怔然的看著他的側臉,陸驍河眼睛平視前方,散漫問道:「怎麼了?」
「…小陸爺,你真好看。」特別是這般有些昏暗的天色下,他臉部的輪廓格外深邃,眸中倒映著天際的霞色,說一句令人沉醉,也是當得起。
只是,她怎麼鬼使神差的就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了?
滿入夢不自在的理了下頭髮,陸驍河放開風箏線之際,那風箏又在亂晃了。他勾起唇,彎下腰把手臂撐在膝蓋上,藉此看清她垂著頭的神色,晚風吹開她的頭髮,少女臉蛋粉紅,陸驍河喊她:「崽崽。」
「嗯?」
他輕笑著,寵溺低語:「我的崽崽才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姑娘。」
滿入夢的心臟以極快的速度猛烈抽了一下,陸驍河站直身體,拿起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書寫著,一筆一劃像是劃在她心間。
寫的是:你、是、我、的
有雨點落在她的掌心,要下雨了,不遠處傳來音響里的歌《Rain》
不動聲色,無以言表。
扮演溫柔,直到今日。
所有衝動都化作,
這雨夜魯莽的擁抱——
陸驍河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咬住她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