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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飲食男女(17)

  文/書蟲

  吃完飯出來,天已黑。兩人走在五光十色的燈下,氣氛沉默起來。兩人走到一處一家休閑區域的露天太陽傘下,李茉莉坐了下來,楊仕新也跟著坐下來。這裡沒什麼人,雖然路過的都是來往的路人。李茉莉也不知道望向哪兒,好像望向黑暗深處,好像望向黎明之處,好像望向時光深處,淡淡地說有煙嗎。

  楊仕新意外的問你抽煙,李茉莉被楊仕新的問的低頭一笑說,怎麼,不可以。楊仕新這才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拿出一支煙遞給李茉莉,李茉莉銜在嘴裡,剛要說話,楊仕新就把打出火的打火機伸到李茉莉面前,李茉莉湊過去一口氣抽了三口,朝著剛才望去的方向幽幽吐出來煙圈,說了聲謝謝。李茉莉見楊仕新不抽煙就問你不抽煙,怎麼隨身攜帶煙和打火機。楊仕新說習慣了,不管到哪兒都會帶著煙和打火機,如果有人抽煙就拿出來分一分。

  李茉莉笑了說這個習慣真好,隨身攜帶煙和打火機,自己卻不抽煙。楊仕新一看李茉莉抽煙的姿態就知道她已經不是新手,問煙齡幾年了。李茉莉說記不清了,忘了。楊仕新說你抽煙的時候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楊仕新的這番話頓時讓李茉莉有了聊天的興趣,朝著旁邊的茂盛濃綠的萬年青彈了彈煙頭的煙灰說,哪裡不一樣,還不都是女人。楊仕新說有一種說不出的憂傷。李茉莉笑了說誰抽煙不憂傷,你見過開心快樂的人抽煙嗎,只有難過憂傷,悶悶不樂的人才抽煙。

  楊仕新說那也不是。李茉莉說我一個人的時候挺害怕黑夜的,不知道為什麼害怕,可能太安靜,安靜的總能讓人觸景生情,你呢。楊仕新說之前害怕,現在不怕了。李茉莉按滅煙頭扔在萬年青下面說真羨慕你。楊仕新說想不想喝一杯。李茉莉說什麼。楊仕新說酒。李茉莉低頭沉思片刻說算了,太晚了,我該回去了。楊仕新說你怕我是壞人,你怕酒後我占你便宜。李茉莉沒有答話。

  楊仕新說我從來不逼別人做任何事,尤其有魅力的女人。李茉莉被他這句話逗樂了說你說我是有魅力的女人。楊仕新說對,你和別的女人不一樣,看上去很深沉,有一個驚天動地的大秘密。李茉莉輕哼一聲,說哪有。楊仕新說有沒有你比我清楚。李茉莉的心一下就亂了,像被人輕輕攪亂,結果她的心一下被攪拌成驚天動地的海嘯。李茉莉的身體顫慄一下,好像打了個哆嗦,還好是在黑夜,要是白天肯定逃不過楊仕新的眼睛。就在李茉莉暗自慶幸的時候,楊仕新說你是不是冷。李茉莉急忙笑了,尷尬的笑了,她自己都能感覺出尷尬。李茉莉站起來說我還有事得走了。

  楊仕新也站起來說我送你,李茉莉說不用。楊仕新說反正我也沒什麼事。李茉莉最怕拒絕別人,尤其是拒絕如此紳士的一個人,只好默默點點頭算是應允。李茉莉還是心有顧慮說,你不怕你女朋友吃醋嗎,夜裡送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女人回家。楊仕新笑了,脫下外套披到李茉莉身上說我單身。

  李茉莉說看著不像哦,如此貼心如此溫柔。楊仕新說有時候就是這樣,你越認為一個人不是單身,好像身旁有多少花花草草,其實身旁一個人也沒有。李茉莉開玩笑地說你看我呢,像單身嗎。楊仕新說有很多追求者。李茉莉笑了起來說,就當你恭維我,我笑納了。楊仕新說但是你看不上他們,對么。李茉莉覺得這句話是對的,但又不是對的。李茉莉沉默不語。

  楊仕新問我說錯了。李茉莉看著地面說你說對,但是我並不覺得他們是真心的,我想找一個真心的,就是說以後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遇到什麼疾病,遇到什麼考驗,不管我多老多醜,他對我依舊是真心的,他的眼裡心裡依舊只有我一個人。可他們不是我找的這種人,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他們有他們的追求,他們也有他們的活法,我不能把我的意志力強制性灌輸到他們身上。李茉莉最後加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

  楊仕新像是感慨萬千說,你活的太純粹了,世人都是俗人,哪有你這樣追求完美的。李茉莉說有,我母親和父親都是這樣的情感,他們從來不說愛對方,但是他們卻能對彼此堅貞不渝,從一而終,而且他們不管遇到什麼風雨都是一起度過,一起承擔,共同鼓勵,共同努力。你不覺得這樣的生活是最讓人羨慕的嗎。

  楊仕新說,真讓人羨慕,其實我和你一樣都在找這樣一份摯愛,不管我貧窮富有,無論疾病健康,那個人都一直守在我身邊。李茉莉笑了說恐怕難了,至少在這樣的城市不會有,在鄉下小鎮這樣的情感樸實無華,多的是。楊仕新說既然我們兩人看待愛情的理念一致,何不試一試。李茉莉被楊仕新這番話驚住了,她停下腳步看著楊仕新,忽然覺得很好笑,說你了解我嗎,你就這樣說,難道不怕我騙你。

  楊仕新說不怕,你不是那樣的女人。李茉莉低頭一笑說,其實我有點怕你,你的眼睛就像火眼金睛能把人的心底和秘密全看清。楊仕新被李茉莉說的笑了,說我就是瞎猜,哪有你說的那麼神,你以為我真的有火眼金睛。李茉莉也笑了,邁開腳步說,我覺得我們兩個走不到一起。楊仕新說為什麼,李茉莉低著頭說我們兩個太像了,太像彼此,有時太像彼此對男女戀人關係來說不是好事,反而兩人互補的才會長久,就像兩人過日子,一個人愛說話,一個人愛傾聽,別看這件事很不起眼,但在共同生活里特別重要,有很多白頭偕老的夫妻都是這樣的組合。

  楊仕新說你覺得自己屬於哪一種,李茉莉說我屬於我自己,我不會為了任何一人妥協。楊仕新說包括你最愛的人。李茉莉淡淡地說也許是。楊仕新說如果有人願意為了你妥協,你會接受嗎。李茉莉說那樣讓我說他並不是真的愛我,那樣讓我覺得他不再是他,不再是真正的他,這樣會讓我很陌生,也會對他有一種遙遠的距離感和不真實感。

  楊仕新說可他很愛你,願意為你做出改變。李茉莉說可越是那樣我心裡越有負罪感,我不願意看到他為了我而做出改變,最後變的不是最初的自己。也許在我看來,這世上就是得而不愛,愛而不得吧。一旦確定關係,可能那份愛就不存在了。

  楊仕新說你這說的是征服感,不是真正的兩情相悅,兩情相悅都願意為對方各退一步,都會為對方主動著想,都會為對方帶去更好的生活。李茉莉說也許是吧。

  兩人到了地鐵入口處,李茉莉說你回去吧,非常感謝你的盛情款待,下次我請你。楊仕新說我住的地方離你住的地方不是很遠,就算送你回家也沒什麼。李茉莉說這樣不好吧。楊仕新說這有什麼不好的,我們是朋友,朋友不必這麼客氣拘謹。如果你願意,我倒是想請你喝上一杯,我們痛痛快快的聊一聊,找一個舒服的環境,你說呢。

  李茉莉被楊仕新說的有點心動,但又擔心喝完酒兩個孤男寡女在一起容易出事。楊仕新說難道你不想聽我接下來的故事么。李茉莉說想聽,可是。楊仕新說可是什麼,哪又那麼多可是。這裡我比較熟悉,我帶你去一家環境優雅的地方喝一杯,也好讓我聽聽你的故事。李茉莉驚訝的抬起頭說我的故事。楊仕新點點頭說對啊,這樣我才能了解你。李茉莉低下頭笑了說我能有什麼故事。楊仕新說你可以說說你和你男友的故事,就是剛分手的那個。李茉莉說我和他根本不可能。楊仕新說可他讓你難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對吧。李茉莉抬起頭看了看楊仕新,她也不確定楊仕新怎麼知道的,更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因為這個難過,但她確實很難過,不由輕輕點了點頭說,有一點點吧。

  楊仕新攬過李茉莉肩膀說,你知道為什麼我猜到了嗎。李茉莉疑惑的望著楊仕新好像問為什麼。楊仕新攬著李茉莉肩膀往一家小酒館走,邊走邊說,因為我知道你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那個男人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所以你們都很難過。

  李茉莉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回想著楊仕新的話,回想起趙書海,回想起心中的那個人。李茉莉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到了一家小酒館面前。楊仕新笑著說來都來來,一起進去吧,放鬆放鬆心情,別整天愁眉苦臉的,小心還沒老,愁都愁出皺紋來了。李茉莉被楊仕新說的輕輕一笑,點了點頭,跟著楊仕新進去了。

  剛走到門口,就有帥氣的男服務生走來笑著說,楊總,您好久不來了。楊仕新笑著說最近忙,你們這還有包間嗎,兩個人,我和這位女士。男服務生笑著說有的,請跟我來。楊仕新走在前面,李茉莉走在身後。兩人跟著男服務生到了包間。還別說,這裡的環境真的很幽雅,上空飄著輕音樂,格局也很別緻。這是李茉莉第一次進酒館,不由的四處打量,包間的燈光是淡紫色的透出一種神秘玄幻感。紫色的燈低垂在他們兩人中間,倒映在兩人的臉上,無限動人,無限光彩。

  李茉莉說又讓你破費了,要是欠的太多,我就還不清了。楊仕新說又說見外的話,我們之間哪有還不還的,記住一句話,能在茫茫人海認識就是緣分,我這個人信緣,你信緣嗎。李茉莉笑了笑點了點頭。雖然李茉莉能感受到楊仕新的真誠,但她總覺得放不開,總有一種約束感,不像在趙書海面前那樣隨心所欲。李茉莉也說不出為什麼,按說楊仕新這樣的男人更能讓女人有一種安全感,可李茉莉在他面前反而沒有安全感。李茉莉覺得也許楊仕新就算很了解她,就算把她輕易看穿,但也別它說出來,說出來她就有點害怕,心裡沒底。

  楊仕新點好酒水,女服務員上來以後,給兩人倒好酒,站在一旁。楊仕新對女服務員笑著說你出去吧,我們聊聊天。女服務員微笑著說有什麼事您叫我,我就在門外。女服務員走了以後,楊仕新說喜歡這裡嗎。李茉莉的手心直出汗點了點頭說挺好的,很安靜。楊仕新舉起酒杯說認識你很高興,今天正式做一下自我介紹。楊仕新還沒說完,李茉莉急忙說不要,我們這樣不挺好的。楊仕新說你不想了解我嗎,李茉莉說目前了解的這些就夠了。李茉莉說完又擔心楊仕新不高興說,我是說不管你幹什麼,不管你來自哪裡,你在我心目中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我的好哥哥。楊仕新說那為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乾杯。

  李茉莉舉起酒杯,兩人碰了一下,一飲而盡。楊仕新給李茉莉倒上紅酒說,接下來咱們隨意,不要拘束。李茉莉點點頭說好。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美好的氛圍,李茉莉反而緊張的說不出一句話,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反正就是一句話也沒有,大多數都是楊仕新一個人說,李茉莉看著楊仕新一張一合的嘴唇,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就走神了。她總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在哪兒見過,似曾相識,卻說不出來哪兒見過。

  李茉莉不自覺的說了一句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楊仕新一下愣住了,良久,才說愛一個人有一個理由,不愛一個人有千千萬萬個理由。說完楊仕新望著李茉莉。李茉莉忽然笑了說,這句話好像聽上去很熟悉。楊仕新說可不,世人都知道這句話。李茉莉說你後來怎麼樣了,遇到真愛了嗎。

  楊仕新低頭一笑說,我後來流浪食不果腹,就像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那天,我記得特別清楚,下著鵝毛大雪,到處都很冷,我凍的瑟瑟發抖,一點知覺也沒了。我倚在垃圾桶上,心想老天要亡我,不過我也活夠了,我不想再受折磨,也不想活受罪了。我想凍死就凍死吧,反正人終歸有一死。我閉上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一個稚嫩的小女孩兒,聽上去也就六七歲,可我一點力氣也沒了,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我聽見小女孩兒說,爸爸,他怎麼了。我想她口中說的那個他一定指的是我。那小女孩兒爸爸說他睡著了。小女孩兒說他不冷嗎,這麼冷的天在這裡睡,他怎麼不回自己的家睡覺。我聽到小女孩兒說到家的時候,一下刺痛我的心,我的眼角流出一滴淚,我沒想到我一個垂死掙扎的人竟然還能流出一滴眼淚。

  小女孩兒爸爸說快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但我能聽出來他們要趕時間。然後我聽見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我腦海里就想起那篇《賣火柴的小女孩》,可我記不起裡面的內容,只記得小女孩最後劃了三根火柴,每劃一根火柴就從火柴里看到一樣東西,她劃掉最後一根火柴,看見她的親人向她招手向她笑,最後火柴滅了,她也死了,饑寒交迫而死。當時我想我也快死了,可是我想了我一圈的親朋好友,我也沒想到一個人,誰都沒想起來,你說我是不是太冷血,太無情,太沒人性味兒了。我在心裡不停倒數,也不知道倒數多少遍,不知道倒數到哪個數字,直到我再次聽到那個好聽的稚嫩的小女孩兒聲音,她聽上去很可憐我,說爸爸,他會不會凍死在雪地里。他爸爸說不會。小女孩兒說爸爸他沒家人嗎,他家人不知道他在這裡嗎,他家人怎麼不叫他回家。小女孩兒爸爸說他沒有家,他是一個流浪者。

  然後,我再次聽到他們遠去的腳步聲。我內心沒有任何想法,也從未想過讓人救我,當時我就抱著必死之心,心裡不停地說老天爺讓我趕快死吧,早死早超生。

  不知多久,我就聞見一股香噴噴的飯菜味兒。那個小女孩兒又跑回來,好像放我懷裡一碗熱湯麵說,你快吃吧,吃完趕緊回家。說完,她就走了。我聽見她踩著雪的咯吱聲,我第一次聽上去竟然那麼悅耳動聽,第一次發現這個世界竟然如此美好,如此溫暖,如此動人。

  李茉莉聽的全身緊張起來,不由替楊仕新擔心。楊仕新粲然一笑說,你以為我會吃那碗熱麵湯吧。李茉莉輕輕點了點頭,熱淚盈眶地望著楊仕新。

  楊仕新說我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了,怎麼吃東西。我心裡不停對老天說一定要保佑這個小女孩兒,祈禱她人生道路一帆風順。可能上天真有好生之德,小女孩兒又跑到我面前說你怎麼一口也沒吃。沒過多久,我聽見一個男人說還活著,他叫人把我抬進屋子裡,喂我喝紅糖姜水,又給我蓋了好幾雙被子,經過他們的一番努力,我活了。我睜開眼睛看見那個小女孩趴在我面前看著我,她見我醒了,立馬笑了,笑的很好看,我想天使就應該是她笑時的樣子。她小聲問我醒了。我想起來但是起不來。

  我在小女孩兒家住了三天,渾身上下換了一個遍,這次終於又做人了。他們一家人為此特別開心。可能我和小女孩兒有緣,我們玩的很快樂。那也是我最快樂的一個冬天,寒冷又溫暖。我就在附近找了一份工作,把賺的錢都給了小女孩兒的父母。他們一家人待我恩重如山,甚至把我也看成家裡一份子,他們曾幾次問我老家是哪裡的,可我不願回那個地方,我沒告訴他們。他們見我不說,也沒再問我,好像趕我走似的。就在我想通回老家的時候,小女孩兒得了急性腦膜炎。楊仕新沒有再說下去,李茉莉抽出紙巾遞到他面前,試探性地問她死了。

  楊仕新擦掉眼淚點了點頭。李茉莉想問後來呢,一想還有什麼後來。楊仕新說我離開了那個地方,又開始流浪。只不過,這次我流浪和往常不一樣,我扒上一輛火車,但是我不知道那裡裝的是什麼,我開始以為那趟火車是拉的煤炭,上去以後才知道運的是香蕉,餓了就吃香蕉,渴了也吃香蕉,吃的直想吐,奇怪的是,這次我沒想到死,一次想死的念頭也沒有。但是我不知道去哪兒,心想一切聽天由命,這趟火車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你永遠想象不到,一個人竟然在火車上生活一周,吃喝拉睡都在上面。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活著,替那個小女孩兒好好活著。那時,我才明白一個道理。一個人的命長命短不是自己的決定的,是老天決定的,老天讓你活你就得活,哪怕活的生不如死,老天讓你死你就得死,不管人好還是人壞。我想既然老天讓我活一天,我就賺一天,就是為那個小女孩兒賺一天。

  火車到終點站時,我竟然吃了一節車廂四分之一的香蕉。如果不是我大意,睡過頭,他們也不會發現我。他們跑不過我,我也是第一次發現我竟然能跑那麼快,竟然有一雙飛毛腿,可以參加奧運會比賽了。楊仕新說到這裡笑了,喝了口紅酒,臉色也紅潤起來,男人味魅力十足。李茉莉不由看的入迷,楊仕新給李茉莉加了一點點紅酒說經常喝紅酒對女人特別好。李茉莉低頭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楊仕新再次端起酒杯說乾杯,兩人一飲而盡。李茉莉倒好紅酒,靜等楊仕新講故事。

  楊仕新說很不幸,我又成了街頭流浪漢,鬍子長到脖子下面,頭髮長到肩膀,男人特別容易蒼老憔悴,尤其是受到重創的男人。李茉莉一時不知該如何說好。楊仕新說接下來我就開始新的生活,每次我想要放棄的時候,我都不由自主想起那個小女孩兒,她是我的小天使,也是我的小幸運,我覺得她一直陪著我,一直在天上看著我,一直給我鼓勵,讓我重振精神,勇敢面對一切。

  李茉莉說你真了不起,那個小女孩兒也了不起。楊仕新喝完杯中酒說該你了,說說你吧。

  李茉莉喝完杯中酒說,我怕說出來你笑話,和你的故事相比,瞬間覺得我的故事根本不叫故事,甚至提不上嘴。楊仕新說,不要這樣妄自菲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故事,每個人來這個世上都是有一定意義的,就算是小草,小石子,小樹。

  李茉莉說你可以把你的故事寫成一本書了,寫出來肯定是暢銷書。楊仕新說我是寫不出來了,也寫不動,如果你有興趣,你可以寫出來。李茉莉說真的可以嗎。楊仕新點了點頭說當然。李茉莉說你怎麼不問我說做什麼的。楊仕新說你也沒問我做什麼。

  李茉莉笑了說,你是做什麼的。楊仕新說我是一個流浪者,可能會一直流浪下去,流浪到老,流浪一輩子。李茉莉說不會的,只要你有個家,就不會流浪。楊仕新問家,我的家早沒了。李茉莉說是那個小女孩兒死去以後么。楊仕新點了點頭說算是吧。

  李茉莉說你想有個家嗎。楊仕新看了桌面幾秒點了點頭說,如果說不想,那是假的。轉而問李茉莉,你呢。李茉莉站起來走到窗戶邊看著窗外夜景說,不是我想有就能有。楊仕新站起來走到李茉莉身旁望著窗外說,只要想有就有,除非你不想。

  李茉莉轉身望著楊仕新,望著這個傷痕纍纍又充滿希望的男人。楊仕新望著李茉莉,上前抱住李茉莉。李茉莉沒有拒絕他,他們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楊仕新說謝謝你聽我說這些,謝謝。李茉莉眼淚就出來了,她想起趙書海,心想她們兩人到底會不會在一起,會不會有結果。楊仕新說想有就有,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簡單嗎。李茉莉迷茫的望著窗外,望著窗外的天,天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星星,沒有月亮。

  楊仕新送李茉莉回家,兩人出了地鐵,邊走邊聊。

  李茉莉說,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楊仕新笑了說,說來聽聽。李茉莉說就是找到一個和我情意相通的人,像我們這樣一邊走路一邊聊天,走不完的路,說不完的話。想想,我都覺得很浪漫,比送玫瑰鮮花還要浪漫。李茉莉說完忍不住笑了。

  楊仕新說你這個願望有點難實現。李茉莉說我也是覺得很難實現,越是簡單的越難以實現。楊仕新說主要男人和女人不一樣,男人要工作,要掙錢,要養家,男人一旦成家立業很難花前月下,也很難像你說的這樣浪漫的散步。如果碰到加班,碰到職業上升期,更是難以實現。李茉莉笑了說,所以說,我註定單身。

  楊仕新說你沒必要追求這些,這些都沒實用性,你可以追求其他的,比如物質方面的,比如,楊仕新見李茉莉低頭不說話,就問你不高興了。李茉莉搖搖頭說你說的對,我知道我不該追求虛無縹緲的,男人有男人的事業,女人也有女人的事情,兩人怎麼可能會天天像我想的那樣,我也只能想一想罷了。

  楊仕新覺得李茉莉有些悲觀說,你也別太失望,肯定會遇到的。李茉莉苦笑道順其自然,一切聽從上天安排。楊仕新送到李茉莉樓下說,我就不上去了,你回去早點休息。李茉莉點點頭,說了聲謝謝。楊仕新說我也要謝謝你,你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我需要你這樣的傾聽者。李茉莉低頭一笑,沒再說什麼,上樓去了。

  李茉莉進了房間,走到窗戶邊上,看到楊仕新站在樓下仰望著頭往上看,過了幾秒,楊仕新轉身走了。李茉莉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和楊仕新是不可能的,也許他們兩個人只是同病相憐而已,再無其他。

  李茉莉洗完澡出來的時候,看到楊仕新發來的微信說已經到家。李茉莉回復好好休息,下次我請你吃飯。楊仕新回了一個好,早點休息。李茉莉沒再回復楊仕新消息。

  李茉莉坐在電腦面前,刷刷的像飛一樣洋洋洒洒的敲了五千多字,後來又一個個刪掉了。她看完一點也不滿意自己寫的,讀完總覺得哪裡不對,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李茉莉坐在電腦面前不停地敲擊鍵盤,等她敲了整整一頁的時候才發現滿屏的字都是趙書海,都是趙書海的名字。李茉莉看著這些字發了半天呆,就把電腦合上,鑽進被窩睡覺。

  李茉莉剛躺床上沒多久,手機鈴聲就響了。她一看是趙書海的電話,猶豫幾秒,沒有接聽。趙書海再次打來,李茉莉這才接聽。趙書海先說話問李茉莉躺下了嗎,李茉莉淡淡說了個嗯。趙書海說我今天完成一個大項目,李茉莉聽出趙書海激動的語氣,她淡淡地說了聲恭喜。趙書海說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幸運星,只要你在,我什麼都不怕,什麼都能做成。李茉莉淡淡地說你言重了。

  趙書海說這次我可能升職加薪,只不過我還有一個對手,現在就看鹿死誰手。李茉莉說你飛黃騰達還會記得我嗎。趙書海說我努力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李茉莉急忙說別,不要說這種話,這樣會讓我有心理負擔也會讓我有無形壓力,只要你開心就好,你覺得好就行。趙書海問李茉莉怎麼了,李茉莉說沒怎麼。趙書海問喝酒了,李茉莉不想瞞趙書海輕輕說嗯。

  趙書海沉默,李茉莉說我真害怕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我怕自己什麼都給不了你,連承諾都給不了你。趙書海說我沒讓你給我什麼,也沒讓你給我任何承諾。我只想讓你過你想過的日子,我並沒有其他目的。李茉莉說最近經常加班吧,趙書海說是。李茉莉說每天都很晚到家吧,趙書海說是。李茉莉說升職加薪以後就會有很多應酬吧,趙書海說這不正常嗎。李茉莉說正常,再正常不過,不過我不喜歡經常有應酬的男人,更不喜歡夜不歸宿的男人。

  趙書海哭笑不得說,你想說什麼直說。李茉莉說這還聽不出來嗎。趙書海說聽不出來,李茉莉說我不喜歡花天酒地的男人。趙書海說我什麼時候花天酒地了,你見我什麼時候花天酒地了。李茉莉說我們以後不要聯繫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趙書海說他是誰。李茉莉說給你說你也不認識。趙書海大吼一聲,他是誰。李茉莉說你管不著。李茉莉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趙書海又打來電話說,你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李茉莉說今天。趙書海問你們睡了,李茉莉說你管不著。趙書海說算我瞎了眼,以後我再也不會管你的事,再管我就不姓,趙書海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

  李茉莉說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你們臭男人都一個德性。趙書海說你別把我和那些臭男人相提並論,他們沒資格和我比。李茉莉第一次發覺趙書海這麼狂傲,目中無人,說,你是不是怕自己比不過人家,你是不是怕自己輸了,你是不是,李茉莉還沒說完,趙書海就把電話掛了。李茉莉氣的一肚子氣,心想這樣也好,以後誰也別給誰留念想。

  李茉莉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惡毒地說趙書海。李茉莉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惡毒的人,但這時卻惡毒的傷了一個男人的心。李茉莉隨後收到一條簡訊說,那張卡就算你結婚我給你包的紅包,再見。李茉莉看著這條簡訊,心裡特別苦澀,苦澀的竟然流不出一滴淚。原來,情到深處,人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李茉莉把趙書海的通話記錄和簡訊刪的一乾二淨,一點痕迹也不留。就在沒多久,李茉莉還在寫小說的電腦上情不自禁敲了整整一頁趙書海的名字。李茉莉應該告訴趙書海,應該讓趙書海知道自己的心意,可她就是不願意說出來,就是不願意親口承認,她心裡有趙書海。

  李茉莉的世界里沒了男人,瞬間安靜下來。最近她什麼都不想,每天都是兩點一線,家和書店,每天的事情也是寫小說和看書,非常充實,非常忙碌。

  一連半月都是如此,就在李茉莉收拾電腦回家時,楊仕新給李茉莉打來電話問她最近怎麼樣,李茉莉說挺好的,你呢。楊仕新說就是太忙,沒空聯繫你,你這個周末有時間嗎,一起坐下來聊聊天。李茉莉說可以。楊仕新問李茉莉想去哪兒,李茉莉說早就想去爬山了,要不我們一起去爬山吧。楊仕新笑著說你怎麼和我想一塊了,我懷疑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李茉莉笑著說我哪敢,就是湊巧了。

  兩人約好見面的時間地點。

  當李茉莉出小區門口,正要往地鐵方向走,忽然聽到好像有人叫她,她回頭看了看,也沒找到人影。只好低頭又往前走,接著又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李茉莉回身還是沒看到叫她名字的人。她心裡不停犯嘀咕,這個小區里她誰也不認識,難道是她的個人信息泄漏了。

  她正想著,就聽見車的喇叭聲響,心想神經病,我又沒擋你的路,亂按什麼喇叭,顯擺自己有輛車嗎。李茉莉剛想完,就見那人搖下車窗說,大美女想什麼呢。李茉莉一看是戴著一副墨鏡的男士,露出兩排白色牙齒,聽著聲音特別耳熟。那人摘下眼睛說,這麼快就忘了。李茉莉這才知道是楊仕新說,是你,我還以為是不務正業的小流氓,你這樣打扮,瞬間不敢認你了。

  楊仕新說上車,今天我是你專職司機,你說去哪兒就哪兒,絕對服從安排。李茉莉問這車是你的,楊仕新說租的。李茉莉要坐在後排,楊仕新給李茉莉打開前排副駕駛門說坐這裡。李茉莉說坐這裡不合適吧。楊仕新說沒什麼不合適的。

  楊仕新說想好去哪兒了嗎,李茉莉說我想兜風。楊仕新問不爬山了。李茉莉說爬山什麼時候都可以,蹭車可不是什麼時候都有機會。楊仕新笑了說感覺你今天心情特別好。李茉莉望著窗外說那是當然,有免費車坐心情當然好。楊仕新默默握住李茉莉的手,李茉莉看了楊仕新一眼,說,不會讓我肉償吧,那我可不敢坐了。楊仕新放下李茉莉的手說,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講冷笑話了。李茉莉說我一直都這樣。說完就望著窗外不說話。

  楊仕新說你想什麼呢,李茉莉說就是好好體驗一下坐在豪車裡看著外面步行的人是什麼感覺。楊仕新說什麼感覺。李茉莉說讓我想起那句有名的話,寧願坐在寶馬車裡笑也不願坐在自行車裡哭。楊仕新說你會怎麼選擇。李茉莉說如果只有我和他,我就選擇那個能讓我真正快樂的人,可惜生活里不單隻有我和他。

  楊仕新說如果這車不是我租的,是我買的,你會怎麼選擇。李茉莉撲哧笑了說,這是什麼選擇題。楊仕新說我想聽答案。李茉莉說我不喜歡做寶馬我喜歡坐勞斯萊斯。李茉莉說完,兩人哈哈笑了起來。楊仕新要是我能滿足呢。李茉莉說可以啊,到時候就不僅僅坐勞斯萊斯,還要有豪房,丫鬟,保姆。李茉莉說也就這些吧,人生也就不過如此。楊仕新說除了這些還要什麼,李茉莉說金銀首飾,珠寶,高跟鞋,包包,一大堆一大堆,對了,還有帽子,眼鏡。楊仕新說不想要書么。李茉莉不說話了,當聽到楊仕新說到書的時候,李茉莉特別想哭,眼淚怎麼也控制不住。她沒有看楊仕新,只是用手背悄無聲息的擦掉眼淚。

  楊仕新說,你說的這些我都能幫你實現。李茉莉不說話。楊仕新說如果你想要,我都可以滿足你。李茉莉說謝謝,我不需要。楊仕新說那你需要什麼。李茉莉說我不喜歡錢,我喜歡當官,我有官癮,只要讓我當官,我就把那些做不好工作的狠狠臭罵一頓,罵的他們抬不起頭,罵的他們直不起腰,罵的他們下次見了我不敢看我。楊仕新不說話了。

  李茉莉說這下你不能再說能滿足我了吧。楊仕新說如果你喜歡,我可以讓你實現。李茉莉說了一句沒意思,停車,我要下車。楊仕新說這裡不能停車,要停也是前面才能停。李茉莉說到前面我要下車。楊仕新問怎麼了。李茉莉說坐豪車也就這樣吧,也沒覺得哪裡好。

  楊仕新笑了說,小孩子。李茉莉說到了前面停車。楊仕新說好。

  楊仕新把車停在路旁,李茉莉走進旁邊的綠化帶,綠植打理的很好,長勢也很好。李茉莉只認識其中的萬年青,木蘭樹,其他的花草樹木都叫不上名字。李茉莉走到一處高坡兩腿盤起席地而坐,楊仕新笑著說這就是你說的爬山。李茉莉說只要心中有山,哪裡都是山。楊仕新學著李茉莉坐下來,坐在她身旁說,酒肉穿腸過,心中佛祖留。

  李茉莉望著遠處,說你喜歡黑夜還是白天。楊仕新說黑夜吧,你呢。李茉莉說要是黑夜和白天顛倒一下就好了,白天睡覺,晚上工作,為什麼白天工作,晚上睡覺。楊仕新說白天有太陽,有光亮。李茉莉問你真的是富豪。楊仕新說不是,你是不是很失望。李茉莉低頭笑了說,幸虧你不是富豪,你要是富豪,我就和你絕交。楊仕新問為什麼。李茉莉說壓力山大,害怕和你走到大馬路上突然被人打劫。楊仕新也笑了說你想象力夠豐富的。李茉莉說本來就是啊,不都說富豪身邊都有保鏢嗎。楊仕新笑了笑說你看我是富豪嗎。李茉莉上下左右打量說,有富豪的氣質,不過話說回來,據說那些富豪很忙的,哪有時間和我這小老百姓到處出溜,哪有時間和小老百姓談笑風聲。

  楊仕新說富豪也是人啊,你說的富豪好像不需要吃喝拉撒睡,沒有煩惱一樣。李茉莉躺在草地上頭枕著雙手望著藍天說,富豪的苦惱是怎麼花錢,小老百姓的苦惱是怎麼賺錢養家。李茉莉說著閉上眼睛,像是睡著一樣。

  楊仕新說這你就不懂了吧,有錢人的錢不是自己的,是大家的。李茉莉說不管富豪還是小老百姓開心快樂就好,只要開心快樂就是做一輩子乞丐也行。楊仕新看著躺著的李茉莉說,要不咱兩一起當叫花子,我是叫花子公公,你是叫花子婆婆。李茉莉說不要,要找也要找一個帥的,帥過一條街的,不是說顏值也能當飯吃嗎,我就讓他去賣顏值,然後我就像包租婆一樣坐等收錢。楊仕新問你只收錢不花錢么,李茉莉怎麼不花,我要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睡好的戴好的,反正用的一切都是好的。楊仕新說那怎麼當乞丐。李茉莉閉著眼睛嘿嘿直樂。楊仕新說傻樂什麼,快說說。李茉莉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楊仕新說什麼。李茉莉說把你劫了順便把你這輛豪車也劫了,我把你賣給一個做肉生意的,車也賣了,然後我就發了,一夜成富婆,我就衣食無憂了,整天混吃等死,最好也體驗一把醉生夢死,此生無憾了。

  楊仕新說可以啊,你動手還是我動手。李茉莉還沒說話,楊仕新就動手捏李茉莉的鼻子,李茉莉急忙張開眼睛說別鬧。楊仕新注視著李茉莉,幫她拂去嘴角的頭髮,整理下前額髮際。李茉莉感覺不對勁兒,想要坐起來,楊仕新卻俯視著李茉莉。李茉莉悄悄從楊仕新身下溜走,楊仕新問給你機會不要,機會只有一次,錯過就沒了。

  李茉莉從楊仕新身下滑出來,站起來就跑,邊跑邊說過來啊,你要是抓住我就算你贏。楊仕新站起來笑著說真的。李茉莉跑起來長發也跟著跑了起來,邊跑邊回頭說有本事來抓我啊。楊仕新追了上去,眼看就要抓到李茉莉,卻被李茉莉躲到一邊撲個空。

  李茉莉笑的直不起腰,楊仕新笑著雙手叉腰,木蘭樹就在他們旁邊茂盛的生長,葉子又大又綠,在風中飄舞,像是為他們兩個玩遊戲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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