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集市上人來人往,鬧哄哄的一片,吆喝聲此起彼伏,但不算太擁擠,至少將仙女棒拿在手裏玩是沒有問題的。空氣中香粉味火藥味混雜在一起,是節日特有的味道,夙顏向往已久。
夙顏選了個人少的空當,點燃了一根仙女棒,司嘉也點了兩根,不由分說塞一根給夙笑。
夙笑拿著仙女棒,動作有些僵硬,很不適應。
一路走,一路都有人看夙顏。她本就長得極好看,一身淺綠衣衫,額間一朵嫩黃的迎春花,更顯嬌嫩動人。
夙顏不喜歡被人盯著看,隨手取了塊白色紗巾蒙住臉,隻露出一雙眼睛。
殊不知,這樣更吸引人。
三人在一個買顏值水粉的小攤前停下。夙顏沒用過這種東西,隻覺得摸上去又細又滑,很舒服,但味道不是很好,稍重一點就會刺鼻。
夙顏不是很感興趣,走了。
夙笑走在最前麵,不知為何卻突然停了下來,夙顏和司嘉上前一看,那前麵站的,一襲月牙白袍的男子,不是連朝歌又是誰。
喧鬧的人群,他靜靜地站在那裏,淡出塵世,微笑著看著她。
空氣瞬間凝滯。
夙笑站在那兒,明明是那麽熱鬧的地方,瞬間卻安靜得如同隻剩下了他們兩人。
上次她狠狠拒絕了連朝歌,至今卻忘不了他在後山對她彈奏的那一曲鳳求凰。
他對她的追求實在莫名其妙,但又十分熱切誠懇。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哪個男子這樣溫柔細致,百般嗬護地對過她。可她卻連拒絕他的理由都不能完整地編湊出來。
身旁司嘉與夙顏齊齊用肩膀推了推她,夙笑瞬間清醒。
連朝歌大步邁過來,有些不易察覺的急切。他先是對夙顏行了一禮,又對司嘉點頭致意,才對夙笑說:“今夜東海岸邊星光正好,不知姑娘可否賞臉,共赴佳景?”
他淡淡地笑著,一如既往的溫潤,眼中熾熱的光卻仿佛能將人燒成灰燼。東海太子連朝歌,向來都是溫潤如玉極其斯文的,他這樣的模樣,她卻不知已見過多少次。
去,還是不去?
去了,那當初的拒絕算什麽?
若不去,那此時此刻,心中那一分斬也斬不斷的衝動,又算什麽?
她猶豫不決,夙顏卻迅速湊近,嘴就壓在她耳朵邊上,咬牙切齒:“你敢不敢拿出半點殺人時的果決?”片刻,她又說,“邁出這一步,連朝歌就是你的,快去!”
她本想抬腿,但慢了一下,夙顏又催她:“快!”
夙笑終於同連朝歌走了,夙笑和司嘉在後麵揮手:“照顧好我家笑笑!”
直到兩人的身影完全沒入夜色,夙顏二人才鬆了口氣。夙笑這冷淡的性子,也不知是怎麽養出來的。好不容易有了個連朝歌,她卻一退再退,不肯麵對他。
兩人繼續逛,少了夙笑,逛起來也少了許多滋味。這一片集市不大,兩人很快便逛得差不多,買的仙女棒也快燃完了。
算著時間,天宮內的宴會也快結束了。兩人商量著,買了兩串糖葫蘆,準備回去。
“你就是夙顏?”身後一聲嬌喝,慣用的蠻橫語氣。夙顏司嘉聞聲轉頭,說話的是名看起來與她們一般大的女子,一身鵝黃長裙,很是明豔。身後跟著四名男子,低調的衣著,修為不俗。
女子皺著眉,眼含挑釁。左手握著把劍,光華內斂,一看便知並非凡品。女子身姿挺拔,少了幾分女兒家的嬌弱,多了幾分英姿,卻生生被滿臉的刁蠻毀掉了大半。
但夙顏和司嘉都不知,她們什麽時候招惹了這樣一號人物。更何況,在神界,敢大聲直呼夙顏名號且以這樣的語氣的,真的不多。
女子見夙顏與司嘉沉默,又上前一步:“問你話呢,啞巴了?!”
這樣的語氣,夙顏很不開心。
“我啞不啞巴不知道,但至少不會像個長嘴八哥,滿世界叫喚。”大好的元宵佳節,夙顏不想鬧事,拖著司嘉便走。
女子幾步越過去,攔住她們:“怎麽,做了虧心事,連人都不敢見了?”
司嘉火冒三丈:“我說你是不是腦子抽筋啊?!還是豬肉吃得太多自己都變豬啦!我們都不認識你,你瞎嚷嚷什麽呀!”
夙顏提醒:“司嘉,注意形象。”
司嘉:“……”
那女子隻冷眼看著夙顏與司嘉,待她們將話將講完後,才冷冷地,不屑地開口:“我是雲蘿。”
夙顏聞言思索半晌,她認識的人不算多,但也絕對不少,跟她有仇的不少,但絕對算不上多。這其中,還真沒一個叫雲蘿的。倒是司嘉愣了愣,反應過來,低語道:“她便是與沐衡一起的那個三公主。”
“哪個三公主?”
“就九重天上的三公主。”
夙顏這才想起來。
逐風盛典上,沐衡非要與自己比試,她拒絕了,她便抬了玄尊靳遙來壓她。而她就是跟著眼前這位三公主,才有機會同靳遙扯上關係的。
夙顏將這個三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覺著靳遙收徒的眼光實在不怎麽樣。
長得沒她漂亮,氣質也沒她好,脾氣還這麽壞,唯一可拿出來嚇嚇人的,可能也就是她的出身了。
但夙顏承認,出身這東西,真真是很有用的。比方說她自己,她當初若沒有遇見流寂,沒有在紫燁神宮住下來,她一定不會是如今這模樣,一定不敢時常神魔兩界來回跑。
但她實在想不通,這個雲蘿,怎麽就能這麽理直氣壯地嘲諷她。
她很弱嗎?
“怎麽?想起來了?”雲蘿冷笑,“想起你們都做了些什麽事了?”
夙顏笑笑,手中燃得正旺的仙女棒突然湊到雲蘿麵前,劈裏啪啦的火光幾乎綻到她臉上。雲蘿花容失色,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夙顏笑:“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原來不過如此嘛。連著個都怕,還來找我幹什麽?不怕我一個不小心打你啊?”
夙顏倒沒有說笑,就算她是天帝的女兒,隻要欺負了她或司嘉,她也是會打她的。
好歹是個上神,總不能讓人欺負到頭上了不是?
雲蘿顯然也是個刁蠻公主,天不怕地不怕:“說什麽笑,你打我?你憑什麽打我?就憑那個話都說不上兩句的名義上的哥哥?還是憑那個人都不知道在哪兒的魔族殿下?”元宵晚宴上,她特意觀察過,由始至終,她就沒與紫燁神君說過幾句話。
夙顏聽著,一時竟不知怎樣說這個自以為是的人。
“當然是憑本殿這個人都不知道在哪兒的魔族殿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從後麵順著風傳過來,夙顏回頭,常亦楠一襲黑袍,正一步一步從光亮中走出來。
他的眼很冷,緊抿著唇,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表情。一步跨過來,他的手很自然地摟上她的腰。
身側司嘉身子晃了晃,臉色有些白,夙顏一看,問:“怎麽了?”
“突然頭有些暈,要不我先回去,反正他都來了,我也實在不想在看到這個雲蘿。”司嘉說。見夙顏點頭,她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揶揄道,“還沒入春呢,這桃花怎麽就朵朵開了。你且賞花去吧,本姑娘可要回去了。”說完,一溜煙便沒影了,夙顏那句小心還卡在喉嚨裏,上下不得。
再說雲蘿,常亦楠突然現身,又不輕不重正好卡了她一句,如同她揮出去的一巴掌又反彈了回去。她麵紅耳赤,是被氣的,什麽都說不出,隻重重地哼了一聲。
常亦楠周身氣勢太過淩厲,雲蘿身後四名男子動都沒能動一下。
常亦楠手一使力,穩穩將夙顏摟在懷裏,說:“本殿的女人,做過什麽,輪不到他人置喙。即便是你夫君,也得問過本殿的意思。她堂堂上神,未來魔界的女主人,在她麵前,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雲蘿臉青一陣白一陣,夙顏扯了扯常亦楠的衣袖示意他適可而止。常亦楠唇角勾起,低頭在夙顏臉上親了一口:“聽你的。”
又說:“跟我走?”
夙顏嗯了一聲,拉著他離開,留下雲蘿和四名男子站在那裏。
元宵節,到處都是鬧哄哄的。常亦楠選了座安靜的山,落下去。
夙顏緊緊拽著他的手臂不肯鬆手,抱怨道:“怎麽又來山裏?”
“怎麽,怕了?”常亦楠被她的模樣逗笑了,將她滿頭秀發揉亂,“上次寸天穀外邊留下陰影了?”
夙顏偏頭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方才的感動瞬間煙消雲散:“你就不能說點好話?”
“能,當然能。”常亦楠笑著說,卻是低頭吻住了她的唇。
片刻後,他微微抬頭,呼吸有些急促:“我特意過來陪你過元宵,你都沒有什麽要表示的?”
夙顏翻了個白眼,這麽明顯的暗示,她還能說什麽。她勾著他的脖子,重重吻上去。常亦楠享受片刻她的主動,不滿她依舊有些笨拙的動作,掰過她的頭,反客為主,將她的呼吸一點一點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