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洛河邊上有伏兵5
孫秀腳步不停,直走了兩三丈遠,身後陳雙的軀體才緩緩倒地。餘下的騎士見狀,嚇得立馬都翻身下馬,跪倒在地,不住磕頭求饒。
孫秀也不回頭,繼續邁著方步,緩緩往前走去。他來到另外一人身側,輕聲問道:「伍紹,你來說,為何你們會誤了為師鈞令?」不等跪著的這人答話,孫秀於火光之中,見他手裡拿著陸韜的青銅啄,便又繼續說道:「哦,你倒是有心,已經尋著了你陸師弟的青銅啄。」
伍紹知道孫秀秉性,早嚇得全身瑟瑟發抖,他也不敢回話,慌忙將青銅啄雙手呈上。
孫秀輕輕接過青銅啄,目光由下自上,慢慢移到啄身,見上面還沾染了大塊的血污,他伸出袍袖,一邊輕輕擦拭,一邊繼續問道:「說,到底為何?」
「山長……」伍紹伏在地上磕頭不止,眼淚鼻涕早流了一地,他話語中帶著哭腔,「戌時之前,陳師兄帶著弟子確實一直守在洛河渡口。到戌時三刻的時候,放出去的兩個探子帶回來一個鄉民,回報說有一隊盜匪侵擾村舍,殘殺百姓,哭著求陳師兄前去救助……」他哭著往前爬行了數步,一把抱住孫秀的左腿,繼續泣道:「弟子也曾勸阻陳師兄,可陳師兄說京都洛陽是天子腳下,此地又里莊子不遠,不會有事。弟子執拗不過,又想著山長救濟天下的教誨,便也隨陳師兄離開了渡口。」
「那你來說說,為師平時是如何教你們的?」孫秀神色暗淡,臉上竟然擠出了笑容,「賊人一招調虎離山之計,就誘得你二人團團亂轉,將為師之令忘得一乾二淨?」孫秀停住腳步,站在一邊訥訥地輕說了幾句,似乎是想在說服自己。
此時司馬倫也跟了過來,他滿臉血污,神色凝重,見孫秀殺心又起,想了一下,覺得這時候還未徹底脫離險境,便勸孫秀道:「長史已殺一人,威嚴已立,何必再動殺心?再多殺於長史威嚴無益。」
「今日若不施懲戒,他日如何能統御人心?」孫秀似乎不想與司馬亮多說,他回頭擺手伸腿,舒展一下酸脹得發麻的筋骨,想了一下,這才冷冷對伍紹道:「既然是趙王求情,那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完手中青銅啄一揮,正正擊在伍紹左肩之上,一揮之下,生生將伍紹左臂鑿離了臂膀。
伍紹才發出一聲如餓狼般的慘烈嚎叫,便徹底昏死了過去。
孫秀俯下身去,伸手在他肩膀腋下戳戳點點,幫他鎖住血脈,這才吩咐其餘騎士:」幫他捆紮止血,帶回莊裡好生看護救治。」
此時天色漸亮,東方一顆燦燦耀耀地星辰閃爍出來,星辰之下,晨鳥震翅,掠過聚擁堆積起來的無數鮮紅雲朵。
孫秀尋著方位,繞過滿地的屍體,親自抱起陸韜屍身,又輕輕放在馬上,命令其餘侍衛道:「將老夫這徒兒,小心帶回莊裡,好生安葬。」他接過侍衛牽來的坐騎,隨口問道:「方才一戰,可留下有活口?」
侍衛中有領頭的曲長小心回答道:「回長史的話,陳司馬方才確實是擒住了兩個活口,不過……」說道此處,這曲長的額頭上慢慢滲出汗珠,語音帶顫,「不過剛才小的捆押的時候,這兩人都咬舌自盡了……」
「哦?」孫秀臉色一震,冷冷一笑「還是這般勇烈之士?」
那幾個騎士侍衛對望一眼,摸不透孫秀意思,又嚇得不敢多說。這名曲長壯著膽子,又低聲稟道:「小的方才翻撿兵刃的時候,又發現一個還未死透的,已經救治了過來……」
「保住他的性命,本王一定要查出幕後主謀,」司馬倫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罵道:「膽子不小,竟敢謀刺本王,此仇若不是不報,本王誓不為人。」
「不比,趙王,不用去查了,」孫秀翻身上馬,在眾騎士的護衛下,不緊不慢地朝南走去,「趙王,此事再明白不過了,今夜行刺這一夥黑衣人,雖說用了幾把匈奴兵器,想扮作匈奴遺民,但趙王沒瞧見,他們謀划仔細,組織精密,隱隱約約有軍伍之風,老夫料定,他們必是京都中軍里的兵卒。」
「京都中軍兵卒?」司馬倫打馬上前,他也早瞧出來這伙黑衣人一定不是匈奴人。匈奴人只會騎馬游戰,如何懂這誆騙、暗伏的計謀?他臉上肌肉抽搐扭曲,俊美的臉龐瞬間變得醜陋不堪起來,「如此說來,那幕後的主謀,不是楊駿,便是楊珧了?」司馬倫手中馬鞭一抖,甩出一聲巨響,面目猙獰地笑道:「好,好,好!本王沒去尋他三楊的麻煩,他們倒是先找上本王了……」
「依老夫之見,此事先不可張揚過大,」孫秀勒住馬韁,望著天邊漸起的一輪紅日,想了片刻,這才緩緩說道:「趙王才返京都,左右情勢不熟,此時敵在明,我在暗,萬萬不可輕舉妄動。」頓了頓,又補充道:「如若此事當真是三楊所為,趙王便好辦了,只怕另有他人。」孫秀說完,想了一下,又吩咐身後侍衛道:「等回了庄,再去幾個人,將洛河渡口洒掃收拾一下,切勿驚動府衙。」
司馬倫一夾馬腹,追上孫秀,「除了楊氏惡賊之外,還有何人敢如此這般?那楊駿現下官居驃騎大將軍、侍中、又是中軍將主,總領宿衛、牙門、武衛三部十餘萬兵馬,豢養百十個死士賓客,幹些偷雞摸狗地勾當,豈不翻手便是?」
見司馬倫沒有聽到關鍵之辭,孫秀又重複道:「趙王方才也說楊駿是中軍將主,總領宿衛、牙門、武衛三部十餘萬兵馬,這便是老夫勸趙王不要輕舉妄動的緣由之一。」停了片刻,他又皺了皺眉,繼續說道:「況且此時我們還未拿到三楊是幕後主謀的證據,為避免打草驚蛇,更應該低調謹慎行事,今夜之事,若沒人提及,你我們便也不主動提及。」
此話一出,司馬倫頓時就泄了氣,他在心中暗自盤算,那三楊一族,久居京都,如今又掌握著中軍兵馬,自己雖是宗室封王,但一是來京都日淺,二是兵馬尚在關中,與之相比,自家現如今確實是沒有一斗之膽量。想了一圈,司馬倫也沒尋到章法,便揚起一鞭,重重抽在馬臀上,惡狠狠地罵道:「本王這就去太極殿,奏報於天子闋。「他坐下駿馬吃痛,甩開四蹄,撒丫子往前奔去,轉過山腳,便見一座塢堡矗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