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雞腿協議
離開保眙堂，天色將晚。
兩人也沒轍，準備先找個地方住下。上等的酒樓客棧住不起，他們來到城外，本來想找個破廟對付一宿，誰料出城之後，發現根本沒有破廟，再想回去，城門已關，於是在城外三里，找個四十文包洗頭的雞毛店。
這雞毛店，前面是個土房，後院是一排矮房，裡面是大通鋪，上面鋪著蘆葦稻草，天熱時蓋個涼席，天冷了就弄一堆雞毛、鵝毛鋪身上取暖，所以叫雞毛店。
兩人叫了兩碗素麵，吃了起來。
剛吃到一半，店內來了一群和尚。帶頭的是身穿一件暗黃色袈裟，身材臃腫的圓臉和尚，笑如彌勒，身旁跟著個小沙彌，其餘十幾個和尚穿灰僧袍，身上青筋暴露，身如銅壁一般。
小沙彌道：「店家，我們是少林寺的和尚，途經此處，錯過入城時辰，想借宿一宿，可否行個方便。」
僧道尼行走天下，可以在寺觀庵中住宿，若有官府度牒，也可以在朝廷驛站借宿，一些百姓信奉佛道，也願意提供方便。
最近雞毛店生意一般，僧人又不出錢，掌柜有些為難，道：「上房沒有了，只有雞毛鋪，若諸位師父不嫌棄，可以住在這裡，只是……只是前不久那裡剛死過人，不太吉利。」
章飍道：「死過人？掌柜你怎麼不早說？」
掌柜猶豫道：「那是一月之前的事了，有個書生半夜投宿，帶了一隻怪貓，也是住在雞毛鋪上，據說半夜之時，忽然聽到書生大呼救命，我和夥計去看時，那書生渾身是血，死在利爪之下，人們相傳，被貓妖所害。所以，最近小店生意不怎麼好做。」
「沒有報官嗎？」
「官府來查看過，那書生死得太過怪異，房內又是反鎖，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圓臉和尚道，「阿彌陀佛，心在空門，出家人不在乎這個。若掌柜願意，老衲今夜率諸僧人在房內念金剛經，替亡者超度一番。」
掌柜一聽，那最好不過。幹這一行的，最怕晦氣，上次出事後，他這裡生意差了不少，本來還想找個法師給做個道場，今日有少林寺高僧作法，倒也能省掉不少挑費。
眾僧坐下，每人點了一碗素麵。
圓臉和尚拿起筷箸，吃了一口，便放下，閉目養神。
小沙彌道：「師父，再吃一點。」
圓臉和尚道：「最近血氣太高，方丈讓為師減肥，盡量少吃一些。」
章飍心說，就這點飯量，這兩百多斤是怎麼吃出來的？不過，素不相識，他也不便亂問。恰巧，那大和尚目光向他們這邊看了過來，圓臉和尚微微一愕，旋即沖二人一笑。
那十八名少林僧人一言不發，吃完面后，放下碗筷坐定。
小沙彌跟圓臉和尚彙報行程，他們少林武僧團這次是官方行動，而且人數超過十人，按照江湖新政，實行離開轄區報備制，每抵達一處，就要跟當地六扇門報備，所以一路行來，耽擱了不少功夫。這種新政，可以讓朝廷隨時知曉各大門派的動向，但也帶來不少繁瑣之事，所以各大門派除了特別情況，極少遵守。官府也都睜一眼閉眼，可是，這次是太極門道祖盛典，一切按規章辦事，少林寺乃武林翹首，受訪者又是太極門，所以更不能例外。
之後，定更天。
圓臉和尚率眾人來到雞毛鋪子，在小沙彌的帶領下，眾僧人開始誦經，先是往生咒，又是金剛經。章飍、朱五斤不便打擾，待眾人做完僧課之後，才進去。
大通鋪有兩排，能住二十多人。
這群少林武僧，白日里規規矩矩，一板一眼，到了晚上入睡之後，打嗝、磨牙、說夢話，又是鼾聲如雷。章飍心中有事，根本睡不著覺，於是出來透透氣。
嘎吱，嘎吱！
房后，傳來奇怪的聲音。
章飍渾身寒毛綳起，「難道真如掌柜所說，有貓妖？」
他雖然不相信這種怪力亂神之說，但聽了掌柜所說，心中也有一些發毛。
好奇心終於戰勝理智。
章飍小心翼翼的向房後走去。
月光之下，強角落又個龐然大物，蜷著身體，似乎在啃咬什麼東西。
章飍差點沒嚇掉魂！
「貓妖！」
龐然大物忽然站起身，與章飍四目相對。
章飍這才看清，原來是那圓臉和尚，手中拿著一隻烤雞，正吃的津津有味。
這和尚原來在偷吃，先前那嘎吱聲，正是他連嚼雞脆骨的聲音。
和尚連打了個佛號，「南無阿彌陀佛。」他撕下雞屁股，「小施主，一起來點？」
章飍有些尷尬，擺擺手，「不必了。對了，大師父不是要減肥嗎？」
圓臉和尚笑了笑，「吃飽了才有力氣減。」
「大師果然是性情中人！」
圓臉和尚道，「今日在前院注意到你二人，我見你根骨絕佳，是練武的好材料，只是修為卻一般，不知你可有師門？」
章飍肅然道：「在下大極門，章飍」
「大極門？」
章飍不止一次見過這個表情，不過還是很耐心的跟他講了一遍，圓臉和尚打個哈哈，「原來如此，我只是奇怪，你既入了太極門，乾坤老道怎得沒看出你潛質來？」
「或許是我生性頑劣，難入他法眼吧。」
圓臉和尚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你入門已晚，若能早遇到你三五年，或許老衲會收你為徒，以你資質，若能修行本門易筋經，脫胎換骨，將來成就必不輸趙白雲。反正閑來無事，今日你我有緣，不如我傳你幾招武功？」
「傳武功？」
圓臉和尚道：「當然也不是白傳。有個條件……」他指了指手中烤雞，「這件事嘛，就不要告訴老衲隨行的後輩了。畢竟都是晚輩，做長輩的總得要點臉對吧。」
章飍心說原來傳武是假，封口是真啊。
他笑了笑，「若大師因這件事而傳武的話，那大可不必。在下不是七嘴八舌之人。」
圓臉和尚大笑，「好，就沖你這句話，很對我胃口，我決定把少林寺的絕技，少林金剛臉，傳授於你，練成此功法，臉如銅牆鐵壁，刀槍不入。」
章飍奇道：「大師有這等臉皮神功，還怕弟子們看到？」
「畢竟咱也是少林寺四大金剛嘛，一舉一動，皆代表少林寺的臉面，老衲練成金剛臉，也抵不住方丈的如來神掌不是？」
「敢問大師法號？」
圓臉和尚淡淡道：「老衲乃少林寺四大金剛之首、少林寺最帥師叔、嵩山崇明殿主人、首席燒經師、少林掃地僧之首，人送外號過目不忘大師、行走的藏經閣，法號玄空。」
章飍驚得差點沒掉了下巴，「什麼？」
玄空大師面露喜色，「你聽過老衲大名？」
「太聽過了。」章飍滿目崇拜之色，「以前太極門學藝時，傳功長老稱大師為『那胖子』！還說起二十年前，你們兩人比武時，剛上擂台，把擂台給壓垮了。」
玄空大師生平最討厭別人說他胖，尤其是武當三聖中的傳功，兩人可謂是死對頭，聽他呼自己為「那胖子」，氣得大叫道，「估計那麻桿兒是皮痒痒了，等下月道祖大典，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番！」
「原來玄空大師是為道祖大典而去。」
「怎麼，你也要去？」
章飍點點頭，又趁機將他與乾坤道長比武的事說了，「大師是世外高人，不知能指點一二，好在道祖大典之日，能僥倖逃過一劫。」
玄空大師想了想，鄭重搖搖頭，「那賊道武功高強，與我師兄不相伯仲，你與他比武，不是明智之舉。」
章飍嘆道：「我也不想與他比武，可他太極門欺人太甚，我們要辦大極門，就必須得過他們這一關。」
玄空大師又問，「有一事，你得如實相告。」
「大師請講。」
「今日與你同行的那個年輕人，可是姓朱？來自京城？」
章飍奇道：「大師怎知？」
「老衲略懂看相之術，他身上又帝王之氣，腰間那塊玉佩，又是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佩戴，聽聞乾坤子在太平妖道那裡使了功夫，陛下讓四皇子朱運舍少林而取武當，聯想到乾坤子那小雞肚腸，不難猜出。」
章飍聽他分析的頭頭是道，心中佩服。「還請大師保守秘密。」
玄空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敢情乾坤子白忙活一場，替人做了嫁衣裳。有趣，有趣！剛才你說什麼來著，成立大極門缺保人對吧？這件事包在老衲身上！」
章飍喜出望外。
一直困擾他的事，如此輕鬆解決了。
有少林寺四大金剛之一的玄空大師，還有少林寺十八羅漢僧作保，六扇門還好意思難為他們？想到此，章飍連拱手道謝，又道：「前輩放心，剛才那件事，晚輩就讓它爛在肚子里。」
「什麼事兒？」
章飍故道：「沒什麼事兒啊。」
玄空哈哈大笑，道：「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孺子可教，有福同享，來一根雞腿！」
房內，一群少林僧湊在窗口，二十多雙眼睛望著章飍手中的雞腿，忍不住咽下了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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