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心腹之憂
當天晌午過後,在古陶城牆的北門樓子下,已經搭起了一副三丈有餘的木架。
在木架的橫杆上,掛著一顆顆血淋淋的頭顱。
砍頭其實就是手起刀落,那些受刑的囚犯痛不痛有多痛的,沒有人會真正的知道,畢竟真正知道那種感覺的人,都無法回頭的見閻王去了。
現在已經是春天到來的時節,可今天卻是颳起了凌厲的寒風,掛在橫杆上的頭顱,遠遠望去搖擺著讓人不寒而慄。
晌午過後,從北門出城找營生的人們便越來越少,這時候的人們,都鑽到各家的炕頭或各處的酒肆裡邊竊竊私語。
很多看過行刑現場的人們,更是就像得了失心瘋一樣,一個個的看著讓人覺得怪裡怪氣的。
官家的告示早已經貼滿了古陶縣城的每一個角落,人們也都知道了究竟發生過什麼事情,可就是這麼一件擒獲歹人大快人心的喜事兒,看過的人們卻一樣是高興不起來。
對於普通的百姓來說,誰在縣衙里坐著,好像並不是十分重要的一件事情,只要他們的嘴裡有食兒,一切便是天下人樂呵呵的天下。
被砍了頭的那些囚徒,又何嘗不是各處的泥腿子百姓,他們也許有各種的不是,可曾經的他們一樣是拿著鋤頭的百姓,是什麼樣的人把他們引到閻王殿前,又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們走上了不歸路,這個問題實在是值得人深思。
現在端坐在閻王殿里名正言順決定著別人生死的人,又何嘗不是一群曾經的雞鳴狗盜之徒,一切只是一場成者英雄敗者寇的遊戲罷啦。
不過百姓肯定是不會想這些,今天整座古陶縣城的死氣沉沉,已經壓的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也就是官家的一場正義的舉措,已經把所有人心裡的恨和怨都壓制住了。
和雷東家約好的朱達昌,早早的便來到了酒肆,晌午之前的酒肆是沒有開門的,不過後晌時候才開始營業的酒肆,生意卻是異常的火爆。
然而,今天酒肆的的氣氛,卻和以往生意好之時很有不同,此時的酒肆里,很少有人大聲的喧嘩。
「朱大掌柜,咱們還是雅間開坐吧。」
「不急,先等等雷東家,對了吳掌柜,今天你這酒肆,應該是最後一天開買賣了吧?」
「應該是,這不等著雷東家的銀子了嘛,呵呵,只要咱的銀子一到,這裡馬上就關張,我是一天.……」
可能是覺得自己接下來的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有點不妥的吳掌柜,當跟朱達昌說到此處的時候,便是刻意的壓低了自己的嗓音。
這時,環看了一下四周進而湊近朱達昌的吳掌柜又說:「我是一天都不想伺候這幫泥腿子啦,你說那個被亂棍打死的貨,咱……咱招他還是惹他了,你說,他真是太不是個人了。」
「行了,這事咱以後不要再提,吳掌柜,您這酒肆也要關了,留那麼多的酒作甚,還是請大傢伙兒替你喝了算啦。」
「這事不妥,我把酒罐子埋到院子下面慢慢的喝不好嗎,為什麼要便宜了這些人,人性漂浮,不敢多碰,還是留著咱們慢慢的喝吧。」
這時候的朱達昌,很不屑吳掌柜的小里小氣,這時候的吳掌柜,很在意朱達昌的沒心沒肺,這時候的朱達昌,很希望自己可以廣交天下朋友,雖然目前的他也沒幾個朋友。
這時候的吳掌柜,還覺得朱達昌是一個記吃不記打的人。
今天之前的朱達昌,覺得吳掌柜對自己很是大氣,也在自己為難之時讓自己不是那麼的難堪,可是今天的朱達昌沒有想到,這樣的吳掌柜是看人使菜碟的。
這時候的朱達昌想不通,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的吳掌柜的照顧,其實也就是從此刻開始,朱達昌想不通的事情會越來越多,不過今日的朱達昌已經沒有時間去想了,因為此時的雷東家已經站在了他們的面前。
「兩位可好?」
一見到朱達昌和吳掌柜的雷東家,便是滿臉堆笑的端坐下來。
在雷東家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夥計,這個夥計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眉目之間還透著一股子機靈,讓人一眼望去就有一種莫名的喜歡。
「挺好挺好,對了,咱那事今日是不是就應該開鑼唱戲了。」
看了一眼對著雷東家點著頭的吳掌柜,朱達昌便開始直奔主題。
這時候的朱達昌,並沒有因為雷東家這個財神爺的到來,而顯得有那麼一點點的卑微,一切就像是這時候的朱達昌,根本就不稀罕雷東家入股的銀子一般。
「當然當然,雷某人今天不是連銀子和管銀子的人手都帶來了嗎?來,馬道興,見過朱大掌柜和吳掌柜的。」
「小的見過兩位爺,我們雷東家讓我帶來五百兩銀子的現銀,只要兩位爺看一下這份契約,如果兩位爺覺得契約上沒什麼問題的話,小的立馬讓下人們把銀子抬進來。」
一邊跟朱達昌和吳掌柜回著話兒的這個小哥馬道興,一邊已經是將一式三份的契約各擺在了三位合伙人的面前。
像這樣有金錢來往的合作買賣,彼此之間簽一份契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過仔細的瞅著契約的吳掌柜,卻發現了兩個搞不懂的字眼。
「出資方,掌銀?這是什麼意思?」
「吳掌柜的,雷東家不就是出資方嘛,既然是雷東家出的銀子,那掌管銀子來往的夥計,自然就是雷東家了,小的便是那個替雷東家掌管銀子的人。」
「這.……這好像不怎麼合適吧,鄙人也是出資方吧,只有朱大掌柜的屬於技術入股,我拿我的宅院鋪子入股不是說好的事嗎?」
「哦,這個我們雷東家也跟我說過,對於這件事情我是這樣安排的,吳掌柜您看,這是一份房產過戶契約,吳掌柜的需要把現在還屬於您的房產過戶到牛肉鋪名下。
房子當然您還可以住著,只不過簽過契約再繼續住著的您,便已經是肉鋪里給您的福利了。
以後您對這棟鋪面沒有獨自決斷的資格,只有您吳掌柜、朱大掌柜和我們雷東家三人共同商議后,才能利用這棟鋪子做應該做的事情。
因此棟鋪子帶來的進賬,也自然是屬於肉鋪的銀子,吳掌柜您只有分紅的資格,以後將不能隨心的動這鋪子里的一草一木,當然您可以和我照看雷東家的銀子一樣,仔仔細細的盯好您入股肉鋪的宅子和鋪子。」
聽過馬道興的講解后,吳掌柜的心裡還是有點難受的,不過不管是馬道興講述過的,還是吳掌柜的自己看到過的,所有的條款還算是合情合理,只是雷東家這派一個自己的親信為掌銀之人,吳掌柜的心裡總是有那麼點不舒服。
吳掌柜心裡的想法雖然沒有說出來,可馬道興已經是看在眼裡,不過馬道興也沒有在繼續的說明什麼,這時候的馬道興,只是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的看了雷東家一眼。
其實這時候的雷東家並沒有接觸到馬道興的眼神,可即便是這樣,當馬道興看向雷東家的時候,這時候的雷東家,已經是一下拿出他那慣有的笑的指著契約說:「各位鄉黨應該都沒有什麼疑問了吧,其實各位也不應該有什麼疑問,看看看看,只有雷某人出的才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銀,各位出得.……,哈哈哈,不說這些了,大家都盼著咱們的生意興隆吧。」
一直都沒有怎麼說話的朱達昌,看著雷東家這自負的樣子,心裡其實是十分的不爽的,可是這時候的朱達昌又能怎麼辦呢,人家雷東家其實說的也是事實。
在雷東家哈哈大笑的時候,那馬道興已經拿出了筆墨硯台和印泥圖章,這雷東家和馬道興的配合,實在是天衣無縫的巧妙。
不過再巧妙的事情,都其實只是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上的,雷東家做這些操作的大概目的,不論是吳掌柜還是朱達昌,心裡都跟明鏡兒似的。
如果有那個實力,誰都不願意藉助他方的力量來做本來可以是獨家的買賣,畢竟古人說過,三個和尚是沒水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