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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兄弟質疑,農典所載

  「凡農桑之務,天下之大事也。然自古而今,農事由天,天成則興,天變則亡。吾書農者,在乎於人,尋書者當謹記,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唯易其道,方能長久。」

  「嘶——」

  剛看到這句話,許邵兄弟便不由得齊齊倒吸一口冷死。

  單單開篇之言,便道出農桑本質,不但如此,還提出這般石破天驚的言論,只此最後一句,便讓他們對項明的看法有所改變,只不過並不完全是好的方面。

  對於前面一句,他們是極力認同的,農桑之事,自黃帝以來便是這個民族安身立命之道,這一點有目共睹。

  而自古至今,農事便依靠天時地利方能豐收,休說天災,即便是天象稍變,都會影響收成,這也是農家對天象了解得如此透徹的原因。

  因此對於項明前一句的觀點,他們提不出任何反對意見。只是接下來的一句,讓他們完全無法接受。

  在《農典》之中,開篇便言天變不足畏,那對於農家來說,還有什麼可畏的呢?

  人禍忽然可怕,但比起可以控制的人禍,難以預料和阻止的天災對於農者來說才是真正只得敬畏甚至畏懼的事情。

  倘若這麼去說,難道,此書之中有杜絕天災之法不成?

  他們並不相信項明這句宏偉壯大之言,天是至高的,沒有人能夠戰勝天變,此言雖看起來驚世駭俗,顯露此人氣吞山河的格局與氣度,但還是過於誇大了。

  而這句「祖宗不足法」,更是讓他們驚嘆於項明的大膽。

  先祖篳路藍縷,付出了無數辛勞與汗水,才為後人探索出的道路,探索出來方法,就連這都不足以效法,還有什麼效法的呢?

  莫非是你這本《農典》?

  雖能力出眾,但性格上同其先祖一樣狂妄!

  道不同,不相為謀!

  看到這裡,兩人又一同抬頭看向項明,目光之中情緒複雜,倘若不是項明此前的態度還算不錯,他們真想拂袖而去。

  許邵兄弟雖眼界出眾,但他們還是太過拘泥於時代了,在他們看來,先祖所言句句在理,毫無紕漏。

  他們自幼接受的教育,便是完全理解農家以及儒家典籍,雖然傾其一生都可能無法做到,但也會為這個目標不懈努力。

  他們,還是少了那份開拓創新的精神。

  對於兩兄弟的反應,項明看在眼裡,他也知道自己寫在卷首的話太過驚駭,在這個時代提倡人們開放思想的難度完全不亞於爭霸,對於這種觀念上的轉變並非一時之功,他也沒有強求的想法。

  所以,面對兩兄弟異樣的眼神,他只是淡然一笑,示意兩人繼續看下去。

  項明這種波瀾不驚的表情終究還是感染了兩人。

  也罷,就看看你還能提出什麼想法!

  然而,兩人翻開第二頁之後,目光便再也離不開這本《農典》,手上不停翻閱不說,口中還嘖嘖有聲,不住驚嘆,完全忘記了士子應有的禮節。

  無他,這本書所載之物太過震撼,甚至可以說亘古未有。

  曾經的農事典籍,是教人如何耕作,譬如五穀分別如何種植;地理位置不同,適宜耕作何種植物;怎樣培育才能達到最大收穫等等,都是針對於農事本身的。

  而這本書,雖然在他們看上去相對雜亂,所書想法天馬行空的同時不成邏輯,但毫無疑問地開拓了他們的思路。

  總體來說,全書分為兩個部分,一為法,一為制。

  這個法可不是法家的法,而是方法的法,書中記載雖雜亂,但每一篇的內容都有理有據,並且讓人耳目一新。

  如同嫁接之法,雖然看上去略顯荒謬,但他們依稀記得農家典籍上也有隻言片語,只不過沒能詳細展開,倘若真如書中所言,能夠改變作物的形態以及產量,那麼便將是農事跨時代的壯舉。

  還有開渠引水之法,雖之前農家也有過相應描述,但也沒有書中這樣,描述如此細緻,倘若此法有效,那麼從此之後除非大洪或是大旱之年,莊稼便不會缺少水分。

  最讓他們大開眼界的還是一種建室耕作的方法,按照書中所載,只要保證溫度和充分的光照水源,即便是在三九寒冬,也能種出作物。

  雖然他們不敢相信這種說法,但是以他們的知識儲備,大概可以推斷項明所言可行,倘若真能成功,那麼天下百姓每年收穫便可提高三成,大漢的糧食問題將史無前例地得以緩解。

  只是,這種方法或許能夠成功,但需要許多條件,書中也明確寫著,除非解決一系列問題,否則此法只是鏡花水月。

  除此之外,還有肥土之法,剪枝之法等等,無一不開拓著兩人的視野。

  即便《農典》就此結束,他們也會承認,倘若書中記載屬實,那麼此書在地位上可能不及先祖許行的《神農》,但在作用上還尤有勝之。

  畢竟,《神農》中大幅篇章還是記錄百草及作用,可以算是記錄作物的全書。但此書確確實實講述的是如何耕作能夠提高產量的問題。

  若書中這些方法能夠推廣到天下,那麼不消數年,糧食產量將以倍增,百姓何愁無糧?倉廩何愁不豐?

  就作用而言,此書也當之無愧「農典」之名。

  這只是這本書的前半部分,就已經讓兄弟二人目瞪口呆,心中對項明的輕蔑完全消除,剩下的只有敬佩。

  開篇說天變不足畏,或許也沒有錯,倘若那種建造屋室在內耕作的方法真能施行,那麼何愁霜雪,何愁雨雹,更何愁寒暑。

  項明卷首所言不是狂妄,而是倘若他的想法能夠實現,天災是可以規避的。

  許邵兄弟對此從懷疑到肯定,最後轉變成了深信不疑。

  他們原以為自己已經看到了超出當代農桑的著作。只不過,當他們翻到《農典》論制的篇幅,內心之中便已經顧不上吃驚,顧不上感慨,唯一剩下的,只有天崩地裂般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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