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狂瀾於既倒
崑崙小師叔622.挽狂瀾於既倒「如此容我先行謝過大人提攜。」儒生抱拳而禮,淺笑著望向遠空,感知著不斷變換方位的標記,望望穿梭乾坤的劍河,「勞煩大人送我出陣,不出半個時辰,在下必然活捉魔女,凱旋而歸!」
「一路小心,名師出高徒,方景歧可是得了子璇的真傳,陣劍出神入化,能化腐朽為神奇,顛倒乾坤並非難事。」
玉皇眯著眸子,似在回想,言說告戒之語不忘揮手喚起虛無流光,定住一方虛空,以無上偉力生生撕開虛空裂痕,透過銀灰色的氤氳輝光能清晰瞧見另一邊的滿山紅葉。
「大人放心,不管方景歧如何看我,我必然以全力同他周旋,不求取勝,只想抓南諾安然歸來。」
儒生說著再度一拜,起身化作流光遁入界門,在陣外山間微微停頓,揮手喚來素白雲霞,乘風而動,趕超鷹隼,向著感知中的標記全速前進,片刻間距離拉近不過千里。
這個距離遠超過尋常修者神識感知範圍。儒生沒有貿然繼續向前,想了想暗自調動靈力催動變化之法,雲霞化為劍光,瘦弱的身形拔高些許,隱去發冠,衣裳變作素白劍袍,負手而立,竟有些仙風道骨之意。
「哈哈哈,方景歧倒是長得夠俊俏,不過他怎麼稱呼南諾?公主殿下,師妹……」
儒生喃喃自語著催動劍光繼續向前,心思變化帶動眸光閃爍不定,時而陰恨,時而凌厲,及至能清晰看到南諾身形時方才固定下來,平靜安寧,如天空鏡湖,同方景歧素日該有的眸光不差分毫。
不過僅從外表看完美無缺是不夠的,只若開口必然暴露根底。那魔女不是傻子,這個時候絕不會允許任何人輕易近身,不過能夠拉近七步距離就夠了……
如是思索著儒生暗自丈量起劍光與魔焱的距離。百步,七十步,五十步,眼見臨近三十步南諾驀然停在原地,雙手自然垂下,轉身,冷聲問道:「師兄,宮師姐最愛吃的東西是什麼?」
儒生聞聲立時停下劍光,張口欲言眼角耳洞淌出鮮紅奪目,急匆匆抬手捂住嘴巴,指縫亦被染紅。受不住狂風驚起,一個站立不穩猛地墜下長空,眼睛一翻,竟昏死過去,周身紫霧升騰,毒煞纏身!
南諾見此匆忙喚起魔焱,拉住「方景歧」細細感知著破碎的經脈與氣海中微不可察的銳利流光,警惕散去幾分,眉眼變得柔和,從須彌戒中搜尋起合適的救命金丹……
這場景離昆崙山很遠,卻在六界中,自然逃不出蒼天的掌控,細細打量著以假亂真的冒牌貨,別有深意的勾起唇角,「洛陽,別掙扎了,情勢比人強大,再不做決定,你可救不下她!」
聲音很輕,卻足以壓下縈繞耳畔的囈語,好似透支精氣神的劍仙抬起頭,眸光失去靈動,很暗淡,甚至沒有兩個黑眼圈奪目,耗盡精氣神,從頭到腳沒一個地方像劍仙。
「哎……何必如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這是命數。」
見洛陽這副模樣蒼天也嘆息出聲,分不出真情假意,映照遠空是非的明鏡卻閃起流光,五色交織,格外奪目。
洛陽歪頭望去,儒生取淬毒暗器的動作慢了下來,看眸光不必說也知道要偷襲南諾。如此角色既然敢動手,料想是亡命之徒,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決然不會手下留情!
南諾身上也有傷,看氣息應該也是儒生的暗器留下的,前一擊擋不下,這一擊同樣如此,得去救她,得去救她。
「不要急,我放慢了這裡的時間流速,所以你有三十息的時間考慮,要麼一條道走到黑,與她天人兩隔,要麼將我融入你的神魂,我幫你堪破此劫,救下佳人!」
蒼天暗地裡將洛陽的焦急看得清清楚楚,不緊不慢開口,同時分出一縷心神同著清風漸行漸遠,無聲息混入魔焱。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若是崑崙覆滅南諾身死洛陽對這塵世的眷戀必會小上大半,之後再善加利用仇恨,引導他與書院對立,若能謀算得當,叫他親手滅了書院,計劃可成矣。
洛陽聽聞傳音又看看南諾,黯淡的眸光恍然亮起,低下頭,閉著眼,不服輸地再度握住長相思,不管恐懼,只是握住長相思,只是強迫自己散開神識,掠出劍陣,逆著輝光向遠,死死鎖定那儒生。
耳畔的低語一時間變得更加嘈雜,蒼天饒有興趣的調笑聲跟著傳來,「你只有這一劍的機會,若是失敗了……」
「閉嘴,我絕不會失敗!」不等蒼天把話說完洛陽驀然開口,劍眉緊蹙,眯著丹鳳眼,「劍出於心,我現在心中無劍,所以更要出劍,類同往昔混沌鴻蒙,無有天地,所以才開天闢地,心中無劍那便以劍引劍!」
聲落長相思嗡鳴出聲,那片儘是黑霧,此起彼伏的幻象外透來明耀輝光,似晨曦璀璨,若月華無暇。
洛陽回想感悟著那道本該屬於自己的劍韻,心底逝去哀愁,眉宇舒展,眼中看不到鋒銳,分明靜如止水,斬出的劍光為何與遮天驚濤無異?
感知著洛陽的思緒,蒼天不由氣極,想不通那縷道韻的來歷,緊緊捏住拳頭,注視著劍光起于飛羽峰,掠過誅天絕地九極七戮寂靈劍陣隱入虛空,無需剎那光景出現在遠空瓊霄,鎮壓虛空萬物。
一時間萬物失色,流水蒼雲被強行束縛腳步,靜悄悄中時光被無限度拉長,劍光落下的速度很慢,慢到儒生以為自己可以從容應對,想伸手時恍然驚覺身軀失去控制,只能想,只能看,只能眼睜睜注視劍光臨身……
想咒罵出聲卻也不能,絕寂中恐懼貪婪生長,叫人窒息。
南諾在一邊卻笑了,看看肩頭的傷勢也不覺沉重,無視劍道鎮壓起身,化為魔焱遁入虛空,芳蹤杳杳。
懸空劍光隨之斬落,磨碾豆谷般破碎虛空,寫意覆滅絕頂如風折枯草。風雲變幻不休,久不見儒生神魂出鞘,眾絕頂好奇落下視線,盡數面色大變,望向崑崙時不由繃緊心弦。
這一劍將原本的時光斬去一縷,那個野心勃勃的儒生神魂就困在那段時光中,死不了也活不過來,永遠重複著被一劍斬殺的時間,直到三天後神魂徹底被泯滅為止。
洛陽終究還是邁過那一步,拔劍壓群雄,接下來這昆崙山要不要繼續攻下去?如果繼續,這樣的劍有誰能擋下?
此問暫且無答,玉皇握著劍鞘的手掌骨節泛白,遙遙盯著山上,什麼都感知不到,那兒似乎有什麼超然的存在,長久視之竟感覺頭暈目眩,如凡人直視太陽輝耀。
「你又輸了,蒼天,跟我說說你的秘密吧,對它我很感興趣。」
洛陽自從玉皇身上收回視線,饒有興趣地笑著,藏在袍袖中的手掌卻在顫抖,心靈最深處還有恐懼在瀰漫,開始時能否出劍是個問題,而現在問題是能出幾劍。
這些瞞不過蒼天,面色陰晴變化許久,冷聲道:「洛陽,這次算你贏了,不過更有趣的還在後面……」
說到這兒蒼天驀然住口,嘴角微微勾起,眯著眼眸,狡黠的模樣叫人心悸,「天師沒死,他還在暗中布局,從咸陽城下鑄就法陣,準備狸貓換太子,叫秦王不再是秦王。」
「好了,秘密我也告訴你了,現在我們兩清了,接下來好好準備,用不了太久我會來找你,看你究竟能贏我多久。」
洛陽注視著那道背影漸漸走遠,低頭看著空蕩蕩的識海,深吸口氣,捏住拳頭,有些不適,心底萌生思念。
總有些人是這樣,說清哪兒好,可就是誰也替代不了。過去他在時還好,現在他走了竟感覺悵然若失,如多年老友斷了音信,忙碌時還好,閑下來獨自飲酒難免感知寂寞。
「小賊,小賊,我就知道你可以做到的,不枉費本王的一番苦心,來,過來叫我好好稀罕稀罕。」
就此時南諾推門進屋,百靈鳥般嘰嘰喳喳著,聲調婉轉幽雅,聞之誰能懷愁不消?
洛陽笑著起身,輕拉素手擁美入懷,感知著山外漸緩的攻勢,傳音低語,「還記得方才那一劍的道韻嗎,能不能用森羅法模擬出來,不用斬出去,只是含而不發就夠了。」
「你現在只能出一劍嗎?如果他們知道了捲土重來怎麼辦,這個辦法只是緩兵之計,得不久長。」
「放心,等他們攻過來我也就恢復的差不多了,到時候將他們一鍋端了,省得我滿混沌的找,有那個時間陪陪夫人,教教徒弟,為崑崙開枝散葉多好。」
洛陽淺笑著,沒等持續太久被南諾伸手捏住臉蛋,向著兩邊拉扯,四目相對,眸光明耀動人,「愛妃,等朕退散四方邪魔就回來與你舉案齊眉,寫詩作畫。」
言罷莞爾淺笑,閉合杏眼,回味著那時的劍光,雙手合十,驀然變換妙法寶印,背後流光閃耀奪目,芥子須彌,存乎森羅萬象,僅是呼吸吐納間諸多變化盡數隱去,相繼轉變為混沌的素白色光暈,似無實有,輕柔似雲,卻可斬天!
「不錯,得有其形了,再努努力說不定就學會了一點點了。」洛陽輕笑道,說著望向山外,想看看他們的反應。
能撼動天地的劍確實只能斬出一次,但抹殺絕頂的劍卻不止一次。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作為六界現今唯一的不朽者就如獨居金殿的君主。
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冷暖自知。別的不說,山外凡是想踏過那步的絕頂都將成為敵人,要麼選擇說出秘密,要麼就被不斷算計,除此,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