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郡主?開什麼玩笑!
「我將我的刀法傳與你吧?」那婦人沒頭沒尾地說道。
「啊?」雪柒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為什麼冷不丁這麼問?
那婦人有些不悅:「你不想要?你知道多少人……」
「不不不,不是的,可是我已經有師父了,雖然我叫他老頭,可是他教我功夫,撫養我長大,他是我師父。」雪柒連忙說道。
婦人翻了個白眼:「誰要你拜我為師了?我用不著!我只是想著,我來這江湖一遭,總得留下點什麼,要不然,太寂寞了。」
「呃……」雪柒一時不知怎麼回答。
婦人怒道:「到底學不學?我靜微什麼人!傳你功法還要低三下四求你!」
「學學學!」雪柒忙不迭地說道。
靜微?好像在哪聽過?不管了,她也見識過靜微的功夫,學來總歸沒什麼壞處。
自從靜微開始傳授她功法之後,她再也沒有起過逃跑的念頭了。每天都一門心思地鑽研功法,時不時跟靜微切磋幾招。
靜微看著雪柒突飛猛進,心裡感慨萬千,若當時,自己勤學苦練不為了他人,而是自己全心全意地升功法,如今就算沒成為一代宗師,也能獨當一面了。
看著素麵朝天依然唇紅齒白,雙頰豐盈的雪柒,她第一次心中生出艷羨,她羨慕雪柒還年輕,哪怕是頭破血流,還可以從頭再來。
又過了五六日,夜幕降臨,雪柒和靜微二人正躺在各自的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三聲「噠噠噠」的敲擊聲!
兩人面面相覷,靜微也在裡面,那會是誰?難道是!雪柒立馬跳下床將牆上的石板取了下來,進來的是張清風!雪柒的眼淚刷刷地掉下來,抱著張清風又哭又笑,張清風沒好氣地推開她,拉動繩子,對旁邊的雪柒叫道:「還不來幫忙!」
雪柒應了一聲趕緊過來幫忙拉繩子,是問情!雪柒更是開心不已,彷彿問情馬上能治好雲欒,她馬上能拿到洗髓丹給倪尋一樣。
「嘩啦」一聲,還有一個白影掠上來,雪柒一看,白慕青!她怎麼也沒想到,白慕青會出現在這裡,還跟老頭他們一起來的,建鄴到南陽還有很長的距離。
白慕青看著有些憔悴,兩鬢間有亂髮,嘴唇蒼白皸裂,平素一塵不染的白衫也覆了一層黃土,想來是連日趕路所致。
雪柒不敢看他,是自己堅持要走,結果混成如此境地。
白慕青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定定看著雪柒。
張清風看著兩人都不開口,催促道:「還不快走?等什麼呢?等著雲牙士兵瓮中捉鱉?」
靜微站起來擋在出口,看著雪柒。雪柒低聲對張清風道:「我們還不能走……」
張清風看著靜微道:「之前是怕打不過她,此刻嘛,怕她作甚!」說著活動了一下手腳,脖頸。
雪柒連忙制止道:「不不不,是我答應了靜微前輩一定會幫雲欒前輩看看的!」
「靜微?」張清風回想了一下,拱手確認道:「飲血刀魔,久仰久仰!」
靜微也抬手道:「張清風,一夜滅齊山,有過之而無不及,佩服佩服!」
這是張清風和問情最大的心病,此時提起不免傷神,張清風狠狠剜了雪柒一眼,責怪她為何告訴旁人。
雪柒連忙搖頭,靜微慢條斯理道:「你不必怪她,她沒說過,我從她招式中推測的,你我同樣修刀,這並不難。」
雪柒對著問情央求道:「求您幫她看看雲欒前輩好不好?」
靜微也拱手施禮道:「請神醫幫我師兄看看,若是不好了,也不強求,也算沒有遺憾了。」
問情看了看張清風,張清風不勝其煩,點了點頭。
雪柒和靜微開心地引著問情來到了關押雲欒的牢房。
問情搭了脈,看了口中,按壓了胸口,肚子,搖頭道:「不成了,臉部浮腫,口中潰爛,舌苔青紫,牙齒脫落,五臟六腑俱已成爛肉,時日無多了!」
聽聞此言,靜微睜大眼睛,眼裡的淚水毫無預兆地滾落,她顫聲道:「如果,如果我,我早一點……我……」
問情冷漠道:「早一點也沒用,這種毒藥本來就無解!這種毒藥名喚奈何,它會令人夜夜錐心,卻不致命。傳說是一個女子臨死前為負心郎君調製的,讓他日日痛苦,夜夜懊悔,卻不傷他性命。」
靜微終於止不住嚎啕大哭,雲欒卻很冷靜,甚至還泛起一絲笑意,他難得溫柔地對靜微說:「你看吧,我早說沒用,你不聽,如今神醫也說了沒治了,你該走了吧?」
靜微哭著搖頭,泣不成聲。
雲欒笑道:「傻靜微,放我走吧,我這十幾年,太累了。我啊,早該隨師姐走了,她一個人在下面多害怕。」
靜微握著雲欒枯槁的手大聲哭道:「不要!不要!你又要撇下我!你既撿了我,便不要拋下我!你從來都是追隨著她,連死也要一樣嗎?」
雲欒滿眼溫柔:「傻姑娘,你怎麼如此鑽牛角尖?你把一生最美好的的時光都荒廢在我這行將就木的人身上,值得嗎?」
靜微愈發涕泗橫流,嘶聲喊道:「你何嘗不是!一直亦步亦趨跟在她後頭!她可曾回頭回應過你?你跟我一樣,也是可憐蟲,憑什麼擺出這樣悲憫的樣子!」
雲欒有些疲倦地閉上眼睛,輕聲道:「是啊,都一樣。」
過了一會兒,雲欒對靜微說道:「我想見金去善一面。」
靜微忙不迭道:「好好好,我這就去!」
靜微立刻轉身朝外跑去,她不是去那出口,而是直接去闖牢獄,她大聲用雲牙話嚷嚷著什麼,一會就傳來了刀兵相接的聲音,張清風也出去幫忙了,問情,白慕青也跟著出去了,雲欒叫住了要出去的雪柒,氣若遊絲地道:「你留下來,我有話跟你說。」
雪柒蹲下來看著他,他有氣無力道:「再上前點,一尺之外我已經看不清了。」
雪柒只好再往前,雲欒艱難地抬起頭,睜大眼睛,企圖看清眼前這張臉,看了一會兒,又把頭垂了下去,喃喃道:「除了眼睛,不怎麼像……」
像誰?先王后嗎?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後,雲欒慢慢道:「我把最後一枚洗髓丹藏在了我們初來雲牙時暫居的小院里。」
不是說拿到解藥或者殺了雲牙王才可以嗎?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他病糊塗了?
只聽雲欒又道:「我有個條件。」
雪柒心想,果然,他還記得呢,說道:「你說說看,之前兩個條件都難以答應你了。」
雲欒搖搖頭:「不是那些,拜託你,帶靜微出去,不要放她一個人,因為小時候的關係,她總是害怕被拋棄。至少,照顧她一段時間,我不在了,她怎麼過……」
雪柒心裡酸澀不已,她替靜微開心,他心裡,始終有她一席之地!
雲欒又道:「不要告訴她我拜託過你,她才三十四歲,一切還能重新開始,讓她恨我吧,她才能很快將我忘了。」
雪柒鄭重點頭:「我答應你了!」
雲欒這才慢慢閉上眼睛不再言語,似乎是在積蓄著最後的力量。
不一會兒,幾個獄卒進來,將鎖鏈打開,將雲欒像一條舊棉絮一樣放到轎輦上,抬到了大殿上。
雲欒抬眼看看依舊金碧輝煌的大殿,金去善穿著厚厚的大氅窩在王座上,一雙眼睛渾濁而銳利。
他看著大殿上灰敗枯槁的雲欒,想起了雲欒剛來雲牙時還是個意氣風發的白衣少年。
他轉動著扳指,斜睨著雲欒問道:「你要見本王?可是想通了?」
雲欒壓抑著馬上破口而出的咳嗽,笑道:「我已經油盡燈枯了,我先去見她了,下一世我不會再讓她遇見你了。」
金去善放聲大笑,彷彿聽到了什麼笑話,隨即起身指著雲欒大聲道:「你來就為了跟我說這些?你有沒有想過,她想不想再見你!就是因為你!她才會死!你有什麼臉面去見她!你死了我就將你挫骨揚灰!永世不能輪迴!」
雲欒看著眼前暴跳如雷,再無半點君王儀態的金去善,嘿嘿笑了起來,越笑越咳,越咳越笑,他得意道:「活著你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死了你更沒辦法了。」
金去善赤紅著雙眼道:「你敢死了,我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殺了!包括你的小師妹靜微!我怕你黃泉路上太孤單!」
雲欒陰惻惻地笑了:「你殺吧!你殺了他們,我師姐下輩子也不會原諒你!」
「就為了靜微?」金去善被氣笑了:「靜微在她生前幾次三番令她受傷,我……」
「不是靜微,是旁邊這個姑娘,」雲欒勉力抬起手指向雪柒。
金去善先是驚訝,而後狂熱,再是顫抖:「你是說……不,你騙我……你這陰險小人又騙我!」
雲欒斷斷續續道:「你……且看看她……身上的錦囊……」
金去善盯著雪柒,雪柒突然被雲欒莫名其妙地指著,又聽到他說的話,下意識捂著胸口的錦囊。
金去善一個眼神示意,兩邊的士兵合力按著雪柒,侍女正要往雪柒懷裡掏,張清風一掌將侍女打飛出去:「什麼人都敢往我徒弟身上招呼,簡直活膩味了!我之所以在這裡看你們啰嗦,全是因為我徒弟信守承諾,否則,就算是雲牙王宮,我也不怕闖上一闖!」
金去善一改居高臨下的做派,走下王座,來到張清風面前,拱手道:「大俠,請讓本王看看那錦囊吧,這事關這姑娘的身世。」
張清風聽到這話,也不再阻攔,雪柒一臉警惕地從懷裡掏出來,將皺巴巴的錦囊遞給金去善。
金去善一看到這錦囊,雙手抖得厲害,喉頭「嗚嗚」地,就是說不出話來。
雪柒看到這陣勢,皺起眉頭道:「哎哎!大王,我這錦囊可才縫製不久,您可別說是你家傳的!」
雲欒搖頭,喘著粗氣道:「我說過,不是錦囊,是布!這種雲紋,是我師姐,在得知有,身孕后,自己琢磨出來的,花樣。說是,給孩子做襁褓,做小衣裳,做小花被……」
張清風瞪大眼睛,高聲道:「你是說,雪柒是你師姐孩子?雲牙國郡主?」
雪柒也是一臉茫然,說笑呢吧?看了一整天別人的恩怨情仇,結果這齣戲里還有自己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