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無形的手

  「李醫生,可以給我兩片安眠藥嗎？」秦小蕊揉著額頭，失眠一整晚，小護士眼下青黑,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李悅從身後的藥箱取了一瓶安眠藥，倒了一顆給秦小蕊,「怎麼回事？還是能聽到那些聲音？」

  秦小蕊接過葯,苦著臉點頭，她這兩天就沒合過眼。

  自從小莫翊覺醒之後,她就開始聽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如果只是吵,她捂著點耳朵也就熬過去了,可那些聲音就像是直接鑽進她腦子裡一樣，擋都擋不住。

  「先吃一片試試吧。」對於秦小蕊的情況,李悅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秦小蕊嘆氣：「行吧,那我再去睡一會兒,有事你叫我就行。」

  「去吧。」

  昨天該忙的事情基本都忙完了，他們這群人的構成又很簡單，醫護人員里的大多數男性，基本都做完了上線任務，一些膽子大的都已經陸續完成覺醒。

  女性醫生和護士，目前成立了一個小型醫療站,由李悅進行工作安排。

  今早天一亮，秦立風就帶著自己的隊員，帶著十幾個沒覺醒的醫護人員出去清理變異種。

  秦小蕊垂著小腦袋，走上二樓,來到西側角落。

  角落裡,蘇羽倚著窗戶站立,手裡握著那把泛著微微白光的機械複合弓,遠遠看著外面。

  大橘正抱著一碗烤花生，小聲的啃著。楚沐雨蜷縮著身子躺在地上，似乎在睡覺。

  白茵靠著牆，面朝牆角，似乎也在睡覺。

  秦小蕊放輕腳步走到大橘旁邊坐下，小聲問：「怎麼回事？她們兩個怎麼還在睡覺？」

  大橘午飯都吃了兩頓了，按著白茵的作息，不應該睡到現在。

  蘇羽低聲說：「小白昨天守的後半夜，早上五點才睡下。」

  「這都兩點了，午飯都沒吃……」秦小蕊一邊咽下安眠藥，一邊擔心地看向白茵。

  嚼著花生的大橘，從身後抱出另一個盆，盆里裝著十幾個饅頭和兩小包酸菜，「我給小白和沐雨姐留了午飯。」

  秦小蕊看了一眼那小山一樣的饅頭堆，忍不住笑出聲，「還是咱大橘會心疼人。」

  「她們倆能吃多少，最後還不是進她肚子里。」蘇羽看著外面，頭都沒回一下地拆大橘的台。

  大橘也不覺得有啥，嘿嘿笑了兩聲，一臉我就是這麼想的可愛表情。

  跟大橘和蘇羽兩人聊了幾句，秦小蕊在白茵旁邊找了個空位置，鋪了件破損的病號服，躺下準備睡覺。

  她的腦袋剛碰到地面，整個人突然劇烈抽搐起來。

  一道極其刺耳的，彷彿鳴笛尖嘯一般的聲音，沖入耳膜，炸得她整個神經都像是在被一股巨力拚命撕扯。

  大橘連忙放下手裡的碗，慌忙爬過去看秦小蕊，嘴裡喊著：「大姐，大姐……」

  蘇羽的反應更快，在她喊人的時候，已經三兩步蹲在秦小蕊身旁，一手托住她的後頸，一手擺正她的頭。

  秦小蕊雙目緊閉，口吐白沫，像是羊癲瘋發作的癥狀。

  蘇羽皺眉：「去叫李醫生。」

  「嗯！」大橘趕忙爬起來，往樓梯方向跑。

  秦小蕊感覺自己的腦子好像被一輛卡車碾壓過一樣，痛苦已經沒辦法形容她現在的感受。

  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想過，是不是死了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痛苦的感覺。

  奇怪的是，這種感覺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她腦子裡的那個聲音，毫無徵兆的消失了。

  模模糊糊間，她聽到有人說話。

  「我就給了她一片安眠藥。」

  「午餐是食堂的那幾位廚師做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才對。」

  「她也沒吃其他的東西……」

  「沒有，能進咱們醫院做護士，身體方面肯定是有要求的……」

  秦小蕊張了張嘴，想說話，她想告訴李醫生和蘇羽，自己不是吃壞東西……

  她還沒發出聲音，原本托著她後腦勺的那隻手，似乎正在將她重新放回地上。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秦小蕊彷彿感覺到了某種巨大的恐怖，嘶啞著聲：「不要，不要放手……」

  蘇羽正小心輕放的動作一滯，秦小蕊的後腦勺距離地面，只差一隻手掌。

  一時不知道是應該放，還是應該把人重新扶起來。

  旁邊蹲著給秦小蕊檢查的李悅，先是一喜，跟著也是一臉莫名：「小秦？能聽到我說話嗎？」

  秦小蕊拼勁全力說了一句，「別，別靠近地面，有個很可怕的聲音……」

  蘇羽和李悅面面相覷。

  二樓的這個角落就只有她們幾個人，因為知道她們在休息，不管是二樓，還是樓下，大家都盡量控制著說話的音量，怎麼可能會有其他聲音。

  還是可怕的聲音，難道是有什麼變異種在外面？

  蘇羽連忙將秦小蕊扶起來，交給李悅，抓起地上的複合弓，一躍而起。

  二樓的窗戶本就是虛掩著，她一推，外面頓時灌進來一股有些悶熱的風。

  霧潮已經退了，天空是灰沉沉的顏色，看著很壓抑，天氣卻不陰。

  太陽高高懸在空中，發著並不刺目的白光，光線很充足，擁有超級視力的蘇羽，幾乎能將所有進入她眼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變異種，周圍能看見的變異種已經全部被她們清理乾淨。

  她迴轉頭，看向秦小蕊，沉默了片刻，對許橙橙說：「大橘，你去找一下莫小姐，麻煩她把莫翊帶過來。」

  既然搞不清楚問題所在，那就找能看清楚問題的人過來。

  莫輕緋跟兩個孩子，在被秦立風找到后就一直跟著秦立風的隊伍。

  昨天她跟兩個孩子，繞著177醫院走了一圈，愣是沒走出這個她厭惡至極的精神病院。

  回來之後，莫翊又一直往那個男人身邊跑，她的情緒一直不太好。

  大橘過來找她的時候，莫輕緋的心裡其實是很抵觸的，但是想到白茵，只能拉著兒子下樓。

  ……

  這邊，扶著秦小蕊的李悅，看了一眼睡在地上的楚沐雨，和靠著牆角的白茵，臉上浮起奇怪的神色。

  她們這邊鬧出這麼大動靜，就算楚沐雨心大睡得熟，白茵也不應該睡到現在才對。

  她忙問：「小白怎麼回事？怎麼到現在還沒醒？」

  蘇羽把之前回答秦小蕊的話，重複了一遍，說完，她明顯愣了一下。

  怎麼回事？就算是補覺這會兒也該醒了……

  更奇怪的是，自己怎麼會理所當然地認為白茵睡到現在是正常的？

  明明眼前的一切沒有一樣是正常的……

  想到這裡，蘇羽快步走向白茵，她人剛一靠近，就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一種奇妙的，能量的氣息。

  於此同時，所有人聽到小男孩稚氣未脫的聲音，「原力，好多原力……」

  小莫翊鬆開媽媽的手，朝著白茵方向跑過去，他說著：「不死鳥在進化，她被困住了……」

  跑到白茵面前，莫翊陡然停步，淡金色的瞳仁里印著在場所有人的影子，他驀地捂住額頭，「我們，我們也開始進化了……」

  然後——

  在所有的目光下，莫翊額頭正中心的位置，皮膚慢慢向下凹陷，露出一顆淺淺的，僅僅只有一個小指甲蓋大小的淺坑。

  那淺坑中，彷彿有淺白色光在匯聚。

  蘇羽和大橘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抬起手，摸上自己的額頭，她們的額頭……也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凹痕。

  就在這個時候，白茵醒了。

  她還有些不清醒，腦子好像正在深水裡，一股腫脹窒息的感覺，迫使她張開嘴猛力呼吸。

  一口，兩口，三口……

  她吸飽了。

  腦子也跟著清楚了許多。

  睜開眼，恰好對上莫翊那雙充滿神性的淡金色瞳仁，她愣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你怎麼在這裡？」

  小莫翊呆愣愣地看著白茵的額頭，喃喃：「原力結晶……新人類計劃開始了。」

  「什麼？」白茵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莫翊的話並不連貫，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只能說出自己看到的提示字元，並不知道具體的含義。

  蹲在旁邊的蘇羽，臉色已經變了，她急忙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小錢包。

  老式的小錢包，左邊夾著一張她的軍裝照，右邊是一面小鏡子。

  她把鏡子放到白茵面前，說：「你的頭上長了個東西，可能是原力結晶。」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菱形的，淺白色的結晶體，就這麼嵌在她的額頭正中心。

  「這不可能……」白茵不敢置信地撫住額頭，指尖傳來的，實實在在的觸感，告訴她一切都是真的。

  見白茵這副表情，蘇羽壓低聲問：「你以前沒見過這種情況？」

  白茵搖頭：「沒見過，也不可能見過。」

  人類是不可能凝聚出原力結晶的，這在末世三年裡是公認的事實。

  何況，原力結晶出現是在紅潮之後。

  第二次霧潮，又叫紅潮，是在第一次霧潮的一個月後開始的。

  紅潮不像霧潮，它只是普通程度的霧，因為呈現出來的顏色是紅色的，才會讓人感覺明顯紅色霧氣。

  紅潮會持續一個月，在這一個月里，所有動物生命體迎來了一次大爆髮式的生命進化。

  也是在這一個月里，那些變異動物才陸續凝結出原力結晶。

  而讓諸多學者不解的是，同樣是動物生命體，人類群體卻始終無法凝結出原力結晶。

  那些由人類轉化的變異種，跟人類一樣，也無法凝結出原力結晶。

  「有沒有可能是我們吃了那隻螃蟹的關係？」蘇羽問。

  在場的人，除了沒覺醒的莫輕緋，他們所有人的額頭上都出現了淺淺的印痕。

  雖然沒有像白茵那樣凝結出原力結晶，但上面已經有一些淺淡的白色光匯聚。

  白茵注意到她們的額頭，眉頭緊鎖，搖頭：「不可能。」

  在前世，吃變異動物的人數不勝數，末世半年後，人類主要的食物來源就已經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變異動物了。

  「那……」蘇羽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問了一句，「那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茵面無表情：「不知道。」

  從原力儲存的角度來說，應該是好事。

  人類的身體只能儲存一定量的原力，一旦用完，就得靠時間，靠不停的戰鬥，或者靠吸收原力結晶補充。

  因為，人類沒有一個能夠儲存原力的容器，也就是像變異生物那樣的原力結晶。

  而從惹眼程度，那簡直是壞到不行。

  別人變異生物的原力結晶，基本都是藏在身體最隱蔽的部位，誰家原力結晶長額頭上？

  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別人，「我，行走的原力結晶，快來砍我！」

  況且，這種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們額頭上的原力結晶，本身就很不正常。

  不正常……

  白茵看了一眼昏睡的楚沐雨，以及在李悅懷裡的秦小蕊，閉了閉眸，額前的原力結晶發出淡淡的光暈。

  是啊，不正常……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不正常的？

  那些被她忽略的事情，在這一刻，突然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事情似乎是從莫翊覺醒「洞察之眼」之後開始的……

  秦小蕊的超級聽力被動狀態，在覺醒初期應該沒那麼敏銳才對，但她這兩天明顯飽受雜聲的折磨。

  昨天早上楚沐雨拋出的那枚金幣，在地上轉的時間很久，久到她們產生疑問，金幣才落地翻倒。

  楚沐雨的性格雖然大大咧咧，可她這個人明明很慫，很惜命，怎麼可能在蘇羽和自己不再的情況下，一個人大包大攬帶著人去殺變異種？

  何況，她見識過六隻鐵顱爆炸的威力，再冒失，她也不可能幹出那種自殺式攻擊。

  被自己安排留守3號食堂，專門保護楚沐雨的三火為什麼會跟著蘇羽走？自己當時居然也沒覺得奇怪？

  還有那道霧牆，它的作用真的僅僅只是為了隔絕177醫院，對他們進行單獨隔離實驗？

  那跟他們一牆之隔的普通病人區，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白茵被無數問題瘋狂衝擊的時候，一道刺耳的，「咣啷啷」聲在所有人耳中炸開。

  一枚泛著黑灰色的金幣虛影，出現在窗外的天空中。

  是的，是天空中。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抬頭，天空中彷彿出現了一塊透明的巨大幕布，那枚金幣就像投在幕布上的全息影像，瘋狂地轉動。

  躺在李悅懷裡的秦小蕊，再一次抽搐起來。

  昏迷不醒的楚沐雨猛地睜開眼睛，漂亮的雙眸猩紅一片。

  蘇羽離她最近，眼見她抓起手邊的「狂熱者」，俯身將她按在地上。

  白茵望著窗外，手指緊緊扣進掌心，鑽心的刺痛一下一下撞擊意識，逼迫她保持清醒。

  莫翊失神地盯著那枚巨大金幣，一個字一個字誦讀。

  【阿里斯金幣·偽】

  【這是一枚不論是a面，或是b面，都是鐮刀的失敗仿製品。】

  【產自：阿克斯基金會第五次「造神」計劃。】

  【歸屬者：狂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