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027章 畜養
聽到「阿克斯基金會」的名字,白茵緊握的雙手，愈加用力。
關於這個基金會，她所知道最多的就是「變種人計劃」相關的內容。
跟霧潮初期的那些低階變異種不同,阿克斯基金會製造的變種人，不論是戰鬥能力,弒殺性,還是智慧，都要高好幾個層次。
在一群死人屍體轉化的變異種之中比較智慧,其實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但事實就是,像「獵手」,「狂熱者」這些變異種，他們的「思維模式」是完全固定的。
就好像是一群被設定好了必要條件的人形傀儡。
但變種人不同,他們雖然同樣沒有人類的智慧,但他們在執行「攻擊」的時候,具有一定的自我分辨能力。
「暴虐」就是阿克斯變種人計劃的產物，它雖然不再是人，但還保留有一些人類的習性，甚至在戰鬥時，能夠對目標進行簡單的分析。
至於「造神計劃」，白茵知道的資料極少。
從一些被發現的,與「造神計劃」相關的道具上，有學者找了一些零散的說明。
在那個未知的上層文明世界，不僅擁有著超越蔚藍的科技文明，更是有著「神」的存在。
當文明進入高速發展的進程,那些沉寂的,消失的「神」開始回歸了。
有「神」蘇醒,「神」在世間的代行者被授予「神性」,這些神的眷族，跟那些覺醒「規則」特性的人類有些相似。
除了「神」的眷族，還存在著另一種人，他們被稱作「絕對理智派」。
阿克斯基金會就是絕對理智派的代表之一，基金會崇尚「科技至上」的理念，在面對越來越多回歸的「神」，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於是，就有了從未停止的「變種人計劃」。
當他們見識過「神性法則」的強大后，那些自稱絕對理智派的科學家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他們要創造一位神，一位由科技改造而生的神。
模仿神性法則，製造規則道具的仿製品，是他們造神計劃的第一步。
上一世，白茵只見過一件來自「造神計劃」的仿製品，叫莫莉斯之燈·偽。
正版莫莉斯之燈擁有製造夢境空間的能力，那隻贗品同樣擁有這個能力，但僅僅只能使用三次。
被記錄下來的仿製品並不多，其中並沒有此時出現在天空中的那枚「阿里斯金幣·偽」。
她也沒在楚沐雨那裡聽過關於「阿里斯金幣·偽」的任何消息。
更沒有聽說過「狂厄」。
聽名字，很可能又是阿克斯基金會的手筆。
眼見著天空中的黑灰色金幣虛影逐漸淡去，白茵深呼吸，開口：「去跟外圍巡邏的人說一聲，讓他們縮小巡邏範圍，盡量在活動大樓前面的場地一帶活動。」
既然那枚金幣無論如何都是鐮刀，整個177醫院作為一個整體，此時應該都處在極度高危環境中。
她才說完話，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從樓梯方向傳來。
白茵和蘇羽幾個，聞聲望過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宋明易蒼白恐懼的臉。
「怎麼了？」蘇羽皺眉，這個守衛員她很不喜歡。
「李醫生，快！快下樓！秦少校受重傷，何醫生說必須馬上做手術！」宋明易哆嗦著嘴皮子。
「什麼？！立風怎麼會受傷？」一直沒出聲的莫輕緋一臉驚恐。
李悅將懷裡的秦小蕊交給白茵，一句話沒說，直奔樓梯。
白茵皺眉：「怎麼回事？」
宋明易：「全死了，秦少校早上帶出去的人全死了！」
「怎麼會？」蘇羽一臉不敢置信，她守著窗戶好幾個小時，根本就沒看到幾個變異種。
「說，說是在路上遇上了一種從來沒見過的變異種……」宋明易大口喘氣，「秦少校帶的十個他自己隊里的人，六個咱們醫院的巡邏守衛，還有九個醫生和護士……全死了……一個都沒回來……」
「快，快帶我下去看看……」莫輕緋連兒子都顧不上了，一把抓住宋明易的胳膊
……
在宋明易說第一句的時候，三火已經按著白茵的想法，從樓頂天台振翅飛往醫療區。
三火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本應該聒噪的聲音，罕見的低沉：「三隻暴虐，在醫療區外面遊盪……」
它停頓了一下，突然糾正：「它們應該是在巡邏。」
從它這個角度看，這三隻暴虐的行進路線很固定，他們在繞著醫療區的三棟大樓打轉。
三隻……白茵一陣頭痛。
末世半年後，暴虐都沒泛濫到在同一個區域，一次性出現三個，醫療區那些重刑犯的轉化率也太誇張了。
還是說，那道加厚的霧牆，促使了暴虐的轉化成功率？
「你飛進去看看，地下囚室的門是不是開了？」
三火：「等著。」
等著三火的消息，白茵找了一圈人，發現只剩下她們幾個了。
蘇羽正抓著意識不清，不停掙扎的楚沐雨。
許橙橙在旁邊一臉擔心，被莫輕緋丟下的小莫翊，安安靜靜站在一邊。
實在沒法，只能把懷裡的秦小蕊交給許橙橙，讓她順便照顧一下小莫翊。
正當她準備下樓去看秦立風，剛被大橘抱著放在地上的秦小蕊，突然睜大眼睛，尖叫：「不要啊！」
白茵的腳步一頓，急忙回身。
秦小蕊雙目赤紅，眼淚成串地往下掉，她似乎是看清楚了前方的人是白茵，幾乎是下意識地朝她撲去。
一把抱住白茵，這個總是咋咋呼呼的小護士，滿臉都是眼淚，巨大的情緒波動，卻沒有聽到她的哭聲。
明明應該是在大聲哭泣的人，此時卻只有眼淚，那撕心裂肺的聲音被她壓抑在喉嚨里。
她哭：「小白……小白……好多人啊，好多人被他們殺了……」
「我終於聽清楚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些聲音都是他們在向我求救啊……」
她死死抓著白茵的手，哭著：「吳清清，吳清清，她跟我一起從緒州調崗過來的……她前天就在c1032護士台值班的……我聽到她喊救命了……」
白茵有些僵硬地任由她抱著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她問：「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c樓的地下囚室啊……他們為什麼要進地下囚室啊……好多人，好多醫生……都死了……」
胸口彷彿被什麼堵住了一般，白茵深呼吸，盡量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些。
她扶著秦小蕊坐到許橙橙身旁，頭一次用溫和的語氣對她說：「別擔心，我等下就去那邊看看。」
「不行！」秦小蕊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不能去！不要去！」
白茵：「你放心。」
秦小蕊拚命搖頭，滿是淚痕的臉上充滿乞求，「別去，你會死的。我……我，不應該告訴你。」
「我不會死的，你別擔心。」
「你不懂的，那裡的人都是惡魔，他們能控制那些變異種……就是上次那種帶電鋸的……我聽到了，他們把吳清清的腿鋸斷了……」
「嗚嗚嗚，我，我還聽到，他們說，沒人給他們送飯……他們就烤，烤那些肉吃……嘔——」
白茵垂下眸，喉嚨彷彿被堵住了一般，過了許久，她才對大橘和蘇羽說：「我去看一下，你們守好這裡。」
蘇羽連楚沐雨都不管了，急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許橙橙同樣站起身，「我也去。」
秦小蕊：「不行，你們都不許去！」
「你們都好好獃在這裡。」說著，她將目光轉想蘇羽，「一定要守住這裡。」
「可是你……」蘇羽蹙眉，手不自覺握緊複合弓，「你一個人……」
白茵笑了，難得展露的笑容，帶著一絲小小的炫耀，「我大概可以打十個你。」
蘇羽：「……」都這種時候了，說什麼胡話！
「放心吧，如果我天黑之前沒回來，你們也不用急，我有復活術，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就能回來了……」
她說著話，人已經背過身，朝著一樓樓梯走去。
三火：「a樓和c樓的門全開了，我在外面飛了一圈，發現裡面好像都是活人，有不少應該是覺醒者。」
「沒有變異種嗎？」
「只看到變異種的屍體，很奇怪對吧，這麼多活人，為什麼那三隻暴虐不但沒進去大開殺戒，還在外面巡邏？」
白茵蹙眉：「確定沒有其他特殊的變異種？比暴虐更高級的？」
三火沉默了片刻，「應該沒有，變異種和正常人類還是挺好分辨的。」
「我有種感覺……」白茵抓著手裡的長刀，抬手在病號服上衣的下擺處劃了一刀，順著割裂處撕下一根兩指寬的灰白布條。
她將布條系在額頭上，遮住怪異惹眼的原力結晶，一邊紮起散亂的黑髮，一邊對三火說：「應該還有個大傢伙，你沒找到。」
「會不會是出去了？」三火撲扇著翅膀，繞著空中飛了一圈，托著火羽的長尾擦過空氣，陡然調頭沖向普通病人區，「我好像知道它去哪裡了……」
白茵點頭。
一定有一隻比暴虐更高級別的變異種，在控制它們，否則那三隻暴虐不可能按捺住弒殺的天性，在醫療區外圍巡邏。
可是。
為什麼呢？
為什麼要怎麼做？
醫療區的人也是人，普通病人區的人也是人，那隻更高級別的變異種為什麼留著地下囚室的人，捨近求遠去普通病人區？
熊熊燃燒的火羽飛過罪犯區與普通病人區相隔的高牆，一股衝天的血腥味差點把三火的火焰虛影衝散。
被召喚而來的擬態虛影，明明沒有味覺和觸覺，但此刻，它好像聞到了整個空氣都在流淌著鮮血的刺鼻氣味。
在它的下方，鮮血猶如河水漫開。
那是一個屍坑。
上面躺著死掉的人，斷肢，頭顱，碎肉……屍體，全都是屍體。
不，不止是屍體，還有許多正在爬行蠕動的變異種，它們無一例外全都只剩下半截身體。
「看到那隻東西了嗎？」能清晰感受到三火意念中傳遞過來的可怖畫面，白茵連呼吸都有些淤塞。
「沒有。」三火搖搖頭，又過了幾秒，它說：「把我召喚回去，我快要散了。」
它的虛影快撐不住了。
白茵當即把它召回，在心裡默默問：「那東西，為什麼要製造這種……」
問到一半，她有些問不下去。
三火的聲音久久沒有響起，過了很久，它才用一種完全不像是它會發出的聲音，說：「我想，這可能是它的餐桌，那些人……都是它餐桌上的食物。」
「怎麼會這樣？以前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存在……」
前世她走過許多地方，不同的倖存者基地，不同的絕境空間，找了所有她能找到的學者，從來沒有哪個變異種有這樣的癖好。
這才是霧潮結束的第二天啊！
三火：「前世這地方，只進不出，除了楚沐雨，沒人知道當時的情況。」
……
在收拾好自己后，白茵去看了一眼秦立風，何瑞在給他做最後的傷口處理，十幾個聯盟軍列兵一個個都垂著頭，站在三米之外，將他們圍在其中。
秦立風的傷勢看著很嚇人，左半邊肩膀連著骨頭幾乎完全被鋸斷，胸口更是有一道拳頭大小的穿刺傷口。
噴上癒合噴霧，何瑞一邊替秦立風包紮傷口，一邊跟白茵小聲說著：「看傷口，應該是那天咱們遇到的那隻帶電鋸的變異種。」
白茵看了一眼昏迷中的秦立風，問：「他回來的時候有說什麼嗎？」
何瑞搖了搖頭，「他是被賀崎的兩個巡邏隊員帶回來的，到我這兒的時候意識已經不清醒了。」
白茵點頭：「這邊你照看著點，我去探探情況。」
一旁給何瑞當助手的李悅，連忙喊住她，「天快黑了，要不明天早上再去？等我安排一下，咱們幾個一起去。」
白茵搖頭，「你們守好這裡，其他的不要管。」
一隻暴虐就夠團滅秦立風那支二十多人的小隊，三隻……誰去了都是送死。
最後看了一眼秦立風，白茵轉身。
……
打開一樓的大門，白茵剛踏出一隻腳，就聽到旁邊響起一個有些古怪的聲音：「你頭上也長東西了？」
腳下一頓，白茵側過頭，剛好看到大門邊上，穿著一身病號服的秦立羽，半蹲著，手裡是他那經典的三把手術刀。
他面前的地上放著一條「獵手」的異藤觸鬚。
走到他正前方，白茵看了一眼他的額頭，跟蘇羽她們一樣的淺坑，只不過秦立羽額頭的印痕匯聚了更多淺白光，儼然已經有凝結成原力結晶的趨勢。
秦立羽那雙淺灰的瞳仁，在白茵那用灰白破布條綁住的額頭上停留了片刻。
他說：「你的應該已經是完整體了吧？」
面對這位擁有「啟迪」特性的未來學者，白茵並沒有隱瞞的想法，伸手向下扯了扯額頭的布條，將那顆嵌在額頭上的菱形結晶展露出來。
秦立羽眸光閃爍，讚歎道：「真漂亮！」
「你是不是知道點什麼？」白茵問。
「有些想法，目前還不是很清晰。」秦立羽沉眸，「那小子額頭上好像也有個坑？」
秦立羽說的那小子，是他的兒子莫翊。
「不止他，你弟弟也有。」剛才去看秦立風的時候，他似乎也有了。
秦立羽：「有個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這麼多人出去，就他一個人回來？」
白茵無語：「……他是你弟弟。」你就這麼懷疑他？
秦立羽聳聳肩，「我的意思是，如果有那樣一個能殺死二十多個人的存在，在已經重傷秦小五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放他回來？」
「除非，他有什麼特殊之處。」秦立羽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我總覺得，我們好像正在被人畜養。」
畜養？！
白茵臉色驟變。
「是啊……」秦立羽一副難道你沒發覺的表情，「如果必須給變異種一個放過小五的理由，我覺得，它們應該是想讓小五帶路，找到我們這裡。」
「變異種應該沒有這種智慧。」白茵否定道。
「換個思路，就算不是它們自己想跟著小五過來，但事實是，在重傷的情況下，小五不可能擺脫那些變異種的追擊。」
秦立羽放下手裡的手術刀，拍拍手，站起身：「換句話說，他回到咱們這裡的時候，那些變異種就應該襲擊我們了……」
白茵冷靜道：「但是我們的守衛隊員還在周邊正常巡邏，說明，它們暫時還不想動我們。」
「沒錯。但是理由呢？」秦立羽攤手，大家心裡都很清楚，變異種具有絕對攻擊性，看到活著的人類不可能不攻擊。
白茵斂下眸，心下瞭然：「它們在等。」
「它們在等，等把我們養肥了再殺。」秦立羽接話，「養出原力結晶啊……」
思緒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清明，白茵驟然抬眸，她看著秦立羽，一字一頓：「在你們凝聚出原力結晶之前，我會先幹掉它。」
好不容易才攢下那麼些人，誰都別想動她的人。
秦立羽表情怪異，理智又冷漠地否定：「我不覺得你能幹掉它。」
白茵微歪了一下頭，手中的長刀輕抬，她說：「不試試怎麼知道？」
朝著秦立羽擺了擺手，她徑直往前走，沒回頭，丟下一句：「我，大概很強。」
是你想想不到的那種強。
三火：「是獻祭我才能換來的那種強！」
白茵：「……」這種時候就不要出來拆台了！
天空中的太陽已經朝著西邊下落，幾縷白色光穿過被孢子感染的灰褐色雲層，形成一道並不漂亮的淺灰色黃昏。
明明是很壓抑的氣氛，白茵卻笑著對三火說：「我突然覺得，重生回來之後，最終選擇來到這裡，似乎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
三火：「是不是有種奇怪的宿命感？」
白茵點頭，「如果不是知道『失落的法則』沒這麼大的能力，我都懷疑是不是它在暗箱操作。」
三火：「『失落的法則』確實沒這麼大能力，但萬一是它的主人，命運與故事女神在背後暗箱操作呢？」
「那我希望，祂繼續暗箱操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