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心魔
葉天瀾並沒有呆多久,此次群英會是他首次以葉家繼承人的身份前來,葉天青是因著邱明的邀請先一步去了淄縣邱家莊,邱家莊事畢之後得知葉天瀾要去參加群英會,就自己先到了汴京,本來是打算來水雲間為兄長定下住處,但多年的被人欺負,之後被葉天瀾救下,葉天瀾看不上他每天陰氣沉沉的樣子,就告訴他誰敢欺負他就打回去,有他葉天瀾在哪個敢說個不字,葉天瀾是葉家主最重視的一個兒子,就算那些堂兄弟想使絆子也不敢明著來,而葉天青與葉瑾也因著葉天瀾的原因地位在葉家水漲船高,雖掌不到什麼實權,但作為葉家公子的衣著排場是不缺的。
因此,一直陰鬱寡言的葉天青才逐漸開朗起來,因母親在葉瑾出生之時就死了,葉瑾從小未見過母親,葉天青一直對這個弟弟寵愛有加,要什麼給什麼,驕縱得很,這才出現了在淄縣強買季江南配劍一事,許是壓抑得太久,後來的葉天青行事張揚,衣著打扮,排場怎麼華麗,怎麼大怎麼來,行走之間也已經有了世家公子的風範,但張揚歸張揚,對兄長葉天瀾的尊敬卻一直沒變過,他一身武功也是葉天瀾所教,七劍門劍法不能輕易外傳,但葉家家傳劍法卻是可以教的。
葉天青想在兄長到來之前為其備好住處,帶著人來到水雲間,因為走累了想先河口想先喝口茶,結果大廳滿了,就要求一桌年輕人把桌子讓出來,對方不願,葉家弟子這邊先動了手,雙方就動起手來,直到睡眠被打擾窩了一肚子火的季江南提著劍下來打人,才有了後面的事情。
葉天青確實是很敬重這個兄長,被連著在腦袋上扇了兩巴掌也沒有怨言,對葉天瀾的話也從不反駁,就算再不忿,也還是捏著鼻子管季江南叫了聲小師叔,葉天瀾落地第一時間去扶,雖是驕縱橫行慣了的,但對葉天瀾也是發自內心的尊敬,沒有半分不滿。
葉天瀾在城中是有住處的,只是才進城,就聽說葉天青給他找住處去了,所以就想過來告訴他不必麻煩,然而才進門,就見了那險些要了葉天青性命的一劍。
葉天瀾是個隨性的人,他看見季江南出的那一劍了,少年人身上罕見的濃郁殺氣,寡言桀驁,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直到與其交手,發覺其出手雖狠厲無情招招致命,卻也算光明磊落,明明白白告訴你我不是好人,明明是初入丹心境的水平卻和他打了個平手,那股詭異的劍氣也是聞所未聞,這般年輕的少年人,倒令葉天瀾升起幾分欣賞之意。
寧見真小人,不見偽君子。
這少年身上殺氣很濃,戾氣也很重,但又能很好的控制,葉天瀾並未勸他心胸豁達什麼的,那些都是狗屁!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逮著誰就講一堆大道理勸人向善的那是普陀寺的大和尚,人之一生終究是要自己面對的,旁人說什麼都是徒勞。
未經他人苦,勿勸人向善。
對於季江南的事情,葉天瀾並未多問,更何況還是同門的師弟,那就更沒什麼可講的了,七劍門出來的人都有同一個特點,就是護短,不講道理的護短。
和季江南聊了一會兒之後,葉天瀾告辭離去,他帶來的葉家弟子還在住處等候,需要等他回去安排。
葉天瀾心情不錯,季江南將其送出大門,葉天瀾說等安頓好之後再請他喝酒,說完又拍了拍季江南的肩膀,哈哈大笑幾聲,提著劍轉頭就走,瀟洒利落。
臨走前將打爛的桌椅錢賠給了老闆。
大廳被打得凌亂不堪,本來在外面吃東西的客人也沒了心情,各自回了房間,
沒了吵鬧,季江南終於可以安安穩穩的睡了一覺。
許是過於疲乏,直到後半夜,季江南才被鑼鼓聲吵醒,起來時已經將近卯時,再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睡飽了的季江南起床推開窗戶,清風攜帶者蓮香入窗而過,沒有看見那照亮半邊天的煙花,或許煙花在汴京存量也不多,只挑了一天晚上來放。
清風一吹,季江南的睡意也沒了,窗戶下面的一池蓮花隨風搖曳,夜空中搖搖升起色千盞紅燈,以及隱約傳來的絲竹之音,歌姬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傳來,婉轉動聽,高高的群英樓上四角掛著長長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如舞動的長龍。
外面喧囂吵鬧,室內寂靜無聲,季江南沒點燈,只坐在窗台上,天燈的光朦朦朧朧的灑在窗台上,心頭一片平靜,之前聽葉天瀾講起他的爹娘,莫名的又勾起了季江南的回憶,他回季家五年,他的母親也已經死去五年了,很巧,都是五年,葉天瀾在外五年回家,季江南回家至今五年。
季江南閉上眼睛,他很少去回憶往昔,但自從二哥死了之後,他卻開始頻繁的想起過去的事,幼時被困的四方天地,幾年的江湖漂泊,旁人指指點點的目光,被婦人們扔菜葉子扔石頭罵狐狸精砸得一頭失血還笑著安慰他的母親,那些總尾隨在母親身後的齷齪目光,七年的流浪,與野狗搶食,見過連年雪災下刨屍而食的餓鬼,餓極了充血的目光,拿著石頭兇橫的朝他砸過來,他們要吃他,他怕極了,是母親一直保護他,直到母親差點被玷污,他終於忍不住了。
藏在胸口七年的是什麼?是恐懼,迷茫,慌張,對那些看似良善百姓,實則對他們毫不留情踐踏的仇恨,終於在他動手殺人的時候一涌而出,是無法抑制的悲傷,是對於自己過於弱小無法保護母親的絕望,直到他親眼看著母親在他面前自盡,所有的情緒全部變成了對那個男人的怨恨,那個男人的目光始終淡漠,眼中毫無波瀾,那是他頭一次對一個人升起那麼濃烈的仇恨。
這些情緒壓在心裡太久了,他無法驅逐,他變的孤僻又寡言,再後來,他下手殺人手都不會抖,師父說他心魔太重,就算他後來打開心結明正本心,可那些過往依舊藏在心底深處,一個不經意間,會突然襲上心頭,扯得胸口發悶。
季江南猛然睜眼,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將湧起的情緒壓下,不禁自嘲,不過是聽了個故事,反倒勾起那麼多回憶。
平復了一下心情,季江南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剛準備聰哥窗台上跳下來,忽然看見下方瓦片的陰影里,有道身影一閃而過,季江南心頭一凜,第一反應是,孟婆!
抓起長劍站起身來,季江南身形一動,追著那道人影而去!
黃泉天這些見不得光的老鼠還真是無處不在,拿他當獵物,他倒要看看,到底誰才是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