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邊境生活
「我想進宮，你放我走。」
夕陽西下，眾人散去之後，君怡想要前往皇宮，卻被莫輕裘用制住。
「除了將軍府這一隅之地太平無恙，這常安，哪還有皇室一族的容身之處？」莫輕裘面無表情道，「你以為，我願意收留你？你皇兄如今都自身難保，你還要去添什麼亂？」
「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
「……」
「我只是想救一個人而已，其他事我不會插手，也不會多生什麼是非。你放我走吧，我不能看著他一人獨自受苦的，我不能！」公主退後一步，「我皇室一脈所犯罪過，我皇室一脈自己承受，絕不牽連他人。」
莫輕裘輕嘆：這兩人還真是心有靈犀。
他無奈道，「走吧，上馬。」
宮門前，守門人抄著雙手，歪歪斜斜的靠在門旁打盹，不時抬手趕一趕前來叮咬的蚊蟲。
「就送到這裡吧。」韁繩輕輕一拉，馬兒只好止步，吐出悠長的一嘆。
公主下馬後，輕垂著頭，「我不知是否還有來世，若有，定當還你恩情。」
莫輕裘道，「不必。我如此相助又不是望著你能感念我的好，銘記我什麼恩情。若是非要計較的如此清楚，倒是有些教我不知如何自處了。」
公主道了謝后，轉身朝宮裡走去，可走了沒幾步忽然小跑回來囑咐道，「明日辰時，你來此，接一個人。帶她離開常安。」
莫輕裘道，「你……」
公主再三叮囑道，「辰時，不要記錯了。」
說完后，公主便轉身走向皇宮。
此一別，庭院高深，難再見……別了，人間。
第二日辰時，待身著玄衣的天子被人群帶著朝太廟走後，一輛馬車從側門裡晃晃悠悠駛出。
「將軍，久等了。」一老奴走上前來，恭恭敬敬施了一禮。
莫輕裘的視線從逐漸遠去的人群身上收回，落在眼前的馬車上，「公主在裡面？」
老奴道，「是。」
莫輕裘走上前道，「公主。」
沒有回應。
他心生疑惑，掀開車簾，卻見公主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依舊是穿著最愛的紫色衣裙，只不過卻是輕闔著眸子，顯然是睡著了。
莫輕裘輕手輕腳地放下車簾，坐上馬車，驅策著馬兒朝前駛去。
行出常安后，他停下馬車回頭看了一眼。遠遠能看見長青山上的人影遊動，大約只行至到半山腰。
別了，常安。
「駕！」馬兒一聲悠悠長鳴，加速奔向遠方。
到了晚上，莫輕裘已經到了距常安城一百多里的小鎮上。到了一家客棧投宿后，他掀開車簾想喚公主下來，卻見公主依舊在入睡。
「得罪。」莫輕裘將公主抱下馬車，入了客棧。
第二日，公主還是沒有醒。
他只好一邊趕路，一邊不時察看公主的狀況。
第三日，照舊。
第四日，照舊。
……
第十日，照舊。
不吃不喝昏睡了十日，按理說，就算是個年輕力壯的男子，也早已支撐不住。何況，是公主這種自幼體弱多病的女子。
可他反覆確認了數次，公主很好。即使不吃不喝十天，氣色照舊紅潤，除去一直貪睡不肯醒，其他的再正常不過。
又如此過了十幾天，他來到了邊境荒山處辟了一個居所。
過了五天，莫輕裘終於意識到了到底哪裡有什麼不對勁。他在公主手腕上發現了一枚極細的銀針，將它取下后，公主果然蘇醒。
公主甫一睜開眼，便問道，「你是何人？」
莫輕裘微怔，后眉眼溫柔的答道，「我是你夫君。」
確認公主失憶后，他為她編織了一個完全與現實相違背的身份：她生來就是再普通不過的農家之女，他是個除了一身功夫什麼也不會的山村野夫。
他們兩個意外相識，后互生愛慕，成親已有三載。
公主問，「那我叫什麼呢？」
莫輕裘道，「你叫君臨。」
公主問，「那你呢？」
莫輕裘道，「莫輕裘。」
此後，時間輕輕一晃，便是十載。
兩人有了孩子，一男一女。
有一日，莫輕裘外出后歸來，卻發現公主不見了。他慌張的到處尋找，卻在後山發現了公主。
「娘子，怎麼不好好在屋裡待著？」
「兒子和女兒都去學堂了，你也不在，我一個人在家，怪無聊的。」
「娘子還說呢，養你們三個，可是費了我好大一番力氣。」
「你嫌棄我？我還沒嫌棄你只會舞槍弄棒呢！」
「……」
「我剛剛崴到腳了。你背我回去。」
「這個好說，上來吧。」
「啊，還有。」
「還有什麼？娘子儘管吩咐。」
「我忘了接兒子和女兒下學了。」
「……」
一家四口走在回家的路上時，趴在莫輕裘背上的公主受了諸多譴責，來自她八歲大的一雙兒女。
兒子攤攤雙手，聳聳雙肩，無奈道，「阿娘啊，這都是這月以來的第二十次了。」
女兒摸著下巴，蹙著眉頭，嘆息道，「阿娘啊，如果你真的想和阿爹過二人世界的話，可以直接告訴我們，不用每次都假裝忘記接我們回家的。」
公主縮了縮腦袋，伏在莫輕裘的肩膀上道，「都說了阿娘不是故意的嘛。」
兒子道，「阿娘。我要是信你說的話，太陽就不會有東升西落了。」
女兒道，「阿娘。我要是信你說的話，一年就不會有春夏秋冬了。」
公主委屈道，「夫君，他們兩個凶我……」
莫輕裘道，「今天買的雞腿只給你一個人吃，他們兩個沒有份。」
公主道，「好！」
兒子，「……」
女兒，「……」
兒子和女兒，「阿爹，我們到底是不是你們親生的！還有，到底誰才是大人誰才是小孩兒！」
莫輕裘臉不紅氣不喘，「說過多少次了，撿來的。」
兒子，「……」
女兒，「……」
某某日，某某時。
這是傾心和白首第n次商量離家出走。
兒子白首托著腮，嚴肅認真，「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女兒傾心學著哥哥的樣子，努力嚴肅地皺著眉，「就是就是，阿爹偏寵阿娘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白首嘆息道，「我們根本就是多餘的。」
傾心愁眉道，「估計就算離家出走了，沒個十年八年的，他們也不會想起我們。」
兩人異口同聲，故作「老氣橫秋」道，「唉。」
白首，「為人子女好難啊。」
傾心，「做阿爹阿娘的兒女好難啊。」
傾心，「那我們到底該怎麼辦？還要不要離家出走？」
白首，「不了。省的他們再禍害其他的孩子。」
傾心蹙眉，「白首，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白首單手扶額，「笨啊你。我們兩個要是離家出走了。阿爹阿娘他們會怎麼做？」
傾心恍然大悟道，「奧，我知道了！他們會敷衍了事的找找我們。」
白首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傾心不太靈光的腦袋，「想什麼呢！錯，大錯特錯！阿爹會說，啊，那兩個小混蛋跑哪兒去了？阿娘會說，哦，估計又玩什麼離家出走的把戲了吧。阿爹又會說，走就走吧，不回來就不回來。我們再生就是！」
傾心，「……」
傾心，「突然感覺我們好多餘。」
白首道，「為了不讓未出世的弟弟妹妹遭罪，傾心，」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我們只好忍辱負重了。」
又是一聲，「唉。」
又是數月。
邊境最近變得不是很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