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產科
即一屁成名之後，小芳去哪裡都引來一陣竊竊私笑。小芳憋在宿舍哪裡也不想去了。她喜歡的趙老師也成了她的噩夢。
不過這學期趙老師的課還是不少。她們又要學習扎針了。肌肉注射里臀部注射比較簡單，靜脈注射最難。
臀部注射要先在臀部畫個十字，在靠近外側上面那四分之一處扎針。這樣可以避開坐骨神經和股動脈，對新手有點像扔飛鏢的感覺。通常他們要互相傷害。有經驗的護士摸個差不多就扎針。她們新人就不行了。郭子就要把褲子都退下來，這一退棉褲，裡面也不穿內褲，那個年代很多人都不穿。一股子臭氣撲鼻而來，沒有心理建設會熏暈的。小芳在她那屁股上畫個十字，然後在外上側摸了又摸，郭子催著她：「你快點，嚇死我了。」
「哦。」
小芳鼓起勇氣一針下去，因為緊張，扎的不深，趙老師說道：「這種情況，可以用手墊著，不要離得太高，可以再往下扎一紮。」
郭子緊張的直攥拳。小芳如釋重負，趕緊把葯推了。郭子大喊：「慢點，疼。」
小芳嚇得汗都出來了，想趕忙拔針，可能之前針頭推的不緊，一拔針，針出來了，針頭還留在屁股上。
「好了嗎？」郭子問。
小芳左顧右看了一眼，沒人發現，迅速把針頭拔下來又插回到針上。
小芳心想：有驚無險啊。
郭子心想：大難不死啊。
臀部注射還好，畢竟本人看不到。靜脈注射更難，扎的好不好，對不對，可是當事人會看到。
這會兒是郭子給小芳扎針。小芳蒙上眼不敢看。郭子給小芳紮上止血帶，然後再找血管，摸來摸去，小芳實在忍不住說：「郭子，我胳膊疼。」
郭子才發現扎止血帶太緊，快把小芳胳膊紮成藕瓜了。鬆綁之後，又覺得找不到血管，三折騰兩折騰，終於找到了。她消好毒，要下針了。手抖的厲害，心裡默念：15到30度進針。扎一下，沒有回血，左轉轉，右捅捅，都沒有回血。郭子汗順著臉頰流下了。小芳疼也不敢說。倆人急得直瞪眼。
趙老師來了之後說道：「還記得應該從血管旁邊進針，與血管平行，這樣血管不容易到處跑。」
郭子又來了一遍，還好這次回血了。郭子剛要興奮的跟大家分享喜悅。就聽見那邊嘭的一聲，有人倒地了。大家又亂作一團。
是肖美麗被燕子扎針后暈倒。大家還笑話燕子，說她用力過猛，把肖美麗紮成不美麗了，所以暈倒了。
燕子委屈的哭了。
趙老師安慰她說：「不是你的原因，是她暈針。」
「暈針？」
「真的假的？」
「還有這事兒？」
「沒聽說過！」
後來，肖美麗退學了，因為實在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聽說後來去了毛巾廠。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畢業季很快來臨。一場聚會的結束，意味著一場新的開始。
梧桐樹也寒來暑往的迎來送走一批一批的樹葉。師生一一惜別，美好的祝願都寫滿天空。
大家又抱著鋪蓋卷回到了原單位。一切欣欣然又從頭開始。紙上談兵結束，真刀實槍的要上戰場了，這些新人們既緊張又興奮。
周一一早，大家來到第一人民醫院辦公室，一水的小姑娘站成一排。高矮胖瘦，各色不同，像是選美，真是賞心悅目。
門打開了，進來一群穿白大褂的中年婦女，其中一位砸著舌說：「哎呦喂，你看看，年輕就是好，一個個粉嘟嘟的，那臉上像是能掐出水來。不像咱們人老珠黃了。」
「就是啊。你都多大了？還跟人家小姑娘比？」
大家笑作一團。這群小姑娘都羞紅了臉。
小芳抬頭看了一眼，那個說話的氣色也很是紅潤，聲音洪亮，一進門就跟大家熱情招呼，像是脾氣直爽，愛笑。
「行了，別鬧了，快點辦正事兒吧，我後面還有會。」辦公室主任說道。
大家就都收起笑臉，那個剛才說笑的人搶著說道：「我先來吧。」
小芳抬頭笑著看了看。
「這個小姑娘我相中了，我們科就要她吧。」她指了指小芳。
「漂亮的都讓你們婦產科選走了。你倒是不傻。」
「還有一個名額。」
「那我就選她吧。」她又指了指挨著小芳站的郭子。
小芳和郭子激動的在下面偷偷握了握手，臉上不敢露出表情，生怕有變。
「這個，」一個胖點的護士長搶著說，她指了指梅子，「還有她吧。」
「外科再選一個。」辦公室主任說道。
「她。」外科護士長又指了指萍萍。
「我們兒科得要兩個吧？」
「對，這次你們有兩個名額。」
「那就她倆吧。」兒科護士長指了指王俊霞和陳桂英。
「剩下的內科要了。」辦公室主任說道。
「那我們呢？」
「你們耳鼻喉科下次吧，這次先記著。」
「我們也很忙的，我們……」
「你們有我們忙嗎？白天晚上的都快輪不過來了。」
「你們好歹晚上好點。我們忙起來可是不分白天晚上。」
「那內科呢？」
「內科好幾次沒分了，這次就分倆，下次你們。」
「都散了吧，局裡還有會，我得趕緊去了。」
大家帶著新人們各自回自己科室了。
小芳他們也依依惜別。
小芳和郭子跟著護士長過了馬路，來到對面小院，也就是他們宿舍所在的院。徑直往裡走，到了第二排平房就是他們婦產科所在的位置。
「這就是咱們婦產科，以後你們就在這裡上班了。」
「是。」
「跟我進來吧。」
他們走進平房。一股子消毒水味兒，他們皺了皺眉。小芳打了個噴嚏。
「這是消毒水味兒，以後就習慣了。」
「大家來一下，」護士長一改剛才在醫院辦公室里的風格，嚴肅的說著。
小芳也跟著緊張起來。
「這是咱們科室來的兩位新同志，你們自我介紹一下吧。」
小芳拽拽郭子。郭子清了清嗓子，說道：「大家好，我叫郭東全。」
「大家好，我叫鄭玉芳。」
「以後大家就都是同事了，小劉，你帶帶他們吧。」
「好。」小劉是一個梳著大長辮子的女的，小芳順著聲音看去，一個中等個子，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她的辮子格外的粗。又長又粗的辮子甩在身後，顯得她很有女人味。那個年代，有女人味兒誰也不敢說。她叫劉紅梅，就因為這個辮子，她號稱婦產科一支花。
小芳再看護士長，覺得她不像剛才幽默風趣了。一臉褶子，不苟言笑，像是個老尼姑。讓她覺得害怕。護士長可是家庭優秀的人。她爸爸是個老紅軍，她老公也是市裡的秘書，這是小芳後來才知道的，不過現在的小芳就是感覺她有點像教藥理學的李老師，個子不高，瘦瘦的，可是精氣神足，聲音彷彿能穿透雲霄，讓人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這也許就是現在所說的氣場。
護士長說完，又指了指其他四個人，說道：「這是王麗麗，高全紅，陳偉業，賀永紅。大家快去忙吧，以後慢慢認識。」
大家散開了，護士長口中的小劉走過來，笑著說道：「歡迎你們，叫我大梅子就行，我個算高，他們都叫我大梅子。以後我幹什麼你們就跟著幹什麼，早上5點半起床，6點開始擦地板，倒尿盆，打掃衛生。然後量血壓，測體溫，分發藥片，做好大夫查房準備。」
「5點半起床？」郭子忍不住驚嘆的說出來。小芳拽拽她的衣角。
「你倆可以輪流，我們剛來也是不習慣。你們業務熟練后，一個星期加入輪班就好了。」
「哦。」小芳吐了吐舌頭。
「你們先跟長白班，熟悉之後轉成夜班。」
「哦。」倆人相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倆先去領東西吧，到總務科去領新護士的衣物。」
「好。」
他們領來新的白大褂，迫不及待的穿上。多年的夢想終於實現了，小芳激動的摸著胸前口袋上繡的第一人民醫院幾個字，眼眶竟然濕潤了。
「你好，鄭玉芳同志。」
「你好，郭東全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