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任何人長時間坐著不動都會煩悶，更何況是個大小夥子。所以，在繼續等待了一會之後，我開始無聊了，甚至有些後悔沒帶遊戲機過來。平時不怎麼願意觀察的鋪子，現在成了消遣對象。
一邊打量藥鋪里的各種擺設，心裡一邊吐槽著裝修風格，這就是我的消磨方式了。講真，雖然是自己家的鋪子，但從小到大，我就沒有好好的打量過這裡一眼。
四十多平方的房子里，林林總總的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商品，除去碼放整齊的藥材櫃。最有特點的大概就是櫃檯了，別人家的櫃檯，一般都是一層，然後裡面放著比較貴重的人蔘啊，藥丸啊什麼的。有些比較有錢的，還會給裡面配上燈光，讓東西看起來更高檔。
我家的櫃檯則是有些與眾不同，它有上下兩層，上面那層，倒沒什麼，和其他常見的櫃檯一樣，我要說的是下面那層。第二層最大的不同是，它本身就分為兩層，中間一層玻璃，下方是一個鏡子，東西都擺在玻璃上，然後用鏡子折射著觀看，說真的，這種展示方法，貌似就我家獨有。
我正津津有味的研究著櫃檯的布局，敲門聲響了起來，接著一個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是一位全身濕淋淋的老太太。看到她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個事情，剛才的兩個人，看起來跟活人差不多，頂多就是臉色差點，如果地上再有個影子，那就跟真人沒差別了。可這位老人就不一樣了，身體看上去有些虛無縹緲的感覺，周身的輪廓也有些模糊，就像是有什麼在阻礙你的視線一樣。而且她全身上下都在滴水，卻沒有一滴水能切實的落到地上。
「墨醫生……老身的業，今日已經滿了……」
就在我好奇老太太的樣子時，她對著老爸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一陣空靈的聲音響起，就像是從天上傳來的一樣，很難發現這聲音到底是哪裡來的。
「今日是小兒坐堂，你只管找他便是。」
老爸眼皮都沒怎麼抬，揮了揮手之後就坐在那裡裝菩薩。
「老身謝過墨醫生，見過墨小醫生。」
老嫗點了點頭之後，給老爸鞠了一躬，接著又轉身給我也鞠了一躬，結果把我搞愣了，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麼？？或者干點什麼？沒人告訴我啊！
「不懂就看無字天書。」
聽到老爸的話，我忙不迭的翻開了之前那本書，一排排甲骨文慢慢的浮現出來，我已經不再糾結為啥自己能看懂了，因為上面的內容是在是太勁爆了。
那個名字實在是太響亮了，真的沒有想到，傳說中的人物啊，如今真真的就出現在我眼前，我原本覺得，經過這一系列的事情，我完全了解路引人這個職業了，如今才發現，自己掌握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陳圓圓，罪業三百二十六年，百年火業，百年水業，如今罪業已消，可發放路引。」
不緊不慢的念完書上的文字，我抬頭眼前這個老嫗，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她就是那個人，關於她的成語至今都還流傳在人世。可誰又能想到，那位衝冠一怒為紅顏里的正主，竟然在人世徘徊三百多年未能輪迴。更激動的是，如此的傳奇人物，居然是自己親手發放的路引。
雖不是第一次寫路引牌，可我的手還是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扭頭看了一眼老爸，神態自若，就像是很普通的一件事般。我突然覺得，今天來店裡坐堂，會不會是老爸故意安排的？主要目的便是為了讓我知道，路引人這份職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為了讓我明白這份家業的重量？
「老身謝過小堂主，祝小堂主心想事成，光耀門楣。」
對於這樣的歷史人物，我突然有了一種儀式感，於是走過去將牌子遞了過去，對方緩緩的接過了路引牌，卻沒有給我鞠躬，而是道了一個非常漂亮的萬福，讓我感受了一把真正的古代禮儀。
道過萬福之後，陳圓圓雙手抓著路引牌，然後慢慢的用力，將其掰成了兩半，一道血紅色的光從地下亮起，她的身體開始慢慢的分解，最終變成了虛無，等我回過來神的時候，紅光也已經消失了。
凝視老人站著的地方，我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這種感覺很難描述，就像自己參與到了歷史之中一樣，而且還讓我有些小自豪。不過這種情緒沒能持續多久，因為地上一個像玉一樣的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撿起來吧，罪孽過百年的魂都會留下精魄，可以拿來在陽間救人，要好好珍惜，用好了，可醫各種疑難雜症，只要還有一口陽氣在，甚至可使人起死回生。但是孩子，你要記住了，做什麼都是有代價的，動手之前一定要想好，至於罪責和報應，全在書里，你沒事的時候多看看吧。」
說完這些之後，老爸就走到門口，他先是拿下了那個吊牌，接著又關上了大門。
「關門之前要先取祖牌，一定要記住了。」
老爸鄭重的將牌子收進了正堂的桌子里，便招呼我出門，看來這次是真的要關門回家了。
「爸，這就回家了？」
我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但是一想到將來會在這裡呆很久，還是趕緊跟上了老爸的步伐。
「今天就是為了等她，不然也不用來開門，你要勤看書，每個重罪之人的資料都能看到，你要知道他們何時來領路引，這是對魂唯一的尊重，也是我們路引人最大的責任，守時，包子你要記住了，不管什麼時候，一定要守時，哪怕是早點過來等著，也千萬不能耽擱時間。」
我不斷的點著頭，話雖如此，可我對於時間的概念其實並沒有那麼深。因為對我來說，魂又不會跑，晚那麼一點半點也沒啥。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態度，老爸狠狠的給了我一個爆栗，疼的我眼淚都出來了。
「包子我告訴你，咱們這一行如果不守時，不光魂要多受苦，我們的業報也會不斷翻倍，難道你想跟那個祖爺一樣被風吹100年才能輪迴嗎！？」
老爸的樣子不像是裝的，我暗暗的驚訝了一下，居然有這麼重的後果？不過，風吹100年貌似也沒什麼吧？
「靈風！」
老爸適時的補上了這兩個字，我頓時就知道有多痛苦了，吐了吐舌頭之後，我幫他拉下了捲簾門，鎖好之後，爺倆慢慢悠悠的走回了家裡。到家的時候已經晚上12點了，爺爺居然站在樓下等著我們，看到老爸一臉的欣慰相之後，爺爺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把他那個煙鍋子在鞋底敲了敲。
「爺爺。」
「爸。」
點點頭之後，爺爺就走了，雖然不太確定，可我覺得，他老人家大概是不太放心我們爺倆吧，不過，看老人走路的樣子，應該是已經不再擔心了，講真的，我對家族的這點事情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畢竟這才幾天啊，至於以後會什麼樣，就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回到房間之後，我還想著陳圓圓的事情，想著想著就睡過去了，這一晚上經歷的事情信息量有點大，就自己這點腦容量處理起來估計不夠，所以，想事情想睡著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原本以為睡覺這種事情是非常簡單的，可當在夢裡看到祖蛇的時候，我才明白，以後怕是連睡覺都不太可能那麼舒服了。
「於墨家，吾已心灰意冷，另起傳承雖有損吾之精血，卻也並非不可為，汝需謹記：切不可因私廢公，切不可意氣用事，若有難處，可求無字天書。」
祖蛇看著我那憊懶得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道這位大仙到底是哪裡不待見我，這才幾天，為什麼它就一副看透了我的樣子，那神態，那語氣，就好像我一定會做二五仔一樣。
「祖蛇你這樣可就沒意思了啊，我才剛剛上任，都還沒搞明白到底是個啥，你就這麼一個態度，說真的，就算我沒想意氣用事，你這麼一搞，我早晚也會因為逆反心理意氣用事，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墨菲定律？」
我不知道老爸和爺爺在面對祖蛇的時候是什麼樣，但是我絕對不慣著這老東西，常年混酒吧，我身上多多少少也沾染了流氓習氣，只不過是平時不會太明顯而已，今天這老東西算是觸碰到我的敏感點了，一副「你必是二五仔」的態度，換誰都不會高興。好處沒給幾個，教訓人倒是一套一套的，憑什麼？
「好，汝可敢照實回答，今日你父之友，痴情之女，如若渡之汝身，汝可能秉公辦事？汝可能不動異心？」
祖蛇連頭都沒扭一下，只有它空靈的聲音在夢境中不斷回蕩。
「我又不明白原委，想要賣給他葯也是自然的，至於那個女的，只是覺得她有點可悲。」
我覺得祖蛇這問題就不對，我當時確實不知道實情嗎，所以這個鍋不能我來背，況且人都有惻隱之心，這不是很正常嘛？
「答非所問……唉……罷了，吾再無奢望，順其自然吧……明日有一罪人上門，可免費賜散靈丸一枚，切記，如無事要詢，汝且自去吧。」
祖蛇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淡淡的搖了搖頭，我則是覺得這老東西有些不明事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這麼一副死板的樣子，我最恨的就是別人妄下定論，搞得好像看透了一切似的，你這麼牛，你咋不自己去發放路引？找我們干甚？
帶著這股子怨氣，我離開了夢境，不知道為什麼，想要進入夢境很容易，睡著了自己就進來了，可想要出去，那就有點難，貌似祖蛇不點頭的話，我根本就出不了那個夢境，這是多次試驗后的結論。
「咋了？一大早的就這麼不高興。」
大概是看我吊著個臉，母親關切的過來問了一句。
「沒啥，昨天跟個老不死的吵架了，倚老賣老，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最後還不是要求別人辦事？」
我的牢騷張嘴就來了，結果引來了老爸的怒火。
「閉嘴！祖蛇是你能罵的嗎？沒大沒小！我就不該對你疏於管教！今天罰你坐堂一天！」
雖然不明白為何老爸會發如此大的火，我還是接受了懲罰，百無聊賴的在椅子上坐了一天，不過我家的中藥生意還真不錯，算了一下，今天一天至少入賬了500塊錢的純利，按照老爺子的意思，今天還算是少的，多的時候一天將近1000。聽著老頭子給我算賬，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當個敗家子的念頭就在我心裡揮之不去。什麼祖蛇，什麼路引人，都不如享受來的重要！而且看藥材鋪的生意，我家絕對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窮！至少要比一般的家庭富裕很多，偶爾噹噹敗家子應該沒什麼問題！
腦子裡不斷的想著烏七八糟的事情，我完全把祖蛇分配的任務拋到了腦後，傍晚關門之後我就溜去酒吧了，而且連手機都沒帶。
燈紅酒綠的生活確實讓人舒服很多，比起那個動不動就愛BB的祖蛇，還有一天到晚板著個臉的老爸，我覺得自己還是更喜歡這種生活，聽著酒吧里熟悉的音樂，我感覺那個浪蕩少年又回來了，今天的目標！找個漂亮妞浪一波！然後趕夜場！不醉不歸！
「先來杯薄荷七，心情不好。」
調酒的小張看到我這副樣子，頓時就笑了。
「我說，浮雲先生，你今天又被你老子給訓了？」
有些時候吧，我這張臭嘴確實把不住門，經常會倒出一些「猛料」，所以小張知道我很多事情，然後我就想起，貌似那個漂亮女鬼也姓張，我跟姓張的還真是有緣分啊。
「別提了，趕緊的。」
熟練的掏出香煙，抽出兩根后，我就把打火機壓在了上面，接著把遞過來的薄荷七給一口悶了，小張知道我的胃不大，所以每次都給很少的一杯，剛好夠我一口悶的。
「老規矩？」
看我悶完了酒，對方眉毛一挑。
「老規矩。」
一杯帶著鹽邊的瑪格麗特瞬間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合著我剛進門你就在準備了吧？別告訴我這是剛才人家點了沒喝的你拿來糊弄我了。」
有時候我也挺腹黑的，所以脫口就問了出來。
「滾，我有那麼不要臉么，剛調的，信不信下次老娘往裡面吐口水。」
小張太了解我的尿性了，只要周圍沒人，一準調戲她。
「正好，我早就看上你了，要不，今天晚上，咱倆湊合一下？」
我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一根煙來，然後把盒子遞給她。
「滾滾滾！」
小張無奈的笑著，不過她不討厭我這樣跟她鬧騰，這也是我喜歡調戲她的原因。主要是這個姑娘有點特別，據說她初中就跑出來打工了，吃了不少的苦，干過很多行業，最早來這裡的時候，是干服務員，負責給人送酒，後來無師自通的學會了調酒，然後被老闆看中了。後來，她被送到國外，去專門學了兩年調酒，如今整個市裡就她的調酒技術最好，時不時的還能弄點新品出來。而且吧，這丫頭脾氣比較火爆，性格直爽，看不上眼的人，只要說錯一句話，潑你一臉酒都是輕的。不過酒吧老闆特別看中她，平時當妹妹一樣的待著，所以也沒幾個敢在這裡捋虎鬚的，當然，除了我以外。
「帥哥，有煙嗎？」
一個穿著百褶裙的漂亮妹子走了過來，一臉微笑的看著我，瞥了一眼她的手之後，我有點掃興，但是作為一個男人，不能隨便的落女性面子，這是我的原則之一。
「謝謝，可以請我喝一杯嗎？」
點上煙之後，妹子沒有打算走，即便是我已經把煙盒收了起來。
「可以，1杯為限。」
說完之後我就給小張招了招手。
「轟炸機。」
聽到妹子的話，小張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她不明白為什麼我要請這種人喝酒，不過作為一個調酒師，小張麻利的準備好了酒品。
「謝謝～你是個慷慨的男人～」
妹子吹熄了上面的火焰，然後一口就悶了下去，轟炸機第一次喝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會被燙到，因為杯子邊緣被燒的很熱，老手大多是吹熄之後一口悶，因為酒並不是很熱。
喝完酒之後，妹子並沒有打算走，而是繼續盯著我，不時的還笑一笑。
「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覺得有點尷尬，好不容易撒歡了，結果這還沒開場呢，就被一個服務行業的妹子給盯上了，即便是我已經做出了拒絕的舉動。
「沒什麼，就是看到自己喜歡的類型了，想多看一會。」
妹子的話讓我極其無奈，完了，要是被這麼盯一晚上，我特么今天就算完球了。看到我一臉便秘的樣子，小張跑到一旁偷笑去了，我氣呼呼的瞪了她一眼，結果對方笑的更厲害了。
「出去聊？」
我徹底無奈了，只好明面上說話了。
「好啊～我想吃羊肉串，還有烤魷魚。」
我瞬間就懵逼了，妹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看到我的表情，小張直接就笑出聲來了，即便是我不斷的拋出眼鏢也沒什麼用，對方捂著肚子趴在吧台上笑得極其開心。
「好，我請客。」
馬蛋，老子認了，大不了今天晚上品嘗一下服務人士的技巧。
「多謝～」
那個妹子就像是中了頭等獎一樣開心，然後迅速的挽住了我的手臂。看到我要瘋了的樣子，小張差點沒笑到櫃檯下面去，還給我揮手送別，當時就差點給我氣過去，真想一把翻過櫃檯抱住她，然後狠狠地啃上一口來發泄憤怒，聽說你丫初吻還在是吧？但是鑒於酒吧老闆芳姐比較厲害，我還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