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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花木蘭的阿娘19

  是可忍孰不可忍。拓跋燾的話無疑是在拓跋渾的雷區上跳舞,  直接扯斷了拓跋渾那一根繃緊到極限的敏-感神經。

  「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

  拓跋渾猝不及防地爆發了:「廣平王是我們父親的弟弟,也是我們的叔叔!他死時無後可汗這才想要我承襲他的爵位!你說恭喜?你這是在恭喜什麼!?恭喜我們的七叔拓跋連死了嗎?!還是恭喜我能以七叔的屍體當墊腳石獲得爵位!?」

  拓跋燾震住了。也不知道他是沒想過拓跋渾會像這樣對他說話,還是他是沒想到拓跋渾會對他說這樣的話。不論是哪一種,  總之他都沉默了一小會兒。

  「……是阿兄思慮不周。阿弟,  阿兄沒有這種意思。」

  拓跋燾說著就要去拍拓跋渾的肩膀,卻被拓跋渾一把打開了手。

  此時此刻,  別說賀蘭景、萬忸於淳等人噤若寒蟬,就是拓跋燾身後的武將們都把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葉棠瞧著這對峙的兩兄弟,  腦中閃過幾個念頭。

  相較於拓跋渾的青澀,  拓跋燾無疑更加成熟挺拔。如果說這個世界是一本,  那麼無疑拓跋燾是真正的男主配置。

  他俊朗,  有著硬派的氣質。目光銳利又帶著深沉,  行動沉穩卻又不失人情味。他的個頭很高,  身材也精壯結實。從他胳膊與脖子的粗細來看,  只怕他的身材不亞於賀蘭景。

  除去這些表面上的東西,拓跋燾的氣質也非常出眾。他有著上位者天生的不怒自威,也有著能魅惑女人的親和、誠懇與坦然。

  與他站在一起,拓跋渾真是被比下去了不知多少。……拓跋渾會不待見這位堂兄,或許也有見到這人就自卑的成分在裡頭吧。

  「……既然阿弟心情不好,  阿兄就不再打擾你了。」

  冰結的氣氛之中,  拓跋燾很快告辭。他前腳剛出營帳,  後腳拓跋渾就一腳踹翻了平時用來放置鎧甲的木架。

  「什麼『心情不好』!也不想想是誰讓我心情不好的!!」

  「他以為我是什麼!?他怎麼敢隨便闖我的帳子!隨便動我的人!?」

  拓跋渾說著又要去掀矮機,  葉棠連忙拉住了他。

  「將軍,  請冷靜。深呼吸,呼——吸——呼——」

  拓跋渾很想甩開葉棠的手,  然而葉棠的呼吸方式讓他下意識地就跟著做了。

  深呼吸了幾下,  拓跋渾果然感覺腦子清醒了許多。

  葉棠看他眼中又有的清明之色,  這才道:「今日貧道受襲之事很可能不是大將軍指使的。」

  「哈——?」

  拓跋渾滿臉寫著「你也和其他女人一樣被拓跋燾那張臉騙了?」,他不滿地瞪著葉棠,葉棠卻不鬆手。

  「將軍,若是貧道想要殺死一個人,你說貧道是該用自己天天帶在身上、人人都知道貧道有這麼一把刀的刀呢,還是該從別人那裡拿上一把刀,把這把刀捅進貧道想殺之人的胸膛里?」

  「說什麼呢!誰會傻到用自己的刀去殺人!那樣豈不是昭告天下殺人的是——」

  拓跋渾說到這裡忽然語塞。他明白葉棠想說什麼了。

  「……如果不是他讓人來襲擊你,那他幹嘛來殺人滅口?殺人滅口不就是他是幕後主使的最好證據?」

  「非也。」

  葉棠鬆開了已然恢復理智的拓跋渾。

  「首先大將軍來不一定是為了殺人滅口。即便是殺人滅口,大將軍的目的恐怕也不是為了隱瞞他是幕後主使。因為您看,他這麼一殺人,您不是更篤定他是幕後主使了嗎?」

  「依貧道之見,大將軍如果是來殺人滅口的,那麼他的目的應當有二。一是他在殺雞儆猴,警告自己手下的人不要做多餘的事,或者是不要去為除他以外的人做事。二是這些人一死,這些人襲擊貧道的理由也就不了了之。外頭的傳言多半會說這些人襲擊貧道是因為饞女人了。」

  在這個落後的社會裡,男人饞女人,因而襲擊女人、對女人施暴就像豹子老虎會去捕獵羚羊馬匹那樣正常。

  葉棠受襲的這件事也就會從有人針對拓跋渾、朝著拓跋渾的屬下下手,變成一群米青蟲上腦的男人圍獵一個女人。

  整個事件的性質由此完全改變。放在拓跋渾與拓跋燾身上的目光也會被轉移到葉棠這個「引發」男人們獸-性的女人身上來。

  「大將軍說欠貧道一次並非是為自己御下不嚴而感到對不住貧道。」

  「他利用貧道轉移他人對你與他之間不合的猜測,讓貧道去承擔他人的唾沫。這才是他說欠貧道一次的原因。」

  「——」

  拓跋渾完全失語。賀蘭景也說不出話來。

  萬忸於淳咬著嘴唇,同樣十分沉默。與另外兩人不同的是,他之所以沉默並非是因為葉棠點出的事實,也並非是因為嘆服於葉棠的敏銳。

  他不像拓跋渾與賀蘭景那樣忍不住去想拓跋燾讓一個受害者,一個什麼都沒做錯的女子去承擔引起騷動這個罵名是不是不公平,他低著頭,只想消滅掉自己的存在。

  「——那女冠子真這麼說了?」

  拓跋燾寫好一封信,將信紙卷了起來,遞給旁邊的裨將。

  「是的,大將軍……」

  萬忸於淳已經快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他是被拓跋燾輾轉送到拓跋渾身邊的手下,他在拓跋渾帳子里唯一的作用就是將拓跋渾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在想什麼都記下來,再報告給拓跋燾知道。

  拓跋燾摸著下巴,露出些許思索的神情:「阿弟身邊倒還有個明白人。」

  數息之後他見萬忸於淳沒有退下,這才重又看向萬忸於淳:「你有話要說?」

  「……報告大將軍,屬下確實有事想求大將軍。」

  萬忸於淳跪下了。他瞧著自己放在地上的手,抖得跟一碗水一樣。

  「屬下、實在是不想再做這種事情了……屬下不想被龍驤將軍發現我是您的探子……屬下——」

  不等萬忸於淳那結結巴巴還欠缺說服力的話說完,拓跋燾已抬手制止了他。

  「不用說了。從今往後你再也不用到我的營帳里來。好好待在阿渾的身邊侍奉他吧。他是值得你侍奉的主人。」

  拓跋燾的話讓萬忸於淳大喜過望。他濕潤著眼圈想給拓跋燾再磕幾個頭,卻聽拓跋燾笑道:「我們北魏不興劉宋那一套。快些回阿渾的帳子里去吧。」

  「是!屬下多謝大將軍!」

  萬忸於淳從地上爬起身來,恭敬地退出了拓跋燾的帳子。

  然後第二日,萬忸於淳的屍體被發現在了平城大營外圍的一處溝渠里。

  望著地上被人從溝渠里撈出來的、渾身都被泡腫脹了的萬忸於淳,拓跋渾將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不顧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一把揪住拓跋燾的衣襟便發作了。

  「阿兄!我的好阿兄!萬忸於淳昨夜是從你的營帳里出來的!你承認嗎!?」

  拓跋燾有一瞬的訝然。爾後他只是略一頷首:「確實,萬忸於淳昨夜是從我的帳子里出去的。」

  拓跋渾頓時目呲欲裂:「那——!!」

  「殺了你裨將的人並不是我。也不是我的屬下。」

  拓跋燾看似輕輕一捏拓跋渾的手腕,然而這一秒,拓跋渾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差點兒從中裂開。

  「阿弟,下月我們就要離開大營前往六鎮。在那之前你可要選好新的裨將。賀蘭景再皮實,一人也是不夠護衛你的。」

  拓跋燾說罷丟下拓跋渾就走。

  拓跋渾捂著自己的手腕,充滿憤恨的眼中像是要滴出血或是淚來。

  但最終,拓跋渾既未流淚,更未流血。他只是默默地轉過身,抬起頭來瞧著葉棠。

  「哪怕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佛狸伐,你還是要說人不是他下令殺的嗎?」

  少年將軍的臉色太難看了。可葉棠並未因此就改口。

  「將軍,你想相信什麼是你的自由。貧道只能告訴你貧道的分析,卻不能摁著你的頭讓你一定要信貧道。」

  「……」

  拓跋渾又不說話了。

  他想起萬忸於淳總是追在自己身後喊著:「將軍……!您要去哪兒……!?」的驚慌表情,卻是再也無法嘲笑那個永遠都追不上自己的無能裨將。

  ——萬忸於淳真的是追不上他么?還是眼線也有想要閉上眼睛,給自己監視的對象一星半點兒自由的時候?

  他不知道。

  ……

  八月,平城大營的氣氛悄然轉變。

  即將出擊讓緊張瀰漫在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

  「——戊六,跟隨河間王拓跋脩前往懷朔。」

  前來宣布的新兵去向的雜號將軍沒有多留。他捲起手中的竹簡,就帶著人前往戊六隔壁的戊七去了。

  「河間王……」

  賀賴野渾身上下的腱子肉都崩得和石頭一樣硬。

  說實話,他並不知道河間王是哪一位。戰場上成千上萬人一起行動,即便知道自己的主將是河間王拓跋脩,賀賴野也未必能在戰場上見到拓跋脩一面。

  賀賴野之所以緊張僅僅是因為他不知道前方在等著他的是什麼。

  「懷朔啊……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地方。」

  木蘭的面容中帶著些稚氣,帶著些天真。她的口吻輕鬆地不像是要去上戰場。

  也在緊張的崔虎崔豹見她這幅模樣,肩頭的重量微微一輕,兩人湊到木蘭的身邊,笑道:「花小弟,咱們可不是去遊山玩水的。」、「你這麼興奮像是去打仗的樣子嗎?」

  木蘭撓撓自己的後腦勺,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來大營是我第一次從家中離開,去懷朔是我第一次從營中離開……」

  詹留兒嘿嘿一笑:「這不挺好?興奮總比僵硬得握不住戟強!」

  陳五聽了詹留兒的話,死命點頭。

  「嘿你小子,長膽子了?」

  崔虎和崔豹這下子徹底放鬆了,瞧著這兩人又去逗膽子小的陳五,賀賴野也笑了起來。

  懷朔,他雖不知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但那又如何?

  蠕蠕來了就殺!蠕蠕想跑就追!等把蠕蠕打得不敢來犯,戰爭也就該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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