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吐露
在漆黑的暗室裏,天窗上露出的一縷月光照得屋內似有白煙在飄緲。夜驚魂坐在正中間地麒麟椅上,嚴肅地問,“落兒,你這些天怎麽那麽恍惚?”
葉杉落顯得有些焦慮,“自昨日在暗堂發現嬋破了永暗之印,這幾日都似乎有些忘事。好像自踏進暗堂的一刻起,記性就不如以前好了。最近剛發生的事情,尚且記得一二,再要往以前——因為今天來了個上上個月的案子要處理——我就忘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這樣要多久,會不會恢複,不過我想,這大概就跟封印有關……義父,你知道關於永暗之印的事情嗎?”
夜驚魂看著他,沉默了良久,“坦白而言,除了永暗之印會讓暗堂點不亮蠟燭以外,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自從暗夜組織建立,暗夜前輩將暗堂封印以來,就再沒有人破過那封印,也就沒有人知道它會有什麽後果。也許你的確受到了封印得影響,也許是暫時,也許是永久,即使我想幫你,也不知從何下手。”
“好吧,那我告辭了,義父早點安息。”葉杉落雖有踟躇,卻也不知該說什麽,些許失落地走了。
“葉杉落!”
剛一走出義父的暗室,就聽見背後憂怨的聲音,他一驚轉過身,才發現嬋兀地站在了他麵前。
“哎呀,我的天。”葉杉落一緊右手中的佩劍,又緩緩鬆開,“是你啊嬋兒,你是想嚇死我嘛……這麽晚了在義父的暗室門口,我要是一個揮劍就把你傷了。”
嬋走了過來,聲音裏依然透著愁鬱,“你的記憶有那麽堪憂嗎?都到了和義父商量的地步了嗎?嚴重嗎?有什麽辦法嗎?”
葉杉落苦笑著,“你怎麽那麽擔心我的記憶,我怎麽也不會把你忘了呀……”嬋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
她眼神裏充滿了恐懼。
“不要,”嬋的語氣頗有奇怪,“不要這樣說。”
葉杉落看著她,憂怨的臉龐又帶著委屈的表情,在不明亮的光線裏,顯得格外楚楚動人。
他伸出右手,撫摸著正貼在他唇上的玉手,而她一驚,卻並沒有縮回。
“我怎麽可能忘記你呢,即使是忘了全世界,我也不會忘記你。”
忽然,女子的眼光,又一次落在了葉杉落那隻右手腕上的傷疤上。
“我能問問這傷疤的事嗎?”她的眼眸裏閃爍著異常的光芒。
“傷疤?”葉杉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才在手腕上找到了那塊疤痕,“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了吧,似乎是不小心摔下來磕碰的。”
女子一聽,又急切地追問道,“你還記得是為了什麽事,從哪裏摔下來的嗎?”
葉杉落閉上眼,眉頭緊鎖,試圖努力地回想。他一遍一遍地搜尋著有關這塊傷疤的記憶——到底是怎麽受的傷,為了什麽事,從哪裏摔下來……是為什麽,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呢?
他越是努力,卻越是什麽也想不起來。
“對不起,”他轉了轉右手腕,看著那塊傷疤,“看樣子這塊傷疤已經很多年了,我實在想不起來了,請原諒我現在的記憶。”
嬋的神色黯淡了下來,“好吧,也許過段時間你的記憶會好一點,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記起來了。”
“恩,我會努力記起來的。”葉杉落凝視著她,眼裏已淪陷了。
夜裏,同一輪明月,在空塵山的天池裏卻投下了波光粼粼的碎影。山風陣陣,波動的水花閃爍若懸浮的螢火。
正在走路的仟嵐突然發現前方湖麵有一些擾動,他立刻緊握了劍上前。
“什麽人?”他喝了一聲。
“啊!”忽然有一花衣女子蹦了起來,身上的珠翠叮鈴鈴作響,一臉驚嚇。
“瑤……仙姑?”仟嵐鬆開了握劍的手,皺了皺眉,“這麽晚了仙姑到天池來幹什麽?”
“我……哎……”花衣女子尷尬又委屈地看著他,“我能……不說嗎?”
仟嵐搖了搖頭,“這裏是天池,仙姑雖有權進入,但是……”
“好啦不聽不聽,”謝瑤瑕嘟著嘴做了個鬼臉,“侍子大人又要開始嘮叨了。”
仟嵐頓時語塞,哭笑不得。“難道在仙姑眼中,仟嵐如此不堪嗎?”
花衣女子抿了抿嘴,眼珠子轉了轉,“才不是不堪呢,是……”
“是什麽?”藍衣男子饒有興趣。
“是……”想著想著,花衣女子的神采漸漸黯了下來,“是疏遠。”
她看著眼前這個身著淺藍色長袍的男子,那修長的身軀,如一棵筆挺的鬆;他淡淡的微笑,亦如萬丈青陽,讓她全身感都到溫暖和安全。
他什麽地方都非常完美,無論做人還是做事。也隻有像他那麽一絲不苟的人,才能當得上白辰胤天的貼身侍子吧。隻是,他太過於完美了,永遠都舉止優雅,永遠都謹循尊卑禮序,從不曾真正叫過她的名字,從來都隻有一個冷冰冰的稱呼——“仙姑”。
她不想這樣,她真的已經受夠了。
“仟嵐,”花衣女子的雙眸含著請求,“你能不再叫我仙姑了嗎?”
四下裏寂靜無聲,她的聲音句句如針一般刺進了他的心裏。
仟嵐凝視著她,良久,不語。
“我知道了,”花衣女子退後了兩步,歎息著搖了搖頭,她發間步搖輕輕顫動,如振翅的蝴蝶,“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那麽……”
“你錯了……”仟嵐打斷她的話,眼裏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快回去吧,夜裏的湖風很大。”
語音剛落,一陣湖風刮來,將漣漪層層疊起,水波拍打著岸邊,發出“啪啪”的聲音。她打了個哆嗦,卻沒有要走。
仟嵐微微皺眉,“瑤瑕,聽話。”
忽然,花衣女子的眼中又放出了光芒,她的嘴角忍不住地上揚,心砰砰直跳,“那……那我就先回去了。”
“那是你的東西嗎?”仟嵐指了指湖邊的一隻小壺。
“啊!對對對,是我的……”花衣女子尷尬地笑了笑,跑過去拿起來那隻小壺,回頭笑了笑離開了。
仟嵐靜靜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皎潔的月光如流水般瀉滿了他淺藍色的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