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塞拉斯
石樓不大，兩側卻各有一道樓梯，先進的重甲士兵先是殺了守門的兩個蒙面人後，便頂著火球上了二樓。
重甲士兵們剛上去，尚且還在一樓的塞拉斯便聽到一聲聲稚嫩的驚叫，他剛想上去，手臂卻被人拉住。
他轉過頭，發現竟是光頭管教將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他搖了搖頭，示意塞拉斯不要急著上去。
話音未落，樓上便傳來一聲巨響，與此同時六七名士兵被氣浪從樓上掀下重重地摔在地板和柱子上，生死未卜。
塞拉斯連忙扶起一名士兵，通過他臉上破碎不堪的面甲，他發現這是一名擁有嘉文家族血脈的金髮碧眼男子。
金髮男子的半邊臉被燒的稀爛，完全成了黑炭，黑炭的間隙還不時滲出絲絲血液，金髮男子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說什麼，於是塞拉斯便靠了過去。
可剛過去，其喉嚨便湧上一口血液，將塞拉斯身上噴的到處都是。等塞拉斯用手抹乾凈眼眸的鮮血，再次睜開眼睛時，金髮男子已經死了。
他露在外面的眼珠一動不動，宛如死魚，塞拉斯試著叫他，但金髮男子絲毫沒有反應，於是他竭儘力氣，張開沾滿了血液的嘴唇，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快來人，救救他，救救他。」
這是他第一次懷抱死人。
石樓一樓滿是哀嚎。
外面的士兵再次涌了進來，大衛·凱恩亦在其中，他進來看了看石樓內的慘狀后，二話不說便拔出了長劍，徑直衝上樓去，他知道魔法師施法都需要一個時間，現在就是抓住他們的最好時機。
二樓內，濃煙漸升，凱恩透過煙塵凝視著四周，四五個十幾歲的小孩正瑟瑟發抖地蜷縮在牆角，有男有女。
傳說中一些邪惡的巫師為了使用某種禁忌的黑魔法，會將小孩作為祭品以此來獲得力量，因此他推斷這些小孩恐怕又是這些邪惡魔法師的犧牲品。
凱恩的視線略過這些孩童，他啐了口唾沫，紅著眼罵道：「該死的巫師，我要把你們的骨頭，一點一點碾碎，拿去喂這世間最低等的野馬。」
光頭管教、小矮子、賽拉斯隨後跟隨士兵們上了樓，塞拉斯聽見了凱恩的怒吼，彷彿一隻憤怒的野熊，充滿了力量，讓人感到害怕。
事實也的確如此，凱恩壯如一隻野牛，淡金色的眼瞳里閃爍著駭人光芒。
他從小在厄文戴爾長大，是森林的王者，充滿野性和力量，他曾在十八歲時了徒手制服過一隻小龍禽，即便那只是一隻剛出生的小龍禽崽子。
凱恩舉著一柄密銀長劍，劍刃很長，兩側利如銀光，他挨個屠戮著二樓的蒙面人，直到最後一名擋住樓梯口的黑衣人抽出長劍時，他才停了下來。
凱恩扔掉手中的長劍，他脫下上半身的盔甲，碩大的青銅色的胸膛微微抖動，他半蹲著身子，扎了一個馬步。
他示意黑衣人過來，他的對手也立刻揮劍而上，速度快的宛如箭矢。
千鈞一髮之際，凱恩側身躲過，手肘擊打在敵人的手臂下方。頓時劍鋒在半空畫了一個半圓弧，他接過劍，劍刃自黑衣人腰部起，直到脊髓，被整個割開，內臟伴隨著血液灑了出來。
簡單，粗暴。
小矮子閉上了眼，塞拉斯也強忍住了嘔吐，只有光頭管教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於是塞拉斯曾想起光頭曾和他說他上過戰場，戰爭才是地獄，遠比這更令人噁心，於是塞拉斯此刻在心裡暗暗祈禱，希望永遠沒有戰爭。
凱恩將長劍丟在黑衣人的屍首上，他撿起了自己的密銀長劍，啐道：「我曾給過你仁慈。」
凱恩解決了最後一個障礙，剛想上樓，角落裡的小孩們卻突然奮起，趁著眾人不備，他們握著短刃，竭盡全力地攻擊著二樓內的所有人，但他們的短刃甚至連士兵的盔甲都未能穿透。
眾人幾下就將其制服。
唯獨一個紅衣女孩順利地將短刃插在了凱恩沒有任何防護的胸口上，凱恩憤怒地握住短刃的刃鋒，縱使紅衣女孩用盡了力氣，也沒能使它再前進半分。
凱恩的胸口上流淌著鮮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紅衣女孩的小手上，他一句話沒說，只是安靜地凝視著女孩的雙眼。
安靜。
紅衣女孩終於綳不住了，她的眼裡充滿了恐怖，於是顫抖著鬆開了手，癱倒在地，從階梯上一直滾到一樓樓梯的盡頭，臉上流淌著眼淚。
……
「殺了她。」凱恩命令道。
直到凱恩說了兩遍，塞拉斯才明白他是在命令自己，只是為何要自己殺這個小女孩，因為她和自己隔得最近么？
「撿起長劍殺了她。」
「我。」塞拉斯有些猶豫。
「巫師不值得同情，她也是一個巫師，跟你一樣的巫師。」
矮個人插嘴道：「大隊長，他是搜魔人，不是巫師。」
「又如何？」凱恩反問，「想想躺在地上的那些兄弟，他們本應該有一個充滿未來的明天，一個完整健康的身體，可這一切都被這些該死的巫師毀了。」
塞拉斯眼裡閃過猶豫。
在這個世界，有一種人與生俱來就有一種天賦，他們能夠親近大自然，能感受這個世界別人感受不到的東西。
這種東西人民稱其為魔法元素。
魔法元素往往擁有神奇的作用，稍加利用便能發出強大的力量，人們把能利用魔法元素的人稱為魔法師或巫師。
可魔法師也好，巫師也罷，他們的本質並不壞，但在德瑪西亞，由於觀念的不同，會魔法本身就是一種最大的罪過，所以作為一名出身於德瑪西亞的貧苦家庭的魔法師，邊溝鎮的塞拉斯幾乎可以說是人生剛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雖然社會地位卑下，但他的父母卻依舊一直堅定地擁護著這個王國的理念，當他們發現自己的兒子會魔法的時候，就勸塞拉斯去找搜魔人自首了。
搜魔人發現這個男孩擁有感知魔法的神奇本領，於是就利用他來尋找城邦中的法師，這是塞拉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有了用處，他堅定地執行自己的使命，希望一生盡忠於國家。
他很自豪，也很孤單，因為除了自己的管教之外他不能與任何人接觸。
但隨著當搜魔人的時間越久，塞拉斯便開始逐漸意識到，魔法的存在遠比德瑪西亞願意承認的更為普遍。
甚至在大戶，名門望族之中，他也能察覺到隱秘的魔法閃爍的微光。
當然，這還不算什麼。
讓人難過的卻還是這些人中竟還有些人是詆毀魔法師，最激進的代表。
同時，他也發現了往往只有出身低微的魔法師或巫師會受到懲處，而達官貴人們似乎全然凌駕於法律之上。
這虛偽的制度在塞拉斯的腦海中撒下了第一粒懷疑的種子。
於是，這一次，他猶豫了。
光頭管教似乎看出了塞拉斯在猶豫什麼，他撿起地上血跡未乾的長劍，低聲道：「讓我來吧。」
正當長劍要落下時，塞拉斯卻緊緊護住了紅衣小女孩，「不。」他大聲說。
他的雙手緊緊抱住小女孩，他產生了同情，他想保護女孩不被殺死，不過卻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皮膚。
女孩身上的魔力霎時湧進了塞拉斯的身體，但卻沒有殺死他，反而從他的掌中不受控制地噴射而出。
這是他自己也未曾察覺過的天賦。巨大的魔力不僅導致了石樓的坍塌，還在人群中到處四濺，緊接著，頭頂似乎東西砸在了他的身上。頭暈目眩中，他似乎看見了光頭管教雙眼緊閉的血臉，而其胸口是一個碩大的血洞。
……
「管教死了么？」木牢中的塞拉斯低聲喃喃，他的頭疼痛不已，有些事想不清了，但突然，木牢外傳來聲響。
緊接著，一絲光照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