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什麼?」素辛石不信,他負手在月景身邊踱步,「阿璧她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月景小聲說道,大膽分析,「玄冥界魔尊時千劫,我亦曾聽聞過,他下手狠厲,很少有人在他手下活下來,若是要挑戰雲霄宗的威嚴,又為何不直接將離海師兄殺了呢?」
「更何況。」月景斂眉低目,「素師姐被抓去玄冥界黑獄數百年,現在突然回來,誰能保證回來的就是原來的素師姐呢?或許她已經成了魔尊滲入我雲霄宗的傀儡也說不定。」
月景不傻,她很聰明,三言兩語甚至歪打正著接近了真相。
「不過,這都是只是猜測而已。」月景蹙眉,面上滿含擔憂,「若素師姐被魔尊控制,師父你要想辦法將她治好呀。」
素辛石重重擰起了眉,月景這番話有理有據,離海突然遭人毆打一事實在是太過詭異了。
時千劫不像出手會手下留情的。
他伸出手來,拍了拍月景的肩膀以示安慰:「我會調查這件事。」
而在寒月谷中的素寒璧,已經找了個借口將季淮打發走。
整天苦著一張臉當柔弱白月光,也是很累的。
寒月谷中有一溫泉,在夜色下升騰起暖呼呼的熱氣兒。
素寒璧踱步走到這裡,她手腕上的鈴鐺便開始瘋狂搖動,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抗議。
「素姑娘,您為何想要殺了時千劫,都是渡劫期大圓滿的修為了,欺負後輩很快樂嗎?」天道鈴義正辭嚴。
「快樂啊。」素寒璧挑唇輕笑,「恃強凌弱的快樂你想象不到。」
「殺了他對你有什麼好處呢?時千劫哪裡得罪你了?」天道鈴悲憤說道。
他話音剛落,素寒璧便伸出手來,按住了天道鈴上那血紅色的寶石。
「你問我,他哪裡得罪我了?」素寒璧啟唇,聲音如冰雪一般寒涼。
「想試試嗎?」素寒璧問。
「試試……什麼?」天道鈴驚恐。
素寒璧如玉般瑩潤的指尖泛起微光,彷彿黑夜中的螢火,這點微光閃爍在天道鈴上,似乎在傳遞著什麼。
天道鈴是一抹世界意識,亦擁有人的七情六慾與感知,素寒璧想要向他傳遞「某種感受」輕而易舉。
只聽見一聲尖叫,天道鈴的身軀搖顫,發出細細碎碎的微弱聲音。
似乎在承受著什麼巨大的痛苦。
「怎麼樣,用你優美的文筆,描述一下現在感受啊。」素寒璧將天道鈴從手腕上摘下來,拋到了紫藤蘿花叢中。
天道鈴只感覺到一股從靈魂深處散發而出的痛楚,貫徹了他的全身上下——如果他有身子的話。
這痛楚似綿延不絕的冰刃,直接貫穿了全身。
「受幾百年魔火煅燒,魔氣入體,就是這種感覺啦。」素寒璧伸出手來,將自己的外袍解開。
隨著身上的輕紗落地,在月色下,亦露出了她潔白的脊背。
少女浮凸的蝴蝶骨旁,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口仍未痊癒,其上繚繞著冰冷刺骨的魔氣。
是素寒璧被關在黑獄的時候受的傷,這是魔火穿透軀體留下的傷口。
素寒璧邁步走入那溫泉中,纖細的腰肢弧度優雅。
她伸出手來,暗暗念動驅魔訣,將自己后心的那處傷口上的魔氣驅散。
「以我的修為,要治癒這傷,當然很容易。」素寒璧垂眸,纖長的睫毛垂下,投了一片漂亮的陰影,「但這個世界的素寒璧,只有不過元嬰的修為,她只能如此忍受著。」
「所以天道,你為何會覺得,我不該殺了時千劫報仇,甚至認為我會對他產生該死的、噁心的……愛意呢?」素寒璧抬手,將天道鈴撿起來,盯著鈴鐺上晶瑩的紅寶石問道。
「這個……反正……天意……因果嘛……這種事情,講不清楚的。」天道鈴搓搓手,支支吾吾。
天道鈴不敢直視素寒璧,眼神亂飄。
他的目光落在素寒璧放在溫泉石頭上的五色劍,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素素素素素姑娘……」天道鈴試圖轉移素寒璧注意力。
「幹嘛,給你爹叫魂嗎?」素寒璧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的劍。」天道鈴提醒。
素寒璧扭過頭,瞥見自己放在溫泉畔的五色劍,不知何時,又變了一個顏色。
他居然變成了……黃|色???
這他媽是劍乾的事嗎???
一把絕世寶劍,在月色下,發著銳利的瑩瑩光芒,明亮鮮活。
素寒璧從溫泉里跳起來,將外袍披上,以極快的速度將五色劍給踹到了水裡。
看看看,讓你看我洗澡,滾去喝水吧你。
素寒璧雖然氣呼呼,但最後還是自己又親手把五色劍給撈了回來,並且對他進行了長達兩個時辰的「論一把好劍的自我修養」思想教育。
過了沒幾天,按道理素寒璧的傷還沒好完全,素辛石信了月景的話,唉聲嘆氣地來找她的。
「阿璧啊……」素辛石沉沉地嘆了口氣,月景那晚的話繚繞在他的心頭,「你從玄冥界回來之後,可曾感到什麼異樣,比如缺失了某一段記憶之類的?」
素寒璧知道會有這一段,因為她從玄冥界活著回來這事實在是太過令人驚訝,所以就算沒有離海這事,在月景的旁敲側擊下,素辛石還是懷疑素寒璧已經投身玄冥界,成為時千劫的傀儡了。
「沒有。」素寒璧依照原書里的台詞來,「我對雲霄宗忠心耿耿。」
「但是……」素辛石負手,又嘆了口氣,話鋒一轉,「離海的事情,你知道嗎?」
此時,躲在素寒璧手腕上的天道鈴開始幸災樂禍:「素姑娘,你看你看,露餡了吧!」
素寒璧眨了眨眼,竟然沒有否認:「知道。」
她本來沒打算不承認這件事,偷偷摸摸去毆打別人,不是她素寒璧的風格。
「是我做的。」素寒璧就這麼抬頭看著素辛石,「我怕被發現,所以栽贓到時千劫身上,最後引得時千劫親自來雲霄宗找我尋仇,驚嚇了月景師妹,是我不對。」
說完,她低下頭來,又開始擺出一副柔弱模樣:「阿爹,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離海說我丑。」
「你……」素辛石憂心地看著素寒璧,害怕她被時千劫的性子同化,變成與時千劫一般暴虐的人。
「你跟我去,向離海親自道歉吧。」素辛石嘆了口氣,帶著素寒璧來到離海養傷的玄玉館。
此時的離海,依舊昏迷不醒,他的師父雲霄宗長老成自厚正在給他傳功療傷。
成自厚一面傳功,一面臉上出現了困惑之色。
按道理來說,離海受的只是皮外傷,不可能昏迷了這麼多天還沒醒啊。
現在離海的經脈暢通無比,內里氣息澎湃,彷彿江海一般富有生命力。
沒道理還沒醒過來啊。
此時,素辛石正帶著素寒璧來到了玄玉館。
「自厚。」素辛石換他,「我有一事要與你說。」
素辛石麵皮發紅,畢竟自己親女兒將門中弟子打至昏迷不醒,實在是太過離譜了。
「怎麼?」成自厚滿臉憂愁,「離海還沒有醒過來,都過了這麼久,怎麼還沒有醒,不會是再也醒不過來了吧?」
素辛石聞言,眉心再一跳,心道完了完了。
素寒璧瞧著躺在玉床上,雙目緊閉著的離海,眯起了眼睛。
「有何事?宗主,請說。」成自厚站起身來,有些疑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素辛石。
「這……離海昏迷不醒,不是時千劫所為。」素辛石哀嘆一聲,將素寒璧給拉了過來,「是阿璧,她……可能與離海出了些小爭執。」
素寒璧心想這可不是小爭執,說她長得沒有別人好看,這是人說的話嗎?
「這……這……」成自厚不敢置信地看著素寒璧,「宗主,你豈會如此教導女兒?」
他搖頭,就差沒抱著離海嚎啕大哭了:「就是可憐了我們離海,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成自厚話音剛落,躺在玉床上的離海卻猛然睜開雙眼,直把三個人都給嚇得往後推了好幾步。
離海睜開的眼目光熠熠,放出精光,看起來精神百倍。
他扭過頭來,面上絲毫沒有昏迷了許久應該有的虛弱之色。
「師父,宗主,方才你們說的話,我昏迷的時候都聽到了。」離海翻身坐起身來,速度之快,竟讓成自厚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這速度,竟不似元嬰修士應該有的實力。
素寒璧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就這麼一臉平靜地看著離海。
「你們說……是素師姐打的我?」離海猛地扭過頭來,直視著素寒璧,目光灼灼。
「是我。」素寒璧超級無敵理直氣壯。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素師姐啊——」的呼喚聲傳入耳中。
什麼大場面都見過的素寒璧確實是沒見過這種飛撲上來,彷彿乳燕投林一般要抱大腿的場面。
饒是淡定如她,也忍不住朝後退了兩步。
媽的,好幾把恐怖。
離海飛奔過來,滿懷感激地握住了素寒璧的手。
「素師姐,我困於元嬰期已經好幾十年了,總感覺全身經脈有幾處關竅尚未暢通,晦澀無比,幸得素師姐這一番直擊經脈的錘打,將我經脈之中所有的凝滯之處全部打通,我昏迷了這麼多天,就是在醞釀突破境界,現在我已是出竅的修為了!」離海對素寒璧真心誠意地感謝道。
素寒璧抬起一隻手,僵硬微笑,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她用抬起的那隻手,將離海的手從自己的手背上扯下來。
「你誤會了,離海師弟。」素寒璧柔聲細語,聲音悅耳好聽,「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要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