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望舒蠱
小李白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天色已暗。
夕陽如血，從重重山巒中徐徐沉下，將瀟瀟木葉染上一片瑰麗的金色，李白不知不覺已經走入了一片密林。
一聲烏鴉叫聲掠過長空，李白心頭一驚，他雖然頗有些初生牛犢不畏虎的大膽，卻不知不覺走錯了路，心中惴惴難安。
忽然他腳下踢到了什麼東西，踉蹌一步，險些跌倒，他似乎絆到一截黑黝黝的樹枝，李白氣悶，想要狠狠踢兩腳「樹枝」泄憤。卻見聽那樹枝「哎喲」了一聲，竟緩緩移動起來。
李白嚇了一跳，他仔細看了看，那竟然不是一截樹枝，而是一個渾身上下被一身黑斗篷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
那人似乎想站起來，卻力不從心，只能掙扎著靠在石頭上，哼哧哼哧喘著粗氣。他的臉用斗篷遮擋的嚴嚴實實，可是李白分明感覺到有兩道陰森的冷光從斗篷中掃過，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李白正害怕，倏然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鑽入鼻子。他忽然發現那個人漆黑的斗篷下大滴大滴滲血，地上已然泅出了一攤血漬。
那人顯然受了很重的傷，若不能及時止血，只怕……
李白心中惴惴，望了那披斗篷的人一會兒，遠遠跑開。
斗篷人看著李白慌裡慌張的背影，從鼻孔里發出了一聲嗤笑。
誰知不一會兒，李白竟然回來了，他摘了一把薊草，放入嘴巴里嚼爛，怯生生地望斗篷人：「薊草嚼碎了敷在傷口上止血效果很好的。」
「嗯？」斗篷人微微驚訝地哼了一聲，聲音充滿了警覺。李白愣住了，他沒想到聽聲音斗篷人竟然是個女子。
「你拿給我看看。」斗篷人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李白又愣了，那聲音竟說不出的好聽，又嬌柔又清脆，就像是他之前養過的布谷鳥。
李白乖乖遞上薊草，他不禁想這個女子一定是個很漂亮的姐姐，肯定比父親的小妾曹艷娘要漂亮一百倍都不止。
斗篷人看了又看，確認那只是是普通的薊草，緩緩撩起斗篷的下擺，露出小腿上的肌膚，李白湊近，卻嚇了一跳。
若是讓李白僅僅根據這一段肌膚猜測斗篷人的年紀，他一定會猜測這人一定是個整日經受風吹日晒雨淋，並且年逾八旬的老者。
「可是聽她的聲音，明明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姐姐啊。」李白心裡發憷，不敢再仔細看那斗篷人，只能硬著頭皮給她的傷口敷上草藥。傷口敷了草藥，血果然馬上就止住了。
傷口止了血，斗篷人也停止了呻吟，說話的口氣也柔和了很多，她隨口問李白：「小弟弟，你來這山林裡面幹什麼。」
李白如實回答：「我知道山林里有一片湖，湖中盛產黃金鯉魚，我是來找那片湖的。」
「這片山林里有湖嗎？」斗篷人有些不確定地咕噥了一聲，將信將疑看了李白一眼。不過她顯然是對李白說的什麼魚呀，湖泊呀都不感興趣，便沒再多問。
天色越發暗沉了下來，李白的心中禁不住害怕，他雖然對這一代的地形還算熟悉，但畢竟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爹此時應該已經發現自己偷偷溜走的事情了吧，那一頓板子恐怕是免不了了……
李白的心裡像揣著個兔子，撲通撲通蹦躂個不停。
「我……我先走了。」李白慌裡慌張跟那個奇奇怪怪的斗篷人道了個別，剛想轉身離開，他忽然聽到那斗篷人幽幽一嘆：「小弟弟，今天是中元節，鬼門大開，百鬼夜行。這山林間多瘴氣迷霧，定然有許多妖鬼聚集於此，你此時回去，難道不害怕嗎？」
李白一愣，仔細想想今天確實是中元節，不禁停住了腳步。
那斗篷人見李白顯然是被嚇住了，忍不住咯咯嬌笑，那笑聲宛如銀鈴清脆，她笑夠了，隨口又問李白：「小弟弟，你知道我是誰嗎？」
李白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搖搖頭。
斗篷人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示意李白湊近，壓低聲音：我就是白苗族的神月巫女，雅彌。
李白點了點頭，卻是一臉茫然。
雅彌見李白沒有聽過她的名字，有點失望，只得嘆息了一聲：「我因為被壞人追殺，才會昏倒此處。」
李白睜大眼睛：「追殺……是什麼人要追殺你，我帶你去報官吧。」
斗篷人忍不住噗嗤一笑：「江湖事江湖了，報什麼官！看樣子你不是苗寨中的孩子，難怪連我也不知道。」
雅彌頓了頓：「我本要去拜月洞取望舒蠱，沒想到在這裡中了別人的埋伏……」
李白大眼睛忽閃忽閃：「望舒蠱？那是什麼啊？」
斗篷人沒有回答，她看了看天，此時天色已暗，抬頭雖看不見月亮，卻有月光從遠處的樹枝隙間灑下一片銀白。
「月亮出來了。」她喃喃自語，掙扎著想站起來到有月光的地方去。可身體卻過於虛弱，難以站起，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雅彌竟然顧不上許多，掙扎著在地上爬動，幾乎是拼了命地往那一片月光處爬去。
「唉……」李白愣了一下，顧不得多想，本能地想要過去攙住她，然而李白看到斗篷人露出的那一截黑如枯柴，瘦若雞爪的雙手，不由自主頓住了腳步。
斗篷人似是看出了李白的顧慮，聲音柔和甜美：「小弟弟，你就扶著我走幾步，到那片樹蔭下就可以，等我辦完事情，就送你回家。」
一向樂於助人為樂的李白的面色有些發窘，他終是伸手扶住了斗篷人，想了想，嘴裡嘟噥了一句：「我可不是因為你答應送我回家才扶你的，我本來就想扶住你……」
斗篷人楞了楞，忍不住哈哈笑出聲。
不一會兒，兩人走到月光下，斗篷人貪婪地沐浴著那片月光，嘴裡輕輕哼唱了一句什麼，有一隻小小的蠱蟲從她的身上鑽出，似乎是吸滿了月光的精華，圍著她轉了個圈。斗篷人身上泛起了瑩瑩光點。過了一會兒，光芒散去，
她輕輕鬆鬆站起身，望著李白點點頭：「多謝你了，小弟弟。」
李白愣住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剛剛還虛弱得像要隨時昏倒的斗篷人，竟然瞬間能夠活動自如。
斗篷人不由分說拉起李白：「小弟弟，今晚我們相聚也算有緣，看在你幫我的份上，我帶你一起去拜月洞取望舒蠱吧。」
「嗯……」李白一臉可憐兮兮：「姐姐答應送我回去的。」
「傻孩子，親眼見到望舒蠱，是多少人的一生哪怕都是難得的福氣，你都快要到拜月洞口，居然想著回去！」斗篷人的聲音竟有些怒其不爭的憤憤然
李白望著忍不住好奇：「姐姐……說的望舒蠱到底是什麼？」
提起望舒蠱，斗篷人的聲音一下變得痴迷：「望舒蠱啊，是傳說中的月神望舒寄身於此的蠱，若是能成為此蠱的寄主，便能夠獲得月神無上的威能，從此劍術、智慧、容貌無不臻於絕頂。」
李白聽得呆住，看到李白這幅樣子，斗篷人來了興緻，接著說：「月神望舒日日與傳說中世間最美的女子嫦娥待在一起，眼界自然不同於常人。要成為望舒蠱的寄主，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有與嫦娥媲美的容貌。」
「與嫦娥媲美的容貌，人世間真的有人會有如此美麗的容貌嗎？若是真的有，斗篷人說的是誰呢」李白忍不住開始琢磨。
二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重重山林掩映之下的一個半月形洞口，那便是斗篷人所說的拜月洞，
斗篷人深深吐了口氣，緩緩把披於肩頭的斗篷摘下。李白嚇得踉蹌後退一步——他不是沒有通過那段乾枯蒼老的皮膚想象過雅彌的臉，可是聽那她如同黃鶯出谷一般的聲音，李白怎麼也想象不到雅彌竟然醜陋至此——
滿頭滿臉都是流著膿血的瘡口，皮膚上布滿了銅錢般大小的白斑，黧黑色皮膚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簡直就像是地域中爬出來的惡鬼，李白嚇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斗篷人似乎早料到了李白這樣的反應，竟然咯咯嬌笑起來，聲音竟是說不出的溫柔動聽：「小弟弟，嚇著你了。可是你知道嗎？姐姐我是白苗族的神月巫女雅彌，人稱苗疆第一美人。」
「第一……美人。」李白哆哆嗦嗦不敢接話，眼前這位……女子，說她是渝州第一丑，李白倒是會深信不疑。
雅彌卻顧不得搭理他，她對著洞口拜三拜，月光傾瀉而下，她站起身，一步一步朝著洞口走去，目光堅定而虔誠，口中似乎默默念著什麼。
「巫女，請您等一下。」洞口忽然閃出盈盈綠光，一個身影從空中飄飄然落下，擋在了雅彌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