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後宮議政
朱祁鈺正在旁邊想著胡濙的兩個方案,突然聽到孫太后問自己:「郕王,你認為哪個方法比較好?」
「選第一個吧。」朱祁鈺思索了一下,回答道。
孫太後點點頭,滿意地看了他一眼。
朱祁鈺心裡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尼瑪這是在試探我啊!
剛才要是選了第二個,那孫太后沒準就直接把自己扣在後宮了。
「不是親媽的女人果然夠狠。」朱祁鈺如是想。
孫太後轉頭看向王直,道:「王尚書是什麼意見?」
王直倒是不怵孫太后,直截了當地答道:「回太后,老臣以為,兩法皆可用。」
孫太后眉頭一皺,語氣奇怪地問道:「王尚書此言何意啊?」
王直答道:「贖買陛下,此法的確可保陛下安全,不至於被韃子傷了性命,不過目前國庫空虛,想要湊足這筆銀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而且此事關乎大明尊嚴,不宜由朝廷出面;而營救陛下雖然不用朝廷掏銀子,但是風險較大,一旦有所閃失,陛下必將性命不保,不過此法倒是可以延續列祖風骨,不會讓大明丟臉。」
頓了下道:「因此,老臣以為,朝廷可以派出官員出使瓦剌,內宮派出內侍跟隨,官員以大明威勢與瓦剌談判,使其放回陛下,內侍則是以錢帛誘之,令其同意贖買陛下。如此可以保陛下安全,大明安全,也不至於丟掉大明威勢。」
錢皇后在一旁聽著,立刻拒絕道:「哀家不同意,太危險了。」
孫太后眉毛一橫,怒斥道:「閉嘴,此事還輪不到你做主。」
錢皇后立馬不敢說話了,不過卻是滿臉的不服氣。
孫太後轉向王直道:「王尚書的法子不錯,此事就這麼辦了,朝廷挑選人出使瓦剌,先看看能不能把陛下贖回來。」
「臣接懿旨。」王直起身答道。
「那諸位大人就下去吧。」孫太后這時候也有些累了,對著三人吩咐道。
朱祁鈺正要行禮退下,突然看到王直沒動,又繼續說道:「太后請慢。」
「王大人還有什麼事情?」孫太后疑惑問道。
只見王直鄭重地行了一禮,道:「陛下北狩,群臣惶恐,三大營覆滅,京師守備空虛,而陛下臨行之時只是命郕王殿下留守。」
朱祁鈺聽著,不明白王直是什麼意思。
孫太后同樣疑惑地看著他。
「因此,老臣斗膽,請太後下旨,命郕王監國。」王直放出了石破天驚的最後一句。
朱祁鈺頓時頭大了。
你個王直,怎麼這個時候說這些。這不是坑我么?
你什麼時候說不行,非得當著我的面說,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么?
而且更當著孫太后的面,孫太後會怎麼想,我朱祁鈺打算上位了?我一直表現得對權利沒有野心啊。
果然,孫太後轉頭看向朱祁鈺,眼神中帶著重重的疑心,語氣冰冷地問道:「郕王是什麼意思?」
朱祁鈺登時冷汗就流了下來,果然,孫太後起疑心了。
王直見狀,立刻插話道:「太后不必多心,此事乃老臣剛剛想到的,與郕王無關。」
「王尚書為何要請這道旨意?」孫太后收回目光,轉頭望向王直。
王直立刻回答:「太后,臣請郕王監國,理由有三。」
「你且道來。」孫太后還是相信王直的,不然他剛才說沒辦法就可以了,更加不會出主意救英宗。
「一是陛下北狩,朝堂上需要一根定海神針,皇長子年幼無法理政,太后深居後宮更加不方便,唯有郕王殿下業已成年,且從各方面來看都很合適,因此,郕王監國,可安百官。」
「二是京師空虛,瓦剌必會趁機侵犯我大明,兵事兇險,太后不合適出面,因此需要郕王殿下出面,安撫各軍,穩定中樞。」
「三是陛下已令郕王留守,可見陛下是信任郕王的,如今陛下短期內無法回返,朝政無法決斷,郕王還需一個監國的名分來統領朝政。」
「因此,老臣斗膽,請太後下旨,令郕王監國。」王直躬身下拜,以大禮請求道。
孫太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一下,道:「王尚書所言乃老成謀國之言,哀家同意了,稍後便會令金安草擬懿旨。」
「多謝太后。」王直再次下拜。
「好了,爾等退下吧。」孫太后擺擺手。
三人行禮退下。
等三人剛走,錢皇后便坐到了孫太後身邊,問道:「太後娘娘,王尚書的計策真的能救回陛下么?」
孫太后這時候也是滿面愁容,緩緩地道:「希望吧,哀家也不清楚。」
錢皇后聽到孫太后沒底氣的回答,臉上的愁容更重,繼續問道:「那王尚書讓郕王監國是為何?」
孫太后明白她的意思,在錢皇后看來,讓郕王監國,這不就是希望英宗回不來么?
不過孫太后是何等人,拉過錢皇后的手安慰道:「王尚書這麼做,才是真心想讓陛下回來的。」
「這是為何?」錢皇后問道。
孫太后解釋道:「讓郕王監國有兩個好處,一是朝政有人處理,二是把郕王推上去,就是為了逼郕王沒有退路,必須救回陛下。」
「麻煩太後為兒媳解惑。」錢皇后還是不懂。
孫太後繼續道:「郕王只是監國,他上去了,救回陛下才是他最應該做的事情,也是他必須做到的事情。」
「如果他沒做到呢?」錢皇后問道。
孫太后冷笑了一下,道:「他是哀家任命的監國,如果沒有做到,那麼哀家一道旨意,也能讓他不再監國。而且,那時候天下非議將會徹底淹沒他,他也沒有那個臉再繼續坐在監國的位置上。」
轉頭看向錢皇后道:「懂了么?」
錢皇后這才點了點頭。
孫太后拍拍她的手,道:「好了,別去想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了,回去看看內庫還有多少銀兩,先準備出來,到時候讓使節帶走。」
錢皇后立刻起身,道:「那兒媳就下去準備了。」
暫時不提這婆媳兩個如何準備贖人的銀子,單說朱祁鈺三人。
三人出了紫禁城,朱祁鈺拉住王直,道:「老大人為何讓本王監國?」
王直歲數大了,被朱祁鈺拉了一把,差點摔倒在地,穩了下身子反問道:「現如今郕王不監國,何人能坐這個位置?」
朱祁鈺急道:「不是還有我那侄兒么?」
「皇長子才三歲,如何能監國。」王直怒道:「現如今陛下北狩,天下不穩,郕王身為大明宗室,也是先帝次子,您不站出來,還有什麼別人有資格?」
朱祁鈺啞口無言。
王直語氣放緩,道:「殿下還是回府等待消息吧,明日早朝估計就會宣布殿下監國的消息了。」
說完沒等朱祁鈺反應過來,便進了戶部衙門。
胡濙總後面踱步過來,笑呵呵地道:「哎,郕王殿下莫怪王尚書,他也是沒辦法。」
朱祁鈺剛待說話,卻見胡濙也轉身走了,進了自己的禮部衙門。
朱祁鈺想發怒,不過身邊已經沒有人,只得一揮袍袖,轉身回府。
只不過,等他上了轎子,這才放下滿臉的愁容,帶上了一絲微笑。
沒辦法,他一直的人設就是懶惰,對朝政沒興趣,如果剛才露出一絲跡象,那保證有人去彙報給孫太后,自己監國的事情,估計就沒戲了。
回到府上,朱祁鈺剛想歇著,就聽到管家來報,說是譚裕陳韶等一眾二代們前來求見。
朱祁鈺讓管家放他們進來,先到客廳等著,自己則是去換了身常服。
一進客廳,就看到譚裕陳韶等人坐在椅子上焦急不已。
看到朱祁鈺走進客廳,譚裕立馬跳起來,焦急地問道:「殿下,消息是否是真的?」
朱祁鈺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事,因此點了點頭道:「昨晚收到的,懷來傳來的消息。」
「那我的長兄?」陳韶也是問道。
朱祁鈺搖搖頭,道:「據說是沒在陣中了。」
陳韶登時蔫了下去。
朱祁鈺看著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不禁繼續說下去:「據傳,泰寧侯,平鄉伯,襄城伯和修武伯皆沒於陣中。」
幾個人都是和陳韶一樣蔫了下去。
「諸位,目前只是懷來傳來的消息,真假還未可知。蒙古人還在土木堡附近,他們的斥候無法靠近,興許藏起來也說不準。」朱祁鈺安慰道。
「那朝廷可有何方略?」有人問到。
朱祁鈺搖搖頭,道:「還能如何?土木堡一戰,三大營盡皆覆沒,京師的兵力現在非常空虛,朝堂上一片混亂,居然還有人說要遷都,哎!現在本王只盼著蒙古人不要打過來,否則必然天下大亂。」
陳韶聽了,頓時急道:「那好歹也多派斥候接應,看看哪些人逃了出來。」
「此事相信懷來那面已經在做了。」朱祁鈺道。
「元寧,你也別太著急了,興許你大哥已經逃出來了呢?只是那面蒙古人勢大,暫時躲避罷了。」譚裕安慰道。
陳韶紅著眼睛看了看譚裕,沒說話。
朱祁鈺道:「好了,你們都先各自回府吧,現如今這種情況,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最重要的是,安撫好你們自己的宅院,朝廷已經亂了,你們自己的府宅別也跟著亂,沒由來惹出麻煩。」
眾人對視一眼,點頭稱是,各自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