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齊現
“仟嵐，迎春已過，該換上玉蘭了。”
眼前說話的女子，是空塵山百香閣的謝瑤瑕，白辰胤天即位後冊之為仙姑，作為百香閣的掌司。
她正一邊說著，一邊讓人搬走院內稍許微黃的迎春，換來了幾盆潔白的玉蘭花。
“有勞仙姑了，”仟嵐的臉上露出了明朗的笑容，“四季的繁花才能在侍子這裏永開不敗。”
瑤瑕淺笑沒有回答，臉上透著微微的紅暈，五色的花裙在燦爛陽光下顯得格外明豔。
身為仙姑的她，掌管著百香閣，受著人人的尊敬與愛戴，當然不僅是因為花的緣故。百花閣曆來是山中長者的閨秀所在之處，但她絲毫沒有架子和脾氣，為人和善，心地善良，常常幫助有困難的人。在白辰胤天迎娶墨琴之前，大家甚至一度以為她能從百香閣遷位於千花殿，成為聖伊。
更何況，她是白辰胤天的亞父謝天華之女呢。
“玉蘭已安然落居寒舍，”藍衣男子的眼中泛著她看不見的波瀾，半晌，才吐出一句話，“那麽仙姑，請回吧。”
花衣女子的嘴角動了一下，卻沒有開口，在留下了一個微笑之後，帶著百香閣的侍女們悄然地離去了。
這時，一個白衣男子從屋內走了出來。他凝望著花衣女子遠去的麗影，淡淡地問了一句，“你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嗎？”
仟嵐聞聲回頭，驚了一下，連忙半跪，“仟嵐任何心思都逃不過天主的法眼，仟嵐本不該有這些心思，還望天主降罪。”
白辰胤天看著他，微喟了一聲，“這些年來，謝天華一直以為隻有瑤瑕的穩固才是他的穩固，甚至有時不惜采用極端的手段。可他不知道，他越是這樣逼我，就越得不到他想要的。”他緩緩抽出仟嵐的佩劍，又遞給了他，“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了我的念頭，讓我感到了威脅，他就必須受到懲罰。”
仟嵐驚愕地看著眼前的白衣男子，他的若虛若實，讓身為他貼身侍子的自己也琢磨不透，“那麽，”仟嵐接過長劍，遲疑道，“天主的意思是？……”
“我不會傷害我的亞父，但又必須讓他長記性。所以……”白辰胤天示意了他一下劍，“不如讓這懲罰，成為成人之美。”
“砰”，仟嵐又一下跪了下來，他一度絕望的眼中瞬間充滿了堅定的光彩，“多謝天主恩賜，仟嵐定不辱使命！”
夜，已降臨了。
人家的門前早早地就上了燈。放眼望去，紅紅火火連成一片人間的火海。
“哎喲，該罰，該罰……”
“來滿上，滿上！”
“爺壞死啦呢！”
喧鬧的酒桌上，身披紫紗的女子橫坐在正中間一名男子的腿上，魅惑的眼角帶著勾人的微笑，有氣無力地舉著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好久沒來，小黛又變漂亮了呢。”那個男人笑著，手不自覺地在她的身上亂摸。然而，她卻隻作不知，散落的發間，她的眼角在盈盈地笑著，仿佛要勾去所有的魂魄。
鶯歌燕舞都還在繼續，現在隻是有點微醉。
“李聽風怎麽會把地方選在這裏。”仟嵐侍子環顧四周後皺了皺眉。
披著白裘的男子揮了揮手，微喟，“隨他吧，不礙事。”
李聽風是空塵山為數不多的設在江湖內的機構——聽風閣的閣主。這個機構如其名，專門負責為空塵山在江湖安插眼線，刺探消息。李聽風原名李鳴，在擔任閣主這幾年來，刺探到各種大小情數不勝數，有些甚至還千奇百怪，常常讓人歎為觀止。以至於到後來，大家都幹脆尊稱他為李聽風了。
當然，這種奇人也是白辰胤天一手栽培出來的。有著這樣的左膀右臂，也是為什麽他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原因之一。
今晚，本是李聽風與白辰胤天約定麵談一件要事的，卻被他選了這麽個地方，讓白辰胤天哭笑不得。上了閣樓見到他的第一眼，白辰胤天便忍不住地問，“聽風，讓我們來這裏是何用意呢？”
隻見這個李聽風酌了一小口酒，得意地說，“當然是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好消息要帶給你。”
“哦？”白辰胤天坐也坐下來，“有多好？”
李聽風放下酒杯，“好到隻有天主你一人能聽。”
仟嵐愣了一下，緊接著恭敬地微微低頭，“那我先出去了。”
等他走後，李聽風故作玄虛地低聲問，“你知道當年那顆轟動一時的水晶石嗎？”
“你說的那個當年為爭奪它曾三派相殘的水晶石？……那的確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它到底有什麽作用我不知道，據說三派爭奪它的原因也很是複雜。怎麽，它現在又重現江湖了嗎？”白辰胤天好奇地問他，關於這顆神秘水晶石的事情，他也隻是以前略有耳聞而已。
李聽風若有所思地說，“其實啊，我也不知道它有什麽用，但十多年前的紛爭就足以說明它的位置。不過，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知道了，因為我已經找到它了。”
“你找到了！”披著白裘的男子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哎，說來慚愧。”李聽風苦笑了一下，“它是我在扯千江黛衣服的時候突然發現的。”
“千江黛是誰？”
“就是這裏的花魁呀，這麽有名你都不知道？”李聽風笑笑，又喝了一小杯，接著道，“那顆水晶石雖然我沒見過，但看見它從千江黛胸口露出來的一瞬間，我一下就覺得它不同尋凡。你想，一個青樓女子能帶著這樣一顆寶石，卻沒有把它賣掉贖身，可見這顆水晶石對她有著何等特殊的意義。”
“你可有問過她？”
“問過呀，她說是人家送的，打死也不賣。”李聽風抿抿嘴，看著白辰胤天，“那顆水晶石曾經紛擾過江湖那麽多年，我很猶豫要不要強取，亦或，就讓它永遠成為一個謎？”
“那又是什麽人，在什麽時候送的她？
“什麽人她不肯說，不過這是在她來之前就有了。”仿佛把他知道的都說了，李聽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白辰胤天聽得有些雲裏霧裏，雖然頗感好奇，但又有著跟李聽風同樣的顧慮。一個青樓女子而已，想要一探究竟並不困難，但他似乎不太願意這樣做，“這樣吧，我先見見她。”
“那我去讓她來……”
“不用，我自己去。”
白辰胤天一走出屋內，一樓大堂急促的鍾鼓琴瑟，喧嚷的男歡女笑就瞬間充斥了他的雙耳。無數的酒杯在碰撞，無數的欲望在交織，它們仿佛在訴說一個極度盛大的流溢著光彩的宴會。
他一邊看著，一邊下樓，在人群中來回掃視。忽然他發現了仟嵐——他站在樓梯拐角的陰暗處，仿佛在看什麽。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裏有一個衣著華麗紫衣的女子，她搖搖晃晃地端著酒杯，一邊笑著一邊喃喃自語。
“你在看她嗎？”白辰胤天走到了仟嵐的身後，“你倒是很少這樣看一個女子……"
“天主！……”仟嵐一驚回過神來，連忙低頭，“仟嵐絕不是天主所想的那種朝三暮四之人！既已得到了天主許以仙姑的恩賜，受寵若驚實不禁，早已做好了為天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的準備，又怎麽會……”
“好了，我了解你。”白辰胤天揮揮手，示意他不用緊張，“我隻是想知道原因，你為什麽看她。”
仟嵐又一次回頭，看向人群中的紫衣女子。她戴著綺麗的珠翠，化著濃豔的妝扮，卻絲毫不覺得做作，仿佛天生的麗質，讓她有著超群的魅力。
“她仿佛，像一位故人……”身著淺藍色長袍的男子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麽，“一位我很久以前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