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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八十九 世代之敵

  在台岌格部可謂是寥寥幾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頓冒親信並不明白,禿羅巴圖甘願作主君頓冒的狗並不意味著要乖乖被他牽著繩子走。這名住主君的親信言語間又是肆無忌憚,一步步把自己往死路上送,禿羅巴圖也不介意成全他。

  或許等到主君回來責罰是難免的,可親信死牢里一個,備選大有人在,台岌格部第一的勇士只有他一人。

  他禿羅巴圖·喇兒花始終也只會追隨在主君頓冒·巢及拉德的馬後!

  手下的武士們被禿羅巴圖暴起殺人的手段和生生將人腦袋從身上拔掉的行徑驚駭,血剎那間噴涌得有丈許高,潑濺到周圍人的身上,淋淋漓漓地往下滴,無頭的屍身倒向地面,抽搐半晌后不動了。

  無人再敢反對禿羅巴圖的命令,畢竟這些武夫當中沒有人願意自己的腦袋和身子分到兩處去。

  「一半的人留下來戒備,剩下的人上馬跟我來。」被偷襲的憤怒還沒有徹底沖昏禿羅巴圖的頭腦,雖然在他看來倉皇逃走的那幾人不過是幾個粗通武術的小賊,「要是山谷里的東西出了半點差池,我一個個扒掉你們的皮!」

  領著半個百人隊呼喝而去的禿羅巴圖揮舞著手中的大戟,全然把這當成酒和女人之外,在這山谷內無趣日子的一點消遣,不到半個時辰他就能拎著那幾人的頭顱回來,又怎會有什麼事?

  留下的蠻人武士們開始收拾被冷箭射殺二人的屍首,年輕蠻人摩赤哈依舊坐在地上,手足無措怔怔盯著面前中年武士的屍首,喉嚨那處可怖箭創的血沫流盡了,臉色慘白晦暗,眼皮子沒有合上,是死不瞑目的。

  兩個和摩赤哈差不多年紀的蠻人走過來,見他還是一副魂不附體的模樣,便踹了他兩腳讓他挪開屁股去好方便他們搬運中年武士的屍體。

  「懦夫。」其中一個蠻人將一口濃痰啐到摩赤哈的臉上,他也只是默默抬起手來擦掉。

  「真是丟我們台岌格部的臉,怎麼會有這樣軟弱的人,竟然會因為死人害怕。」另一人用手在中年武士的屍身上摩挲,希冀著能在上面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同時還不忘再羞辱一遍那個癱坐在地上的廢物,「你這個被堯人嚇得腿軟的廢物。」

  他在中年武士的胸甲下摸到了一小塊硬邦邦的物事,用佩刀挑開胸甲的帶子一看,是一塊小小的玉牌,看形制是南邊堯人的手工。

  堯人的東西在草原鮮少有不值錢的,即便是一塊水頭不怎麼好的玉牌,還是中年武士的祖輩不知什麼時候南下劫掠時得來的東西,被當成了傳家的寶貝。

  按草原上的規矩,戰死在外的男人,同行者只消把他的屍身帶回他家人的帳篷中,就能獲得他身上全部的財物。

  然而顯然這兩個蠻人只是想在這個中年武士的屍身上得利,他們和這個戰死者無親無故,千里迢迢帶一具發臭的屍回去不是他們樂意做的事,況且在戰場上這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兩個蠻人分別拿走了中年武士身上的這塊玉牌和他的佩刀,在他們合計著想要把那身甲也扒下來分掉的時候,身後傳來拈弓搭箭的聲音。

  他們回頭,見到摩赤哈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張開了他阿爸親手交給他的角弓,搭上一支他親手做的狼牙箭,在兩名蠻人之間搖擺著準頭。

  摩赤哈雖然一直被人視作膽小得像是南邊的堯人,但他能在八十步外的地方一箭射穿野兔毛茸茸小尾巴將其釘在地面,在這樣的距離有這樣一個人張弓欲射,那兩個蠻人無論如何也得有一人避不開。

  「把刀和玉都放下,不然摩赤哈的箭就會射在你們一人的眼珠子上。」聲音微顫,但摩赤哈開弓的手還是穩定,除非他斷了手又瞎了眼,不然他的箭就能中,」把刀和玉都放下!」

  摩赤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護著這個不久前還要對自己拳腳相加的中年武士,也許是他有兩次對自己不經意間的照顧,亦或是在無意中替他擋住了幾次同行武夫的凌辱,還是從摩赤哈的心底,不想自己在戰死後也淪落到被人這般對待的田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摩赤哈吸引了,這個台岌格部貴族的懦弱小兒子終於有了點男人的樣子,和他差不多歲數的兩個蠻人也被摩赤哈身上驟然升起的氣焰震懾,緩緩將中年武士的佩刀和玉牌放回他的身上。

  摩赤哈望著面色不善的兩人,還沒等他想出接下來要說的話,面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同是貴族子弟的二人不會在乎摩赤哈貴族的身份,更何況在草原人打架只要沒弄出人命,都實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被打得滿地打滾的摩赤哈聽到了自己弓箭被折斷的聲音,他沒有顧及踹掉了他兩顆牙齒的一腳,掏出了腰間的小佩刀向那個把他弓箭折斷的人撲過去。

  有人踢掉了他的刀,赤手空拳的摩赤哈再不能有絲毫的威脅,有人把馬靴踏在了他的臉上,有人環繞他嬉笑著跳起了蠻人的旋舞。

  所有的人都在摩赤哈的身上找到了能讓他們歡樂起來的東西,戒備的人也將視線饒有興緻地投過來,他們徜徉在用摩赤哈痛苦匯聚成的歡樂海洋中,沒有幾人顧及禿羅巴圖留下的令。

  「堯人!堯人!」被揍倒在地上的摩赤哈看到了其他人沒注意到的,山谷兩側的石壁上垂下繩索,將之綁在腰間的人從兩邊谷頂極快地降下來,「回頭啊!是堯人!堯人!」

  摩赤哈驚惶的嘶吼被人用拳頭又揍得噎回喉嚨中去,周圍的人又開始拿他的話嘲笑摩赤哈,竟然能看到堯人在天上,用這樣蹩腳的由頭來逃避他們的拳頭,是不是把他們都當成傻子?

  「真的是堯人啊!你們回頭看一眼!」摩赤哈窮盡最後的氣力說出這句話后被活生生揍得昏厥過去,周圍不明所以人還在試圖從他身上尋些樂子的時候,在山谷兩側石壁上藉助繩索降下的晉州江湖武夫們有如猛虎一般撲到谷底。

  谷底那個被圍毆的年輕蠻人幫了魏長磐很大的忙,若非多半的人都被他吸引了注意,或許他還要再猶豫不短的時間。

  這是絕好的機會,降下三分之二的高度后他們才被那個躺在地上的年輕蠻人望見,但他的示警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霎時間便又給打暈了去。

  終於在他們全部的人都要降到谷底的時候,有個正要去谷壁旁解手的蠻人望見了身前的陰影,頭上又傳來窸窣的聲響,頓時心生警意,只是還未等出聲示警,一柄刀便自上而下貫穿了了他一邊的肩膀,鬆開繩索的人從一丈多的高處躍下,全部的力量都在刀尖上,一刀便讓這身手不弱的蠻人武士失了戰力,而後一刀砍掉了他的頭。

  這樣的動靜不可能瞞過武夫的敏銳五感,魏長磐鬆開繩索墜下的那一瞬剎,便有人將視線投過來,只是被頂牛皮帳篷擋住了視線,而後的屍體倒地聲和空中傳來的淡淡血腥讓他們再也無法潛伏。

  有蠻人朝他的位置趕來,用魏長磐聽不懂的話說著什麼,似乎是在喊被魏長磐所殺那人的姓名,還有刀劍出鞘的摩擦聲。

  使雙刀的蠻族武士以手勢向餘人示意后緩步逼近先前發出響動的帳篷,鼻前越來越重的血腥應證了了他的猜想,如果不是有人去解手是把渾身的血都拉了出來,那必然是……

  「堯人來襲!」他話音未落,牛皮帳篷便整個的從中間被劈開,使兵刃艱難架住那柄長刀后這蠻族武士放聲大吼,「堯人來襲!」

  長刀的鋒芒使得這名蠻族武士的雙刀在第一次相擊時救崩開了兩個豁口,接踵而至的每一刀都能在這名蠻族武士珍視的武器上留下不可彌補的缺口,再過幾招,這雙刀就會淪為連柴都砍不動的廢鐵。

  在草原上這樣的兵器極難尋覓,多只能靠從南北走私的行商處高價訂購趁手的兵刃,向草原走私鹽鐵是掉腦袋的重罪,故而這些走私的行商都把價錢往頂天了開去,草原上沒有能精鍊鐵料的技術,草原上不少的武人為了一把趁手的兵刃得用成群的牛羊去換。

  這樣來之不易的兵刃就要在那柄近乎蠻不講理的刀下廢掉,讓這名使雙刀的蠻人武夫不得不收斂了刀勢,竭力避免與對敵之人刀鋒相擊。

  使雙刀的蠻人武士並沒有像他所期盼地那樣等到敵手氣力衰竭亦或是露出破綻的時候,面前年輕的堯人武夫縱然滿手都是皸裂的開口和凍瘡,面容也被凍得青紫扭曲,但他的勢卻節節攀升,終於在一記斬斷他右手刀的時候達到頂點,又順勢劃開了他的胸膛。

  他倒下去,魏長磐握緊了手中的刀,去尋下一個蠻人。

  谷內各處傳來兵刃相擊擊與喊殺慘嚎,晉州和草原上的武夫們在大堯烈帝六年冬,首次在草原上成隊廝殺,彼此間都沒有絲毫的留手,沒有人扔下武器求饒,在死去前都窮盡骨子裡最後的力氣揮舞刀劍。

  世代仇敵兩兩相見,千言萬語付諸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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