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抓人

  柳尚書帶來的葯,效果很好,蘇傾城喝下之後,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過來。

  自從上次,用不光彩的手段威脅了君景辰跟長樂,讓她們不再追究之後。蘇傾城一直不太好意思面對這兩人,於是某日找了個借口就回府了。

  誰知道剛走到半路,突然想到有東西落下了,於是折回去找,卻遇到被君景辰抓過來的柳尚書。

  柳尚書微倚著郡主府正院的柳樹底下,呼吸間胸口輕微的起伏,帶來陣陣氣喘,引動他胸間折斷橫碎的肋骨扎進血肉,疼得他恨不得將血沫與臟器殘渣一併咳出。

  落得這般境地,雖然他心有準備,卻沒想到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會被重傷至此。

  不能怪他無能,他的武功不差,但是任誰被十來個精兵和名聲顯赫的雍親王追殺,也不能比他做的更好。

  他一面捂著自己破碎的胸膛,一面自嘲的想,果然前幾日貿然來送葯是大意了,這雍親王殿下的功夫和心細如塵,也真的是名不虛傳,他傷了太子心肺,現在反過來被打穿了心肺,也真是不肯吃一點虧。

  有腳步聲響起,轉眼間,暖暖扶著太子出現在只有兩人的院子里,他們身上衣衫光鮮亮麗,與他的渾身血污,形成鮮明對比。

  盡得國師真傳的長樂郡主;

  雖身受重傷,但是已經吃了聖葯(並沒有)的太子殿下;

  還有,就是抓住他的,武功深不可測的雍親王殿下君景辰。

  呵——還真是,任何一個人都能來踩他一腳。

  暖暖略帶嫌棄的看了眼,現在還裝著大病初癒模樣的太子,抖了抖胳膊,把這人扶著自己的手甩下去。

  雖然穿著端莊的長裙,卻還是大步流行的跨過來,踩得腳下碎瓦擠壓,咯吱作響,走到柳尚書附近。

  遠遠地用靴子踩住柳尚書的衣擺,踩完了似嫌不幹凈,還格外嫌棄地在上面碾了碾鞋底。

  當然,為了防止這人這時候奮力搏擊,她過來的同時就用銀針止住了這人穴位。

  居高臨下,高高在上俯視柳尚書,輕蔑道:

  「雖說本郡主不知道柳尚書你哪來的膽量,膽敢行刺太子殿下,但是不重要了,你這輩子,就到此為止了!」

  呸!她嫂嫂要不是遇到這麼個爹,憑她原本的出身,本應該是身份尊貴,風光無限,完全可以嫁給他四哥做正妃,少很多波折的。

  柳尚書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臣惶恐,並不知郡主殿下在說什麼。也實在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被雍親王殿下發難。」

  暖暖又拿腳踢了踢柳尚書,動作與驅趕將死的雞鴨無異,嬉笑道:「嘿嘿,死到臨頭你還不承認?沒關係呀~我們就是沒有證據,有證據您歸宿就不是我這郡主府,而是大理寺了不是?」

  「您就不怕殃及無辜,您這是胡亂捉拿朝廷命官!」

  「是啊~但是誰教我們三個有權有勢,你還打不過我,我四哥呢?」

  這話意思就是說,你不承認沒關係啊,你說咱們沒證據,是啊,沒有啊,不過沒關係啊,咱們直接把人抓來了打死就行。

  他身上受傷無數,前幾日體內的蠱蟲讓他折磨的不清,今日又添新傷。肌肉稍一用力之下頓時崩裂,血水如注湧出,打濕沾染滿血汗的衣衫。

  他原本亦是個風度翩翩的大儒,年輕時金榜題名更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天驕,那怕曾經隱忍數年也沒有如此狼狽過。

  他的右手抓得很緊,右臂已經被打折了:「我好歹是個三品尚書,日日朝會之上也有我一個位置」

  「有道理」君景辰一挑眉,挑眉森森地笑了:「頗有才名的當世大儒之一,是么?」

  說著,他又一道掌風送過去,拍的他碎骨扎進胸口,冷汗涔涔而下。

  若不是傾城威脅不讓弄死這人,哪裡還會把人抓過來廢話,直接砍了胳膊,拍碎肺腑一了百了。

  他其實並不知道傾城護著她爹的緣由,就像是他一開始根本沒有查到,柳尚書和烏雅公主的身上去一樣。但是這不影響他想殺了這兩人的心。

  那個烏雅,居然姓烏?就是不知道跟當年那個烏拉氏有什麼關係了。

  雖說他應了傾城不取這兩人性命,但是他的殺心根本沒有消除。

  柳尚書垂眸,他想活下去。

  他少年成名,擔任著他們柳家旁支復興的重任,三元及第,一舉金榜題名;青年隱忍,為了他的仕途不惜入贅蘇家,隱忍數年,好不容易借著跟楚國的密謀和帝王之心熬死了蘇家所有人。

  他不能就在這裡,就在這時候,以這種了無生息的方式死去。

  他不服也不甘心,更不願意。

  柳尚書微閉上眼睛,更洶湧的內力翻滾在他體內,寸寸灼燒著經脈,只等著長樂郡主足夠靠近,便以自毀武功為代價,抓住這人命脈,行此搏命之舉。

  暖暖沒有低頭,她也根本沒注意到她現在腳底下踩著的人,眼眸清亮懾人,裡頭燃著魚死網破的黑暗。

  幸好,她不是一個人,她有一個直播間的『耳聰目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大佬。

  就在她被直播間的刷屏,驚的下意識的竄回君景辰身邊的下一刻,原本躺倒在樹底下的柳尚書,掙脫束縛面目猙獰。

  然後——

  ——被君景辰的一道凌厲的掌風,再次拍回地上,氣息微弱,形容凄慘,瞧不出剛剛半點不可一世,準備魚死網破的樣子。

  暖暖茫然四顧,然後用力的拍著胸脯表示慶幸。

  柳尚書顫聲道:「不,不要殺我!」他口角鮮血止不住地溢出,哀懇道:「雍親王殿下您不是要娶我嫡女么?一旦我有什麼好歹,孝期不得婚嫁的!」

  君景辰有點想笑。這人居然想到了跟傾城一樣的說辭,他配么?

  柳尚書以為他意動:「況且我嫡女一向恪守女德,若是我身死,你們的大好姻緣定然難續」

  君景辰挑眉,抬起眼睛,冷聲嗤笑:「本王既然把你抓到了這裡,何須在意你是否會坐在高堂之?我不殺你,你就有資格坐在本王的高堂之位?你,配么?」

  他可是準備以正經的三書六禮的規矩,迎娶傾城的。

  千鈞一髮之際,有一道聲音噗地嗤笑一聲,懶散插了進來:

  「他不配,那三書六禮八抬大轎,蘇家娘子,自然也是不配的!」

  大膽!誰敢這時候頂風作案,當著四哥的面說我嫂嫂壞話?

  暖暖就著躲在君景辰身後的姿勢,探出半個腦袋,想要看一看是誰敢口出厥詞。

  這一看,她就把斥責之言卡在了喉嚨里,微微吸口冷氣,再吐不出半個字。

  然後迅速從君景辰身後呲溜到太子身側,假惺惺的去攙扶對方,噓寒問暖,再不敢抬頭。

  對不住了四哥,等下嫂嫂的怒火跟我沒關係!

  千萬別說抓人的時候,我也出了一份力,求你了!

  站在院門口的少女身姿妙曼,白底的粉裙錦繡河山,披風上織金松百蝶,翻湧成畫,日光下璨然生輝。

  生死關頭,命懸一線,君景辰還沒看見蘇傾城的面容,滿心的暴虐和殺意,竟是硬生生靠這一句話壓了下去。

  甚至於,當他扭過去看到蘇傾城蓮步輕移而入的時候,他微微錯開眼,擋住了柳尚書的方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的理了理衣袍。

  蘇傾城的美,就像是溶溶月色前的一縷清風;瓊枝融雪上后的一道春風。帶著不容忽視的氣場,踏月歸來一般走進。

  看到蘇傾城冷臉,暖暖決定先下手為強,意圖撇清關係:「我是剛剛才發現院子被徵用了的!我整整一天都在照顧太子!剛剛才抵達現場,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被她強行扯住胳膊,當做道具的太子撇了撇嘴,究竟是誰,昨天夜裡異常興奮的支持老四今兒個抓人的計劃的?又是誰,一大早就把他從房裡扯出來,非要第一時間踩人痛腳的?

  這事就她最積極!

  蘇傾城輕輕點了點頭,彷彿真的相信了暖暖的話,轉而向君景辰道:「四殿下?」

  她沒記錯的話,他們前兩天才答應了自己放過她爹?她若是再晚來一步,再回府後,就不知道府上那個爹是誰假扮的了吧?

  「這事,是孤的主意」太子被暖暖掐了一下,出面幫襯。

  他的聲音帶著三分戲謔,餘下皆是漫不經心:「孤昨兒個無意間聽聞,孤的傷跟這柳尚書有關,索性就讓老四把人抓來問話,不過是些皮外傷,蘇家娘子會原諒孤的吧?」

  這蘇家娘子,沒有半點武功,說話也不咄咄逼人,攝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

  天生尤物,傾國傾城,美的驚心動魄,又偏偏能管得住旁邊這兩人,日後——定有大造化啊~

  暖暖胡扯起來眼睛也不眨一下,張口就來,大氣不喘:「對!就是怪太子!非要逼著四哥抓人!我剛剛扶著他出來,看到嫂嫂你爹,還嚇了一大跳呢!都是他的鍋!」

  得,真是難為了她了,他堂堂太子殿下,不僅被人隨便甩鍋,現在還得摁頭應下莫須有的罪名。

  系統在蘇傾城意識海里念叨:「宿主你爹快不行了,你到底還要不要救人了?」

  蘇傾城自覺無辜,在心裡回答它:「其實我若是再晚來一步,眼不見心不煩也好。前幾日忘了,可以多花些積分讓你幫我查查消息」現在剛好踩著人快死的時候過來,到底是就還是不救呢?

  系統:「……」真是難伺候!

  太子正想開口,君景辰笑了一聲,上前一步,走到蘇傾城身邊,扶著人往屋檐底下走,不讓她多看柳尚書一眼。

  「人是我抓的,不過沒想到這柳尚書一個當世大儒,還會武,拘捕過程中難免受了些外傷,傾城你別看這傷看著重,不會死人的」他確實沒想把人直接在這裡殺了。

  蘇傾城假裝並沒有聽到系統提示,道:「這樣啊.……」微微拖長聲音,不知是說給君景辰,還是說給她爹柳尚書聽。

  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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