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各取所需
雪寂城悄然無聲的同時,上天界卻久違的響起了腳步聲,帝仲沿著黃昏之海早已經破損不堪的石台階一步一步跨入極晝殿,看著熟悉的荒蕪世界,目光久久的凝視在遠方一片狼藉的廢墟上,曾經輝煌的神殿覆滅在冥王的手下,而那個赤發少年卻依然孤獨的靠著碎石閉目養神,直到帝仲走到他的面前,平靜無瀾的極晝殿倏然掀起一陣微風,煌焰睜眼冷淡看著他,嘴角向上勾起輕蔑的弧度:「你來做什麼?」
「天天在這種地方睡覺不嫌磕的難受嗎?」帝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聲音輕緩的一如從前,讓煌焰抿著唇半晌沒有接話,他隨手用古塵清掃了附近,環視了一圈周圍,低道,「你一個人,破軍不在嗎?」
「你是來找他的?」煌焰終於咯咯笑起,扭著脖子站起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他不在。」
「我知道。」帝仲毫不意外,開門見山的道,「最近我在一些流島上發現了殘存的修羅骨,他是想再次借用此股力量恢復吧,修羅骨是遊離在六界邊緣,一種修羅鬼神的殘骸,陰差陽錯成為了召喚破軍的媒介,它能夠締結北斗大陣,吸食生命補給宿主,那傢伙一萬五千年前被你所殺,雖然僥倖撿回一條命,但力量損耗瀕臨極限,所以才會利用這種東西試圖恢復吧。」
「那又如何?」煌焰似乎根本就不介意他現在說的話,神情里看不出任何的波瀾,「破軍比我想象中要強的多,我甚至感覺一萬五千年前的破軍也並非鼎盛期,到底是他僥倖撿了一條命還是我們僥倖贏了?呵呵。」
帝仲耐人尋味的看著他:「勝負已定,再爭論這些沒有意義。」
「哼。」煌焰不屑一顧的擺手,「你不是來和我聊天的吧?上次在風冥那裡,你竟然會被破軍偷襲打傷,真是不像話,傳出去要淪為萬千流島的笑柄了。」
「這世上本就沒有常勝將軍,被他偷襲得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帝仲平淡接話,瞥見煌焰眼中飛速的掠過一抹不快,「你要真的只是來和我聊天的,那就回去吧。」
「你應該是清楚破軍的最終目的吧?」帝仲看著重新躺倒下去的人,用最淡然的語氣說著最重要的話,「修羅鬼神已經被殺,但破局仍然活著,現在的魔需要一個新的宿主,你是他最好的目標。」
「所以呢?」煌焰眼也沒抬,翻了個身,「我知道他的目的。」
「那你還慣著他?」帝仲微有不解,「就像之前那條雙生黑龍,你明明清楚魔物的心思,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
「你想殺他嗎?」煌焰挑開他的話中話,面無表情,「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來頭,但想殺他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肯定不是你我一兩刀能解決的東西,否則當年他就該死了,帝仲,你已經錯過一萬五千年前最好的機會了。」
帝仲目光一沉,以煌焰目前和破軍的特殊關係,他還不敢冒險坦白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只得不動聲色的回道:「我不殺他,他早晚要殺你。」
「呵呵,他也沒那麼容易能殺我。」煌焰忍不住笑起來,「他選擇我為目標,比選些其它歪瓜裂棗強。」
「也是。」帝仲嘆了口氣,看似在自言自語,「他要是盯上別人,吞噬的過程就會簡單的多,但是重生之後的力量也會有天囊之別,放手一搏還是有價值的吧,能得到上天界神力加持的魔神,想想都讓人頭疼。」
煌焰譏笑著,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消散在視線的交匯點,又冷不防的化作一聲嘲諷:「管好你的情人和情敵,管我做什麼?」
帝仲並未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繼續說道:「如果說飼養那條雙生黑龍只是因為好奇,是為了看到所謂天命最終的抉擇,那飼養破軍百害無一利,還會導致無數流島生靈塗炭……」
「夠了。」煌焰不耐煩的打斷他,第二次重複,「要聊天回去找你的小情人聊去,煩死了。」
帝仲笑著在他身邊坐下,不知為何習慣性的轉動起古塵的刀柄,無視了對方的逐客令:「別一口一個小情人的挖苦我,人家早就變心了。」
煌焰冷峭的看著這個許久沒有和自己並肩而坐的好友,雖然軀體清晰的宛如真實存在,但他知道對方仍是神裂之術的狀態,頓時眉頭微擰想起來許多不快,冷道:「她變不變心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還在她那裡。」
帝仲忽地笑了,嘆氣:「我也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一次次包容她對別人投懷送抱。」
「這話騙騙奚輝就算了,少拿來糊弄我。」煌焰翻了個白眼,罵道,「兩生之術沒有用,你又搶佔不了蕭千夜的意識,就連你自己的身體也在終焉之境被你親手毀掉了,現在剩了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徹底渙散的神裂之術有什麼用?哼,你難得來找我,該不會是來說遺言的吧?怎麼,臨死前還怕我繼續針對她,特意過來求情嗎?」
「其實習慣了之後神裂之術的這種模樣也沒什麼不好。」帝仲笑呵呵的接話,握了一下虛無的手心,眼中有一抹複雜難懂的光,壓低了語氣補充,「只要不渙散,對我而言……和以前也差不了太多。」
「不渙散?」煌焰饒有興緻的看著他,臉上表情有些嘲諷,「關係鬧得那麼僵,你又不想回到他的身邊看他和小情人卿卿我我,既然如此,這個世界沒有什麼東西能一直維持神裂之術巨大的靈力消耗,除非你去找個無底洞一般擁有永恆的生命力、不死不滅不休……」
話音未落,煌焰赫然倒抽一口寒氣,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讓他也倍感驚訝事情,立馬翻身坐起來托腮沉思了好一會,嘀咕:「不死不滅不休……」
帝仲低著眸似乎在笑,接下他的自言自語:「比如不死不滅不休的火種。」
「你捨得?」煌焰擺擺手,細細品味著他話里的意思,又搖了搖頭,「拉倒吧,你要是真的捨得,那現在早就恢復如初了,要不是你三翻四次的護著她,她就會被我關進鳥籠掛在極晝殿門口,正好取代那隻黑龍的位置。」
「我說了,沒有那麼好的耐心一次次包容她對別人投懷送抱。」帝仲慢條斯理的重複,眼裡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起伏,好似真的對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徹底死心,「你要赤麟,我要火種,各取所需。」
煌焰罕見的沉默了幾分鐘,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你知道赤麟是什麼東西吧?」
「是沾染著火種力量的皇鳥遺骸。」帝仲精準的回答了他的問題,煌焰的面上極為淡然,根本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嘴裡還是譏諷著說道,「身體尚在的時候主動放棄了火種,甚至不惜為此和瀲灧、沉軒鬧了矛盾分道揚鑣,現在身體毀掉了,反而是惦記上火種了?帝仲,你把奚輝騙的永封地底,現在又想來騙我?要不是我親眼見過你對她的寵溺,我還真就要相信你了呢!」
帝仲仰起臉,那樣的神情是真的看不出有絲毫留念:「你不信嗎?呵呵,我會親自把她送到你面前。」
「哦?」煌焰這才雙瞳頓縮,他已經提著古塵站起來走向了神殿的廢墟,輕描淡寫的說著話,「我給了她機會,是她自己不知好歹的拒絕了我,她本來就是為我而生的,火種……從一開始就是屬於我的,既然她活著不願意和我攜手,那至少死,也要永遠留在我的身邊。」
煌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歪著頭笑了,似提醒更似威脅:「你要是把她送給我,我一定擰斷她的脖子。」
帝仲回過頭和他靜默的對視著,不知是什麼浩瀚的過往同時湧現在兩人心底,許久,他主動挪開目光,用極為冷淡的語調緩緩接話:「隨便你。」
煌焰的眼睛明滅不定,神情變得極其奇怪,彷彿是在斟酌帝仲的話到底幾分真假,而對方只是隨意的打掃著地面上的碎石,好像一個久未歸家的人,帶著些許懷念長長的嘆氣,又道:「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兩個條件。」
煌焰咧咧嘴,嘀咕:「說好了各取所需,怎麼還有條件?」
「第一,她的火種中依然摻雜著雙生黑龍的血液,那隻魔物夾在你我中間挑撥離間數萬年,我不希望全新的赤麟劍再生枝節,我要先除去那滴龍血。」帝仲無視了他的嘮叨,定定看著荒蕪的上天界,眼神堅定,「在此之前你不能對她動手。」
「呵。」煌焰笑出了聲,還是配合的點頭,「好。」
「第二……」帝仲大步走回了同修身邊,在他面前彎腰將手輕輕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那隻虛無的手帶著千萬年相知相敬,帶著數不清的羈絆矛盾,宛如山嶽般讓冥王的臉色微微一沉,有了剎那間的失神,「第二,你可得好好撐下去,我不想自己為數不多的對手和好友,敗給一隻魔。」
他安靜的聽著,沒有給出任何的回應,帝仲也在這一刻飄然遠去,消失在那雙赤色的瞳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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