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雲開
李險一方派人喊話——開城門，便不會再有犧牲。
李險騎在馬上，遙望城樓，昨夜呂征的話里有虛張聲勢的成分，他篤定今日全力以赴攻下天承郡並非不可能，所以下了死命令，不攻城，誰也不能回西燎！
他揮手示意，參將田宇先一步帶兵攻城。
戰事一觸即發，而此刻紅色焰火升起，映亮了陰雲密布的天！
李險後面殺過來的軍隊氣勢如虹，將他們一步步逼到城下。
姜余命人開城門，不等她再做安排，宋平安就跑下去翻身上馬，帶著一隊人馬最先衝出城去救吳天。
城外陷入搏殺，李險一方很快陷入劣勢。
「將軍快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混亂中李險被田宇護住翻身上馬，正當田宇也要跟著離開時，卻被身後飛來的羽箭射了個對穿。
李險還沒來得及回頭，身後飛來的箭又刺穿了他的肩！
一陣鑽心的疼讓他眼前一黑。
此戰之後，怕是世間再無李險。
烏雲散盡，天晴了。
城中軍民慶賀，在這喜悅之中，最該感謝的人已悄悄離去。
「頭兒，姜大人他們已經走了，朝著天都方向去了，要小的追回么？」
府衙內站著陳合與幾個捕快，大量的軍報和布防圖留在這裡，他們走了，什麼都沒帶走。
「不必了，讓你打聽的事，怎麼樣了？」
陳合說著，一邊蹲下來將這些軍事機密一件件投入炭火盆中，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打聽了，姜侯爺長子的乳母和小人同村，託了些關係終於打聽到，姜侯爺還真有一子行四，只不過一出生就被送走了，那位乳母當時已經離開侯府，這也是聽府中下人說的，不過這都是往事，具體的她也記不清了。」
「如今我們勝了，他們是誰也就不重要了，立下這般功勛，他們也一定會如願以償。」
…
跪著，在這崖壁前，一跪又是一上午。
不僅是姜余，就連宋平安都覺得冷，對面吹來的海風，又濕又冷。
「回來的路上不許我說出實情，師父要你承認錯誤你又不肯，認個錯又能怎樣？不比一連三日都跪在這兒面壁思過強？」
宋平安說著，忍不住搓了搓手，這丫頭平日里可沒這麼倔，如今卻怎麼也說不通，他實在不明白姜余是在和誰較勁兒。
姜余看都不看他，直接別過臉去。
海風刺骨，吹得她臉上連點兒血色都沒有。
宋平安起身就要走。
「宋平安你要去哪兒？！」這時姜余卻突然開了口，慘白的小臉兒對著他，說不上有多可憐。
宋平安是心疼她了。
「去找他，告訴他實情。」
「你回來。」姜余眉頭一皺，朝他招了招手，見他乖乖過來，又拉他衣角讓他蹲下，「說什麼說，有什麼可說的，再跪兩日師父他自然會心軟，你這會兒找他，舊事重提沒準他更生氣…」
「又不是你的錯你怕什麼？！你當時，當時只是嗯…反正又不是你故意的！即使是他，凡事都要講個理不是？」宋平安雙手握拳，越說越有底氣，最後索性站起來，「若這一點都不能體諒徒弟，他又配當什麼師…唉唉唉？」
他話音未落，就被姜余從身後踹了一腳，直挺挺趴在地上。
姜余屈伸揉著膝蓋，朝他使了個眼色：「不要意氣用事，說這些惹師父不開心的話，銀幣團賞罰分明，我做錯了自然要罰，別忘了師父根本不允許我參與這次行動，是我偷跑去的，即使後面是我犯病殺了高洹，可一開始就是我錯。」
「你不說誰知道…」
「說與不說，師父都知道。你明日不要來了，再來，就是連累我。」姜余腿上的麻木稍緩，她扶著崖壁一瘸一拐離開。
翌日，姜余準時來崖壁前思過，就見宋平安早已在那兒跪著，不僅如此，他見姜余來了還很高興地招了招手。
「我給你帶了豆沙包你趁熱吃了吧，吃完再跪。」宋平安拿出用油紙包好的豆沙包，卻被對方冷冷淡淡地拒絕了。
姜余跪在地上，兩手抖展了衣衫，看著崖壁一言不發。
宋平安舉著豆沙包的手伸過去也不是縮回來也不是，就這麼尷尬地舉了半天，才默默收回來。
末了，宋平安還補了一句：
「應是還不餓，餓了再吃。」
對方依舊沒搭理他。
「姜余？」
「……」
「姜余～」
「……」
「姜姜姜余…」
「滾回去！」
宋平安滿意地揚起嘴角：「我還以為你再不和我說話了呢。」
「說了你也不進腦子，不如不說。」
宋平安聽罷反倒笑了：
「從今日起你不用跪了，我去找過他，和他說了一切錯都在我，要罰就罰我，他也允了，要你吃過早飯後親自去見他。」
「什麼錯在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姜余眨著眼，似乎沒能理解他說的話。
宋平安篤定：「錯就是在我。」
姜余咬牙：「我一人做事一人擔。」
宋平安若有所思，從腰間掛著的錦囊里拿出一枚吊墜，那是一個純金打制的小獅子，只有一截手指大大小，但和衙門口踩繡球的石獅子一模一樣，該有的細節全都具備，十分精緻。
姜餘一眼就認出是自己的東西，伸手拿過來仔細端詳，只聽宋平安說道：「半月前的事，還能想起多少？」
半月前…
姜余將墜子握在手心裡…
蒼茫海上，姜余抬頭，天上一顆星都看不見。
「吸氣，屏住呼吸，不要怕。」
姜余聞聲抬頭看，與她並肩而立的男人沉聲對她說。
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對方攔腰抱起，一同墜海，身體隨著海浪起伏了幾個來回，緊接著就是無盡的下落。
那一刻姜余似乎能看見自己，小小的身體，只有六七歲的稚嫩模樣。
「陳叔，我們還能回去么？」
「……」
姜余驚醒，是夢。
一聲散漫的「醒啦～」從她床邊傳來。
只見宋平安躺在自己床上的邊沿，打著哈欠伸懶腰，見姜余看他，便眯著眼對她笑，這邊唇角剛微微上翹，就被姜餘一腳踹了下去。
宋平安沒生氣，起身見姜余起身更衣，便自覺背過身，說道：
「他說了，今天你哪兒都不許去，你要是亂走他定剝了我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