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世界
傳音縈繞耳畔,字字句句聽得真真切切,洛陽卻佯裝幻聽未聞,心中殺意絕決所以劍不留情。
一念變化四方仙劍齊齊吞吐鋒銳,攜著滾滾雷音,動如疾風瞬起,掠長空如驚鴻影逝,電光火石間已襲入眾修者身前三尺。
「福生無量天尊,奉天承運,萬古琉璃燈,玄元太極印,起!」
那乘駕飛馬龍車的鶴髮老者手捏妙法寶印,口中如是念念有詞,腦後懸有霓虹,溢目彩光重重套疊,伴著仙樂,輝耀里浮起一燈一印。
燈是琉璃材質,內里金燦光焱形如燭火,散發輝光輕柔似春風拂面,過劍陣如朝陽透霧,引帶著通體黑白的符印流入陣中,似落葉飄過,散成光罩將曹廣文等人護在其中。
誅仙四劍再近一尺,虛空間突起漩渦,如太極圖上陰陽輪轉,光罩隱去,原本的位置彌生無量慶雲,無堅不摧的誅仙四劍嵌入雲間,好半天方才挪動方寸距離,連聲嗡鳴,進退兩難。
「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是一場戲。」
就此時車輦行近,老者放下妙法寶印,嘻笑念誦著膾炙人口的勸人小調,默默隱去諸天慶雲,誅仙四劍重歸自由,當空飛舞,向洛陽反饋著方才情勢。
雲縷能擋下誅仙四劍片刻很不尋常,不過眼前的老頭更不尋常,錦繡內斂,高深莫測,按千機閣的情報,文殊劍齋等宗門可沒有這樣的靠山,四海盟、仙盟也沒有,他要麼來自隱世家族,要麼來自界外混沌,不論來自於哪,指使三國聯軍的幕後人確已露出水面。
「幾位道友確實年長,可修行向來是達者為尊,不論看什麼境界您都是天那麼高的存在,親自下場同這群小輩計較長短實在有失身份。」
此時老者再度開口,依舊是笑呵呵的模樣,從容自然,不存在殺機威嚴,洛陽聞聲點點頭,揮手隱去誅仙劍陣,打量著飛馬龍車,抱拳而禮,饒有興趣道:「前輩大德,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不如去我那兒坐坐,品茶論道。」
「妙哉,妙哉,小友請上車,六界偏於一隅,可崑崙劍仙之名卻已傳遍混沌人族。」
「早年的少年祖師萬劍歸宗,道韻吞吐便是劍河縱橫,後來的齊天劍仙命運坎坷,本磨得齊天之劍,可證道絕頂卻不得不自損道行護人間盛世千年……」
「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皆是大德聖人,我輩修者敬佩之至!」
鶴髮老者輕聲說著,言辭考究情理,先敬佩后唏噓,滿懷惆悵,甚至仰望天穹,嘆息英雄氣短,兒女情深。
這很有感染力,洛陽借慧劍壓著翻湧不休的思緒,抱拳再禮,「還未請教前輩尊姓大名,失禮,失禮。」
「小友無需自責,戰事方起,心繫家國百姓,情理之中。」說著老者瞥了眼城內城外的情勢,眼底浮起冰冷,「老朽道號木犀,人族上清宮八十一外道執事之一,此番為六界歸宿而來,五帝令諭可鑒真身。」
言罷木犀探手伸出袍袖,取出卷金絲御旨,五種道韻輝光閃耀,真真切切,同火雲宮裡的分毫不差,確是五帝令諭。
「晚輩孤陋寡聞,不知前輩打算以六界如何歸宿?」
感知著南諾的擔憂,洛陽不由出聲試探,這是人間的事,卻也不僅是人間的事。六界的情勢很複雜,神魔妖鬼人外道都在此生存。
混沌中人族勢力不小,其他種族也未必不存在,一個不小心就可能爆發毀滅性的大戰,不論結果幾何,他們打完揮揮衣袖走人,看似是不帶走雲彩的瀟洒,實際留下的是盡滿瘡痍的世界。
木犀好似發覺少年隱憂,捋順長須淺笑出聲,「道法自然,六界的歸宿由六界說的算,神魔妖鬼人都會派來執事,根據往昔經驗大概率維持現狀,由五族共治。」
「不過外道必然不能存在,那是絕陰之所,毀滅根由!」
說到這木犀好似想起什麼,話音轉冷,盯著洛陽,話里話外猶有告誡之意,似是知曉洛舒存在,意在勸告他迷途知返,莫要自誤前程。
洛陽好似未聽懂弦外之音,只是點點頭,瞥了眼蓄勢待發的戰場,正要開口化解大戰木犀再度出聲,「小友,仙凡有別,此乃凡人之事,你我不好強加干預!」
「如果我一定要強加干涉呢?」洛陽劍眉輕挑,手捏劍指憑空一揮,疆場之間憑空升起金燦流光,如劍筆直,還有傳音如若驚雷震耳,「過線者,皆斬!」
木犀的笑容就此隱去,盯著洛陽沉默許久,微微思量后嘆了一聲,轉而駕車離去,不忘傳音告誡,「萬法皆有因果,萬事盡有定數,當死不死便是改命,道友如此作為必然折損運數,小心突逢橫禍!」
「混沌魔族對是否維繫血脈純粹存有爭議,內部分成兩種派系,根據我們的消息,這次來的是支持血脈純粹的人物,名為重寒,絕頂大天魔。」
聽聞前一句洛陽撇撇嘴,聽聞后一句驀然皺緊劍眉,不漏痕迹瞥了眼天外,搖搖頭,默念「好事多磨。」
過去看還沒發現什麼,可現在細細考量,去混沌中尋找盟友無疑是一步臭棋,這個特殊的時候暴露六界的位置,對各方面的布局都是不利。
「其實也是好事,至少天師、武聖不敢在明面上肆無忌憚地出手了。」
南諾細細思量尋到個不錯的借口,輕輕心語,安撫失意少年。
誰能總算得到將會發生的事?而且他們不曾將六界的位置透露給武聖,那老狐狸一開始就知道這裡的情勢,所以很可能這兒的變故與他沒有關係……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吸引洛陽得注意。回想往昔,武聖那句「你們那方世界的詳情我大致清楚……」歷歷在目。如果自己猜想得不差,他的目的應該是六界的天道,這等大機緣怎麼算都該悶聲發大財。
叫來神魔妖鬼人五方外道執事的不該是他,說不定他現在也在窩火,那這個神通廣大的生靈是誰?
天師,東皇方朔?也不應該是他們,他們的目標都是超脫,雖然在這個時候引來外敵可以達到渾水摸魚的目的,可自身的動向也會受到鉗制,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弊大於利。
餘下的可能只剩下仙盟與四海盟,又或者是逃走的玉皇與神裔,還有可能是巨神。
洛陽細細思量著,剩下的幾個實在無法排除,瞥了眼對峙中的戰場正想用笨方法各方試探,南諾驀然開口,笑道:「別忘了還有隱世家族,他們有什麼都喜歡藏著,能俯視蒼生也能縮在屋檐下,什麼做不來?」
「確實,那我們就……」
洛陽點頭輕笑,倒是忽略這個龐大而古老的力量了,正心語著想要動身,遠空落下飛星,不滅魔焱澎湃洶湧,論及強度,遠超過南離數倍。
「你就是那個同我魔族糾纏不清的卑微螻蟻吧?」
未見其人,冰冷的傳音已落入耳畔,緊跟著,滿頭紅髮的魔頭瞬間自天邊飛臨,同洛陽差不多高,穿這件明光輕甲,背負戰刀,仰著頭,眼高於頂。
不過是個大羅境界的秋後螞蚱,甚至不如癩蛤蟆,該殺。
念動殺機流露,探手拔刀就斬,窮盡道韻威壓,根本不顧及長空下城內城外的幾十萬凡人。反正都是螻蟻,踩死一隻和燒死一窩並沒有什麼區別。
洛陽勃然大怒,伸手握住忘四,丹鳳眼半睜半閉,審視著刀光,沒有退,沒有躲,直接斬出一劍,藏著開天道韻,單單憑藉無堅不摧的鋒銳便將刀光泯滅。
「你若是夠膽子就跟我來。」
傳音一聲,洛陽御劍扶搖而起,直向混沌,斬出這一劍后不由念頭通達。
這兒是我的天地,不管你是誰,不管你來自哪裡,到這兒都得給我低下頭,不曉謙卑為何我就教你謙卑為何,不知敬畏如何我就教你敬畏如何!
「哈哈哈,不自量力的東西倒是有些意思。」
魔頭淺笑出聲,瞥了眼那窩螻蟻,意興闌珊,踏步騰起火浪跟著劍光前後落入混沌,盯著那道超然如仙的背影,似是念起某些不愉快的記憶,掄刀便是殺機駭人。
瞬影步動,殘象崩解,洛陽橫移出數步距離,盯著魔頭舉起忘四,點綴金燦輝耀的深邃混沌里突起點點流光,似夢幻泡影,含煙火瑰麗,自凡塵中來,覆壓天闕!
就此一劍,混沌中的主色調從黑暗變作光明,灼眼流光充斥明鏡,盤膝觀戰的曹廣文等修者齊齊歪頭,不是驚恐明光,只是念起誅仙四劍的殺機,心有餘悸。
馮家老祖放下茶杯,瞥了眼眾人,揮手散下數件至寶,道:「此番事成全仗諸位,勞苦功高,小小心意,務必收下。」
言罷望向品味清茗的木犀道人,探手深入他衣袖,留下一物,天不知地不知,兩個老頭卻相視而笑,甚是狡黠,活像偷到雞的狐狸。
「重寒修持空冥陰陽大道,本命的不滅魔焱用得出神入化,在混沌中也是排得上號的修者,不過依我看他不是洛陽的對手,道友接下來還得早做打算。」
「哈哈哈,木犀道友儘管放心,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只若這魔頭能拖住洛陽片刻光景,我的計劃自然水到渠成。」
馮家老祖輕笑著捋順長須,耷拉著眼皮,藏盡陰鷙狠厲,看著刀光破開煙火朦朧,心底想著臨淄風雲。
既然被馮家堅定選擇了,大齊就必須得爭,如果鳳玲為皇的大齊不願意爭那就換一個皇,左右都只是個傀儡。
至於咸陽那邊應該也接到密信了,這可是個更進一步的好機會,贏正不可能放棄,即便放棄,也有辦法栽贓嫁禍,不是你做的也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