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但是她還是沒有他走得快,眼看,他就要追上她了。
而她又不敢跑起來,怕驚動了他,怕他比她跑得還更快。
正在這時,迎面又有走來一個人。
湘瀟大聲地叫了一聲:「三叔。」
他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支書,也是父親的老朋友。
只聽他應了一聲,然後向那醉漢走了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德貴你又喝醉了?你忘記了,這是以前火車站郗站長的女兒?你不記得了,這是火車站郗站長的女兒?不是你老婆,你老婆在家裡。」
原來他就是母親所說的,遠近聞名的花痴德貴。
他家剛搬到小鎮上的時候,村支書帶著他,到她家裡給他們搭過地震棚。
就是小站人家,在自己家住的旁邊,搭建一個小房子,堆放木柴和雜物,養雞,養兔子。
九年以前,德貴二十五六歲,是遠近聞名的泥瓦工,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他在她家幹活的時候,他老婆背著兒子,牽著女兒,來看過他。
那時候他兒子不到一歲,女兒三歲左右。
她還刮過他兒子的小鼻子,她一刮,他就手舞足蹈地笑個不停。
可是後來,他兒子得了白血病,他借了5萬塊錢給兒子看病。
錢沒有了,兒子也沒有了。
5萬塊錢,對城裡的醫院來說,一下就花完了。
但是對一個農村家庭來說,卻是個無底洞。
他老婆想不通,喝百草枯自殺了。
他在一夜之間,也變傻了,天天用酒來麻醉自己,看見姑娘媳婦就跟著追。
他總是說,他看見他老婆背著他兒子,在他前面走。
他和她迎面而過時,他並沒有馬上來追她,那可能是因為,她長得很白,不像本地人。
而且她穿的衣服,她扎著個馬尾,不像個小媳婦。
那他為什麼都走遠了,又倒回來呢?
因為,他不想放過任何人,不想放過任何機會。
他雖然變傻了,但變傻以前的有些事情,他還是記得清楚的。
他聽三叔這麼說,遠遠地望著她,呵呵呵地笑了幾聲,轉身跟著他,往山上走去。
他要回家了,他家裡還有一個,眼睛都哭花了的老母親。
他一定還記得父親,記得父親對他的好。
在他幫他們蓋房子的那半個月,父親母親總是很熱情,每天都好酒好菜地招待。
父親還親自下廚,在飯桌上,龍門陣也很多。
外婆更是不會虧待幹活的人,下力氣的人,每天下午都一人煮兩個紅糖荷包蛋。
那時候大家都窮,很難得吃得上那樣的好東西。
雖然父親已經去世六年了,聰明的村支書和變傻了的德貴,都還記得他。
父親都去世六年了,還在庇護著她。
原來高大健壯的德貴,原來勤勞能幹的德貴,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一點都認不出來了。
湘瀟心裡好難受,眼淚止不住地直往外流。
她幸好沒有捧起一捧黃沙,撒到他的眼睛里去。
小地方的人,不懂得大道理,沒有見過大世面,沒有經過大波大浪,一遇到事情就很容易出問題。
冼銳也真是運氣好,看人也很准,惹到的是她這樣開通的小鎮女孩,不然,又是一起事故。
這就是母親所說的:「眼睛只看一寸遠。」
高中最後一年,新換了一個校長,覺得學校不應該做虧本生意,把學費從二十多元一學期,調到了二百七十元一學期。
她當時沒有報名,跑回家對母親說,職高不包分配了,她不讀了。
她沒有說,天天在教室里,就是看小說,發神,看同學傳紙條,聽老師對著書念。
母親就這樣罵了她。
其實,她往那四個家庭里跑,也並沒有學到什麼實際的東西。
偶爾去一次,也不可能學習到什麼。
但是,倒是開了個眼界。
而對他們的子女來說,卻是他們的日常,她和他們,不可能是一樣的。
就是這樣,也比封閉著好一些吧,這可能也是母親的想法。
當她遇到問題的時候,她會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解決辦法,而不會只有一根筋。
這是看世界,最近的捷徑。
如果他們夫妻倆都好好的,那他們以後可以,再要一個孩子。
債也可以還完。
十年以前,一個月收入幾十元,而現在,都是幾百元了。
誰知道,以後又是什麼樣呢?
只要人好好的,總會有辦法。
現在想來,這文憑不管有用沒用,聽上去總是要好一些,母親是對的。
如果她把她和冼銳的事告訴母親,她比她多活三十年,而且是成年後的三十年,她又有什麼獨到的見解呢?
她說不定,不反對呢?
但是,在這之前,她從來就沒有想過,也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觀察過母親。
相較而言,馮叔叔是多麼地有智慧。
他雖然只是個孤兒,卻創造了今天這樣的條件,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就。
他對人這樣好,並且這麼成功地經營了,幸福美滿的家。
阿姨也是。
她嫁給他時,他是一貧如洗的,她沒有埋怨,他們共同創造了,現在的好生活。
看一個成功的人,真的不能夠只看他成功的表面,而應該看他,背後所做的努力。
他們努力地去學習和模仿成功人士,在專業上向他們學習,去和他們交往,甚至學習他們的穿著打扮和為人處事。
並不,固執己見。
專業是主幹,其他的是枝葉。
但是,他們的學習,並不搖頭擺尾。
他們並沒有失去自我,在該有主見的時侯,又很有自己的主見。
因此,他們成功了。
本來已經平復的心情,現在卻是那麼地難受,而且更加地難受。
湘瀟向山下走去,她走過小鎮,穿過鐵路,她向河邊走去。
她要去看看大涼山的母親河安寧河,這樣,她的內心才能夠得到平靜,得到安寧。
她走過了那座,當地人集資修建的,簡易的橋,過了河,走到了河對岸。
因為是集資的,橋邊專門有一個人收費,過橋一次收五毛錢。
這裡來來往往有很多的人,應該是無比安全的。
安寧河水平靜地淌過,她在她的身旁,走了一趟又一趟,心中終於豁然開朗。
她見過波濤起伏的松林了,她見過一望無垠的河灘了,她的胸中已經有丘壑,有山河了。
夕陽西下,她該回家了。
她已經想好她的問題了,她已經知道該怎麼去做了。
她應該努力地去過,她的明天了。
天空飄起了小雨。
又是誰在烏雲的身後,低低啜泣?
是太陽,是太陽躲在烏雲的身後,低低啜泣。
眼淚橫飛,從小鎮的夏季,一直飛到了,如今的初冬里。
這一天,湘瀟收到了,出版社寄回來的退稿。
只有退稿,連退稿信也沒有一封。
在寄稿時,她曾耍了一個小聰明,用膠水粘住了第三至第十頁。
可當它退回時,它們竟還連在一起。
沒有人叫她別再寫下去,也沒有人叫她繼續寫下去。
如今的編輯,是越來越散了,比以前那個出版社的副社長,更讓人心寒。
報紙上天天都說他們要改制,自身都難保。
只是連她自己也感到吃驚的是,她居然沒有悲傷,也沒有哭。
她的前程就在這裡原地踏步。
如果還沒有踏到一定程度,恐怕是沒有辦法衝出去,暫且只能這樣了。
她只是想到了雲,想到雲在她寂寞的時候曾陪伴過她,在她傷心的時候曾勸解過她,在她危難的時候曾呵護過她,在她幸福的時候曾祝福過她。
一別數月,她應該去看看她。
還有廚師,他們都還好嗎?
她也想過要去找找,她在卡廳里認識的那位名作家,讓他幫幫忙。
假如他不幫的話,她就卑鄙地抖出他的老底,讓他聲名掃地。
他在一串紅,不僅消費了茶水,消費了小姐,還消費了XO。
就是那個:「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
但是,她馬上就無力地搖了搖頭:找小姐,在現在,早就用不著半遮半掩,早就像「老闆,來盤泡菜」一樣,平淡無奇了。
上至官僚富貴,下至民工工薪,在軌道上運行的男人,反而成了稀有動物。
還有,冼銳說三句話,就能夠把她打趴下。
那個名作家,是她能夠兜住的嗎?
這恐怕是用一塊豆腐,去碰一塊鐵。
沒有幾刷子,人家怎麼能夠,混成名作家呢?
光會混,不會寫,不行。
光會寫,不會混,更不行。
那個廣州男孩,也漸漸地與她,斷了音訊。
也許,尋找小芳那個年代,早已經過了,得考慮,現實不現實。
這時,她方才深刻地明白。
可愛的男孩不可靠,可靠的男孩不可愛。
不用考慮未來,不用擔責任的時侯,誰都輕鬆,誰都會可愛。
他遇上的兩個男孩,一個是愛情的理論家,而另一個,才是愛情的行動者。
算了,生活艱難,生活不易,也不能說人家,是理論家。
兩個外鄉年輕人,既不能回農村,又不能在城市裡落腳,何必越處越難受呢?
再說,也只是通了幾次信,誰也沒有挑明。
只有冼銳,才會對她說出:「你並不漂亮,但是我卻偏偏喜歡你。」
這樣有蘊含,有力度的話來。
才會說:「我要賺很多的錢,為咱們以後的家掙很多很多的錢。」
她當時竟不以為然,因為她不明白,錢竟有這麼地重要,掙錢竟有這麼地不容易,缺錢竟會有這麼地嚴重。
她是懵懵懂懂的,似明白,又似不明白的。
因為,她從來沒有,真正地缺過錢。
也從來沒有,享受過像冼銳那樣的富華富貴,和運轉大量金錢時所帶來的,榮譽與滿足。
而他卻明告她說:「你不懂,你太純潔了。假如我沒有錢,周圍的人就絕對不會對我這麼好,我也沒有能力呵護你,讓你跟我在一起。」
她真的是,除了純以外,一無所有,一無所知。
真的是像冼銳所說:「在一串紅,你只是比其他女孩子純。你既沒有雲的活潑可愛,又沒有其他女孩子放得開,你只有純。」
她還不服氣。
他對她,簡直是打了讓手,又打了讓手。
直到最後,再也讓不下去。
不然,擁有一切的他,怎麼會喜歡上,空白得像一張白紙的她呢?
她連自己唯一的優點,都不能夠,好好地發揮。
數年之後,當她果真變得活潑可愛,而又依舊還保持著那份滴水的清純時,她卻再也沒有碰到過,有著那樣深邃敏銳的目光,那樣冷峻的嘴角的男孩。
方形的眼鏡,橫條的T恤,白色的短褲,杏仁般的小眼,輪廓分明,如刀切般的薄唇。
「你的身影是我心永久的烙印,但願一生一世都留存!」
這就是初戀嗎?
一生一次,一生只這一次。
湘瀟支著白色的小花傘進了城,她在一串紅門口下了車。
只見捲簾門緊閉。
門口那兩株一串紅,被移到了捲簾門外。
綠葉,已成黃葉,它在未黃之前先枯,因此綠中帶黃。
紅花,已成黑花,它在未放之前先凋,因此紅中帶黑。
看著枝枯花謝葉萎的一串紅,再想想它,在她臨走時的,花紅葉茂。
湘瀟不覺心生悲涼,大有「24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的虛無飄渺與沒落感。
她再次望了望緊閉的捲簾門,心中倍感蹊蹺。
她不解地跑到門市上去問老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貓店,被查封了。」老闆埋頭理賬,算盤如一根根滾動的琴弦,鳴奏出一曲時斷時續的樂章。
他漫不經心地說,漫不經心地講述著一個古老的,與他毫不相干的故事。
但他心裡知道,這並非與他毫不相干。
因為一串紅垮了,他的門市已經沒有什麼生意。
他連五塊錢一碗的速食麵和10塊錢一袋的開心果都賣不出去了,更別說紅塔。
「什麼時候?」湘瀟緊緊地追問,因為一串紅裡面,有她的好朋友雲和三年同窗小葉。
「就前幾天的事。」老闆淡若流水般地道。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
看了之後,又笑道:「哦,是小郗呀,你不是去昆明了嗎?」
湘瀟一聽,像是被人猛擊了一拳,險些不能站立。
她有些無地自容,真恨不得馬上就轉身離開。
但無論如何,她也要問清雲的下落,那朵無根的,漂泊的雲的下落。
終於,她穩住了自己,強作笑顏地說:「沒去。雲呢?」
老闆告訴她說:「雲真是有狗屎運,她頭一天剛走,第二天一串紅就被查封了。裡面的小姐全都到派出所去了,九姐被罰了不少錢。其實以前也沒事,也就只是個唱歌跳舞的地方。就是要查,也應該去查那些賓館和酒店。但就是那個麗麗,總把男人往宿舍裡帶,就被逮住了。九姐以前就發現過,警告過她。如果直接把她開了,就不會這麼倒霉了。現在好了,大家都死了,你看我這生意。」
「那小葉呢?」湘瀟急切地問。
「小葉也進去呀,她不也是裡面的嗎?」老闆聽了以後,睜大了眼睛,扯著嗓子說。
頓了頓,他緩了口氣說:「她給人家說她不是小姐,是服務員。人家才不管你那麼多,是不是鬼知道,先進去了再說。再說,她打扮成那個樣子,像服務員?好在她家裡有錢,第二天就被家裡人領回去了。沒有錢,還想得通,有錢還干這種勾當,現在的女孩子啊。」
老闆痛心地說,既痛心現在的女孩子,又痛心自己的生意。
小葉家裡是有錢嗎?只有湘瀟知道。
她的養父母是多麼地愛她,因為愛,才幫她湊夠了這份錢。
小葉自己,明明是多想報答她的養父母,結果卻是急功近利,弄巧成拙,把全家都給坑了。
「你知道雲到哪兒去了嗎?」湘瀟害怕他再說下去,搶了他的話問。
「我怎麼會知道?有人說她去洛陽了,有人說她去昆明找你去了。還有人說,她跟一個有錢的老頭子跑了。反正,我不知道。」老闆說。
這時,正有人打完了公用電話。
他離開了算盤,到電話旁邊,收錢去了。
雲終歸是雲,為了生活,為了躲避再受前夫的虐待,她將以四海為家。
她到底,去哪兒了呢?
人海茫茫,湘瀟想找,但卻如何才能夠,找得到?
該問的她都全問了,湘瀟轉頭再次看了看緊閉的捲簾門,和捲簾門外,那兩株花謝葉萎枝枯的一串紅,舉著小花傘,緩緩地向眼鏡的住處走去。
也許他能夠告訴她,漂泊的,無根的雲,飄向了哪裡。
萬一,他知道呢。
正在這時,老闆娘從樓上下來了,她叫住了她:「哎,小郗,後來發生了一件事:雲和小葉鬧矛盾,小葉找人在雲的臉上,至少也劃了五六刀。有一個女孩子,就幫雲說了兩句話,也被捆住,劃了兩刀。雲也絕不手軟,找人輪姦了小葉。小葉身上被踢得沒有一處是好的,還到醫院做了人流。雖然刀不太深,雲的臉保養得也很好,倒沒有留下什麼疤痕。但是,嚇人哪。小郗,幸好你走了。你說她倆有多奇怪,就在一串紅被封以前,她們倆又一起回來了。不知道是準備和好了呢,還是準備以後再斗下去。嚇人哪!小郗,幸好你走了。」
普通人所犯的事,無非就是食和色的事,還能夠有什麼呢?
所採用的手段,無非就是打和吵,還能夠有什麼呢?
九姐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她留下了以前國營企業下海的,那個前老闆所留下的一切,包括他們所有人。
她認為他們都是很出色的,是很出色的服務員,廚師,保鏢,音控師。
只是把管錢的,換成了自己的嫂子林姨和自己的妹妹,分別管火鍋廳和卡拉OK廳。
她也相信雲和小葉。
她們也確實不會,在一串紅裡面動手。
她們在一串紅結下的矛盾,在一串紅吵了兩句。
一直忍了一個晚上,一直忍到下了班以後,到外面動的手。
但,總歸是個後患。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萬一哪一天,控制不住自己,斗著斗著,就斗到店裡來了呢?
就算不鬥,剎氣也還在臉上,會影響到生意。
九姐在很多時候都能夠當機立斷,但在對他們自己人的時候,在對麗麗,對雲和小葉的時候,卻沒有能夠做到。
人活世上,好難,好難。
湘瀟聽得冷汗直冒:難道,冼銳為她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將她,從這場劫難中救出?
僅僅只是!
並且,給她的社會大學,上了最重要的第一課。
湘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只是猛然驚覺:在冼銳那裡,真的是最安全的。只要她不願意,就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原來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樣文雅,像冼銳一樣守規矩的。
她以前雖然也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太平,但她卻並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地體會到。
她離開了門市,繞到後面的火鍋廳去看了看。
透過玻璃門,裡面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
那是她曾經呆了整整三個月的地方,那是她所熟悉的地方。
在這裡,她曾經托著盤子,遠遠地向,站在招待所門外的冼銳微笑。
那時,他還沒有向她表白,他們只是互生愛慕,還沒有介入彼此的生活。
那時,她既不想過去,也不想未來,那是她這一輩子,最無憂無慮,最美好,最幸福的時光……
她都轉過身去了,心裡一想,都還收不住,嘴角的笑容。
湘瀟離開了一串紅,外面一片光亮。
她順著漆黑潮濕的窄樓梯走,眼鏡的房門緊閉,他的鄰居告訴她,說他到幾十里之外的學校上課去了。
她的心中萬分失落,順了樓梯摸著黑走。
到樓下,她叫了一輛人力三輪車。
這時,天已經放晴了,她將傘握在手心裡,上了車。
觸景生情,她不由得憶起了那個,曾被三輪車碾走的夏季。
她曾經和冼銳坐著三輪車,駛過西昌城的大街小巷。
在三輪車上,他們曾經,心心相印,十指相扣……
三輪車再次駛近一串紅。
門口,湘瀟遠遠地看見:胖子依舊端了小凳坐在門口看大街,小柳依舊如小鳥依人般,蹲在胖子的身旁,看大街。
天冷了,胖子終於穿上衣服了。
在不遠處的大垃圾桶旁,一個**的乞丐,正躺在地上不能動彈。
他的嘴裡正吃著,秋季里收穫了的柿子皮。
有的人坐著,有的人蹲著,有的人躺著。
而她,卻想前行著。
世界太大,她所接觸和理解的,畢竟太少太少。
因此,她必須向前駛去,去奮鬥,奮鬥……
才會有希望。
冷風吹來,有些涼意,一串紅門口,捲簾門依舊緊閉,那一串串的紅花,在初冬的風裡搖曳,不知不覺,已被抖落了一地……
新年時節,湘瀟又進了一次城。
她在郵亭里挑賀卡,準備送給報社的編輯。
她的文章,陸陸續續地在幾家省報發表。
忽然,一隻大手拍了拍她的肩,嚇了她一大跳。
她轉頭一看,然後又仰起頭來看。
原來是保鏢,他像巨人一樣站在她的面前。
她又驚又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保鏢說是胖哥看見了她,叫他過來打聲招呼。
她到處張望,卻並沒有看見胖子,那個又凶又惡又善良的胖子。
那是她和冼銳的見證人,曾經在冼銳面前,一個勁兒地誇她,曾經那麼看好她,而現在……
是怕她傷心和難堪吧?
從外形上看,她和冼銳,真的是很般配啊。
湘瀟真的很想哭,但是她卻選擇了,向保鏢笑了笑……
有這麼高大強壯的保鏢站在身旁,生活再苦,又有什麼呢?
還有什麼,是戰勝不了的呢?
郗湘瀟,她的名字,就是:「滿眼是淚,卻滿懷希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