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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遇見他,悔不悔?

  很快,夜幕降臨了,婦人睡得鼾聲大起,雪柒悄悄下床,屏住呼吸悄悄去扣牆上的出口。

  她躡手躡腳將石板拿下來,回頭瞟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鼾聲已經停了,婦人雙眼清明地看著她,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不肯安分地待著的,我索性把話說明白了,那小子一日不把解藥拿來,你一日不用想著出去,我們倒是待了十來年了,不著急。」

  雪柒恨恨地把石板又安回去,一跺腳又上床躺著去了。

  沒過一會兒,牢房裡又回蕩著婦人如雷的鼾聲,雪柒煩躁地從棉襖里摳出兩坨棉絮塞住了耳朵。

  自那日提審之後,獄卒每天送的吃食都頗為豐盛,不再問罪,卻也沒把她放了。

  雪柒也是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偶爾無聊也會根據之前練過的刀法,創新一些招式。

  她每次演練,婦人便在旁邊說著風涼話,這不對了,那又少些力道了,雪柒每每被她氣得七竅生煙,讓到一旁,你來,你來!

  婦人也不推辭,照著雪柒推演的招式巧妙地過渡了難以連接的部分。

  長此以往,雪柒便摸透了婦人的脾性,故意露拙,婦人都會氣急敗壞上前指證,雪柒就順勢站到一旁,看著婦人演練。

  一晃便是十日,依舊沒有倪尋的消息,卻聽到婦人出去時外面的人都在傳,黎朝太子訪問雲牙!李灝不就是新冊封的黎朝儲君嗎?

  聽到這個消息,雪柒心內依舊難以平靜,一整日過得恍恍惚惚,婦人看著魂不守舍的雪柒,在他眼前揮了揮手:「你今日怎的不練功了?」

  雪柒煩躁地大叫一聲,蒙頭就睡。留下婦人一臉茫然,前兩天還好好的,這是吃錯什麼葯了?

  次日,雪柒又被士兵帶到了大殿上,她一眼便看見了坐在雲牙王右下首的李灝,黎朝太子。

  李灝見到她蓬頭垢面,嘴唇乾裂的樣子,看樣子是吃了不少苦,眼中的心疼再難遮掩,雪柒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雲牙王看向李灝,笑道:「殿下所尋的走失的手下可是這位?」

  李灝起身回道:「正是!她正是我派出去雲極鎮辦點事的手下,不知為何流落於此,還衝撞了世子,是本宮馭下不嚴,本宮向雲牙王賠罪了。」

  雲牙王也起身道:「殿下言重了,也是世子頑劣,本王也有過失。」

  李灝向雪柒招手斥責道:「還不過來?整日冒冒失失的,還好雲牙王並未怪罪,還不謝過雲牙王。」

  雪柒並未有反應,她還沉浸在「手下」兩字中不能自拔,她深知他的處境,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可是這樣遮遮掩掩的,不斷變更的稱呼,她實在是厭倦了!

  她突然不想再等,不想再踮著腳尖去夠他了,他也不必俯身遷就她。就這樣放開,至少兩個人都不再心力交瘁了。

  她不怪他,他已經盡了他所有的努力了,只是她不想再憧憬,不想等待了。

  她的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緩緩邁步向前,拱手道:「太子殿下恐怕認錯人了,草民只是一介草莽,未曾有幸拜在殿下帳下。」

  說完堅定地轉身,決絕地走了出去。

  李灝的笑容僵在臉上,他心裡憤恨難當!如今她是寧願在異國他鄉受苦,也不願跟他一起走了嗎?那他這樣千里迢迢來這又是為了什麼?他在建鄴遇見回去求助的倪尋,得知她身陷囹圄,一夜未眠,只為了找個由頭出訪雲牙!

  他一直僵著不願將楊玫納入東宮,他就是想一點一點穩固地位之後,再把她接到他身邊啊!她為什麼就不能理解他呢?為什麼就不能再等等他呢!

  雪柒失魂落魄地又回到牢房,婦人對她又回來了很是興奮,一個勁地誇她守信重諾。

  雪柒懨懨地上了床,一整天不吃不喝,就癱在床上躺著。

  婦人有些看不過去了,一把將被子掀開道:「你生病了……」「嗎」字還在嘴裡,只見雪柒淚水漣漣,一雙眼已經腫的核桃大,羞憤地又把被子搶回來蒙住頭。

  婦人悻悻道:「我還以為生病了呢,原來是失戀了,那有什麼大不了的!」

  雪柒悶悶的聲音從被子里穿出來,還帶著濃濃的哭腔:「你說個屁!你自己還不是為了一個男人死纏爛打!」

  「呃……」婦人訕訕道:「我跟你不一樣,我現在是已經想通了。」

  雪柒「嘁」了一聲,明顯不信:「你想通了你不走,你還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裝瘋賣傻受罪,還受他的氣!」

  婦人倚在牆上,長嘆一聲道:「來不及了,等我想通了,看開了,我突然不知自己存在的意義在哪兒,我不知道,除了追隨他,我能去哪兒,做什麼。畢竟,前二三十年,我都是為了他一個人而活。」

  雪柒停止了哭泣,儘管睫毛還掛著淚珠,八卦的心卻蠢蠢欲動:「你和他怎麼相識的?」

  婦人深吸一口氣,像是在努力回想,沉吟一會兒才開口道:「大約是在我六歲,還是七歲那年,父親母親相繼病逝,家中叔伯佔了房屋田產,卻一口薄棺也不肯出,我只得拿一個小板車拉著母親的屍體,準備拉到山上掩埋。」

  「不料被幾頭餓狼盯上,我不敢跑,我怕母親的屍身被狼群分食了。拿著一根木棒跟狼群對峙,正當我手臂上被一隻狼咬住,我心裡想,算了吧,能跟母親一塊去了也好。」

  「這時他和他師姐宛若神仙降世,白衣飄飄從天而降,三兩下就趕跑了狼群。聽了我的遭遇,拿劍架在我叔伯肩上,要回了我家的房產地契。」

  婦人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我永遠記得,他逆光而立,問我,你可有親族接納,若沒有,便跟我走吧!」

  跟我走吧,這句話,讓她三十多年深陷情網,無法自拔。

  「後來呢?你們是如何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雪柒完全忘記了剛才哭得稀里嘩啦的事情,追問道。

  婦人調整了一下姿勢,臉上浮起憤恨:「這說起來全怪他師姐!後來我跟他走了,也拜入他師父門下。一起在山門待了十多年,那是我這輩子最快活的時光了,我可以日日見到他,看他練劍,看他讀書。」

  「嚴寒酷暑,我都從未懈怠,師傅說我根骨極佳,悟性也高,進步得很快。每每這時,他的目光才是完完全全屬於我的,我為了那個時刻,付出多少也願意啊。」

  雪柒撇撇嘴:「他師姐他師父不就是你師姐你師父?」

  婦人好似沒有聽見雪柒說的話,繼續喃喃道:「這樣過下去多好,他師姐一張愛熱鬧,吵著鬧著下山,要去闖蕩江湖。他一向最聽他師姐的話,說去二話不說就跟著去了,我也去了。後來輾轉來到雲牙,遇見了現在的雲牙王金去善,那時雲牙王只是個不受寵的王子,卻讓他師姐對這落魄王子一見鍾情!」

  說到這,婦人臉上掛起了詭異亢奮的笑容,彷彿得了多大的好處:「他對他師姐情根深種我是知道的,他師姐缺對他無意,他只好夜夜買醉,我也願意時時陪伴。」

  似乎想到什麼,婦人臉上突然猙獰:「他為了他師姐,要打壓金去善,投靠了當時的世子,被世子引薦為國師,風頭一時無倆。他以為他官拜國師,會令他師姐側目,其實不然,他師姐與金去善更是如膠似漆,甚至在相識不足半年便成親了。」

  雪柒完全聽得入了迷,婦人現在打開了話匣子,完全不用雪柒追問,自顧自說個不停:「他完全被嫉恨蒙蔽了雙眼,每日酗酒,待他振作起來,只一心想弄死金去善,他認為金去善死了,師姐就會回到他身邊。」

  「金去善也不是軟柿子,十數年一直忍辱求全,韜光養晦,陡然在老雲牙王薨逝那晚發動了兵變,將世子一脈全數斬殺,只因他師姐苦苦哀求,金去善將我二人生擒,囚禁於此。」

  「我記得那晚正值他師姐生產,外面動亂不堪,火光滔天,兵刃撞擊聲不絕於耳,時不時還有冷箭射入,恰恰命中他師姐,失血過多,不治身亡。產下的孩子也不知所蹤,生死未卜。」

  說完這些,婦人眼中劃過一絲不忍:「金去善悲痛欲絕,但也答應了他師姐不傷他性命,鞭笞百餘下,給他灌下一種毒藥,只給緩解的藥物,夜夜受那噬心蝕骨之痛。怕他自戕,所以用鐵鏈鎖住他的手腳。」

  「初時,聽聞他師姐已經死了,他也心存死志,好幾次咬舌,每一次都被金去善救活,又狠狠鞭打一頓。長此以往,他逐漸不再尋死,殺死金去善成了他唯一的信念,可是求死不易,求生卻更難,如你所見,他如今生不如死。」

  雪柒默然,好久才問道:「那你呢?緣何被囚禁?」

  婦人閉上眼睛,頹然道:「我為了他,做了許多不幹凈的事,殺了不該殺的人,手上造下不少殺孽……」

  雪柒問道:「你是如何,沒有任何希望,一直全心全意堅持了這麼多年的?」

  婦人苦笑道:「哪有什麼全心全意,我也無數次在他那裡碰壁后,想著要不就一走了之吧!可是走了之後,我卻發現我無處可去,我的心無處依託。」

  這是頂頂可悲的事了吧,一個人,活了半輩子,活丟了自我。

  又一天婦人出去遊盪回來,說太子殿下已離開雲牙,回到黎朝了。

  雪柒連日里心裡的鬱結一下就通了,本就該如此啊,他走他的康庄大道,她過她的獨木小橋。

  遇見他,悔不悔?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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