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墨家兩派，超前理論
不同於此前的數次，項明對於百家傳人的到來做出了充分的準備，當墨家傳人剛剛踏入歷陽城之時，項明便已經得到了消息，派人將他們領到了提前準備好的居所。
雖說經過他大半年的經營，歷陽已經被他徹底掌控，但刺史部畢竟樹大招風，百家的動向絕對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
農家可以用自己提出的制度掩護，名家僅有一人前來，也不算暴露馬腳，但倘若次數多了，也難免會出現紕漏，引起旁人揣測。
其他事情也就算了，百家之事乃是關係到朝堂制度的大事，倘若暴露在心有他念之人眼中，恐怕會引起流言蜚語。
只有大漢朝廷，能夠下達起複百家的命令，他這麼做，事實上已經形同謀反。
所以，此事需要再三謹慎。
項明處理完一天的政務，便離開刺史部，直接來到了墨家代表所在之地。
在他經歷過的那個時代，墨家算是百家勢力之中較為龐大的一方勢力，那場轟轟烈烈的，推翻大秦天下的起義，墨家在其中出力不少。
聯絡各方勢力的人員之中，墨徒能夠佔據五成，倘若沒有他們傳遞消息，推翻大秦又要平添更多困難。
但在當時，墨家便已經有分裂的跡象。
項明在與墨家傳人談話之時也略微提及此事，對方也是一臉羞愧，知道項明不知大漢以來百家形式，便主動道出。
原來，墨家在大漢建立之後，便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領袖，也就是鉅子的存在。
之所以沒有鉅子，並不是因為沒有人選，只是因為當時墨家上下分成了兩大派別，互不相讓，選不出一個能夠統合兩派之人。
這也與他們的理念有很大關聯，一派秉持當初墨子「非攻」的原則，主張以避戰而勝戰，以不戰而安定百姓，其中，更是以墨門工匠與辯客為主。
而另一派則深刻反思了墨家曾經受到過的壓迫與排擠，認為這是由於「非攻」理念中存在的軟弱性所致。於是，他們更加著重地將思想重心放在「兼愛」之上，主張以愛待人，無論形式，為了更多百姓的安定，甚至不惜以戰止戰。
相比於墨家傳世人墨子，他們無疑更推崇墨俠思想的啟蒙者禽滑釐，將傳承自墨家的墨俠思想同春秋戰國時期的俠義結合，孕育出了獨特的遊俠文化。
若溯本尋源，當下大漢遊俠皆是出自墨家一脈，只不過大漢的壓制讓墨家的思想傳承有了很大局限，導致當下的遊俠基本上沒有了那種兼愛的精神，仰仗著有些武力為禍鄉里的不計其數，使得遊俠徹底成為了大漢底層百姓眼中的狼豕。
不過，也不能一棒子打死，確實還是有一部分遊俠行俠仗義，深受百姓傳揚的存在，其中近半都是墨家子弟。
不過，近些年來隨著墨家勢力的逐步衰退，兩派亦出現了合作的傾向。雖不至於合二為一，但當聽聞項明事迹之後，兩派也是聚在一處商討，此番更是一同前來，足以說明一些問題。
項明雖不了解墨家經歷，但卻對墨家傳承有著一定了解，除了分成兩派之事讓他有些詫異之外，其他事情也在他的推測之中。
曾經在東觀之時，並沒有收錄《墨子》等百家之書，因而他對於墨家理論僅限於前世耳聞，因此向墨家傳人索要了一部《墨子》，準備根據對方具體傳承來給出實質性的建議。
好在，墨家此刻還不算陷入危機，就算日益衰退，但仰仗著遊俠文化，還能保證數百年傳承，倒也並不著急。
項明用了三天的時間看完了《墨子》及墨家其他代表性的著作，直接顛覆了他曾經對墨家的刻版印象。
墨家傳承包涵的不僅是倫理道德，亦或是匠作辯術，最為核心的，是墨子已經提出了一些物理學的概念！
甚至沿展到了光學！
這是何等的超前？
他原以為自己書寫《工典》便是在為這個世界的工業發展奠定理論基礎，卻沒有想到早在數百年前，墨子早已將這些知識歸結成為了理論。
雖說肯定不如自己全面，也有諸多錯誤，但自己是仰仗著兩千四百多年曆代賢人的經驗，對方則是完全摸石頭過河，兩者從難度便有著天差地別之分。
也難怪當初孟子曾言「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後來稷下學宮百家爭鳴時代也傳出「非儒即墨」的說法。
驚嘆之餘，項明也不禁為原本歷史上墨家的衰敗感到惋惜，倘若墨家按照應有的軌跡發展下去，也未必不可能促進中原工業水平的大幅度提高，畢竟擁有了最原始的理論積累。
不過，墨家在數百年發展過程中形成的獨特思想便註定了他們不可能長時間存在。
韓非曾言「俠以武犯禁」，衡量墨家弟子行事準則的，並不是所謂的律法，而是他們自己心中的俠義。
換作某些價值觀念正確的人，秉持這個理念也無可厚非，但隨著墨家勢力的不斷擴大，總會有一些偏激之人，用極端的方式恪守著自己心中的正義。
雖說大漢不重法家，但任何政權，都需要法令來維持秩序，否則，便會造成徹底的混亂。
墨家特別是墨家引申出的遊俠，便是這種混亂的根源，無論是為了國家穩定，還是傳承自百家爭鳴時期的儒墨之爭，大漢對墨家的打壓，可以說是力度最大的。
而墨家也小瞧了當下動亂的局勢，他們以為的能夠繼續傳承數百年，是建立在大漢制度不變的基礎之上，而接下來的數十年，迎來的將是前所未有的動亂。
到那時，不知墨俠，全體遊俠都會有共同的命運，強征入伍，或是被清掃。
太平盛世還有他們的活動空間，但遭逢亂世，他們便會無比艱難，不出百年，便會徹底滅絕。
只可惜了墨子曾經探究過的科學觀念，只能隨著時間的沉浮被埋藏，有朝一日經過後人發現，才知曉墨家曾經的思想理論多麼超前。
這也是墨家學說原本的命運。
不過，項明的出現註定會將這一切全部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