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軍部內部的研究所,里昂博士帶著一群實習生在玻璃窗前。
博士手上拿著實驗報告,看著上面的數據不禁皺眉。
「六號實驗體的電流數據怎麼回事?」
「實驗體的身體對電流產生對抗離子,即使加大電流強度,對實驗體也沒有任何作用。」一旁的實習生小聲地說。「類似,某種絕緣體。」
博士看著試驗區內,那個被電流裝置鎖在中心的孩子。
「加大電流,調節神經對接。」
博士吩咐控制台,說完,他便看向試驗區。
電流裝置開始工作,高強度的電流通過電線刺激著裝置。裝置中心的孩子身體開始抖動,皮膚下層出現閃著藍光的電流。
一旁的實習生看呆了,他們從未試驗過這樣的電流強度。他們看向博士,博士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變化,他認真的觀察傳導回來的數據變化。
「里昂博士.……這樣會不會造成實驗體損傷?」
一個實習生小心翼翼地開口,他看著裝置中心的孩子臉上出現痛苦的神色,青筋在額頭上暴起,肉眼可見的電流浮現在孩子的皮膚表層。
博士的眼光從數據表上移開,他瞟了一眼那個實習生。
「剛才誰和我說,六號實驗體身體素質接近絕緣?」
「我……」
還是那個提問的實習生。
「你從明天起不用來實習了。」里昂博士接著看實驗數據。
「可是.……」那個實習生愣住了。
「實驗數據的精準性不夠,你們明明沒有達到這個強度,卻和我直接下定論。」里昂博士看向試驗區。「沒有足夠的實驗基礎就學,沒有底氣去說的話那就不要說。」
「實驗體的根本性質就是為了實驗,既然成為實驗體,就沒有憐憫可言。」
「要是擔心實驗體損傷,我可以考慮讓你成為實驗體。」里昂博士轉頭看向那個實習生,但是上下打量了他之後,又回過頭。「連最低的肉體強度實驗體都不配。」
電流強度持續增強,但是實驗體的數據逐漸平緩。
里昂博士有點驚訝,隨即對控制室說。
「電流強度降低,脊神經校準。」
在控制室操作之後,實驗體的臉上神情緩和,背後的機器伸出一排神經刺激的針頭,刺入實驗體的脊椎。
「啊!」
實驗體睜開眼睛,他全身肌肉緊繃,不斷掙扎著。
「電流強度增加,刺激性藥劑注入。」里昂博士通知控制室。
「博士,刺激性藥物副作用很大,會損傷實驗體的神經系統。」控制室人員對里昂博士說。「即便實驗成功,實驗體的身體素質也會降到最低。」
里昂博士看著屏幕上的數據,他對著控制室說。
「執行。」
?
在一個密閉的房間內,一個女孩手裡正在玩著魔方。
「她怎麼會對那個世紀的東西著迷。」里昂博士在屏幕前,看著房間內女孩的一舉一動。
「在過去的兩天時間內,一號實驗體已經復原了七十幾次的魔方,」一旁的實驗人員向里昂報告。
里昂博士雙手環胸,他仔細地看著屏幕。
「有給她看過任何關於復原魔方的方法嗎?」
「沒有。」實驗人員搖頭,繼續說道。「唯一一次讓她接觸知識類的事物,是在上個月。」
他繼續看著那個女孩,魔方在他手上不斷扭轉平面,馬上要復原的時候,又馬上被她打亂。
「數據錯誤。」里昂博士推著鼻樑上的眼鏡。「不止七十次。」
實驗人員察覺到不對勁,他也看向屏幕。
「快要復原的時候,又被打亂。」實驗人員點頭。「數據出現偏差,在接下來的時間內,我們會仔細觀察實驗體的一切。」
里昂點了點頭,他突然停頓了一下。
「放大。」他指著屏幕上的一處地方。
那是一個被針扎著的木繩玩偶,木偶表面被藍色的水彩覆蓋,一個紅色的六字寫在木偶的頭上。
此時木偶的頭已經搖搖欲墜,只剩下幾根絲線牽扯著。
「這是……」
里昂博士有些震驚,他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那個玩偶上,而是轉移到玩偶身邊其他的玩偶身上。
一共六個,標號為六和一的玩偶頭部還在,其他玩偶的頭部全部消失。
里昂的瞳孔開始顫抖,他現在的情緒有些不確定。
是興奮和恐懼並存。興奮是實驗已經接近他所期待的結果,這個實驗是軍部的想法,他們想把那個修道者時代的傳說,實現在這些實驗體身上,讓他們擁有那些不復存在的修道者能力。
一號實驗體的能力是,精神預知。
古籍中對修道者能力的描寫,讓不相信鬼神理論的里昂充滿了好奇。
軍部不相信那些所謂天生就帶有這些能力的人,所以他決定靠著人為改造,對實驗體進行實驗。
一號實驗體的實驗過程中,他不斷地改造實驗體的神經迴路,一點一點地刺激實驗體的腦神經。
他為何如此興奮,是因為他從未讓一號實驗體出過房間,就連神經改造也是在房間內進行。
那六個玩偶就是實驗體出現修道者能力的體現。
實驗結果也確實如此,只有一號和六號實驗體存活下來,在六號身上的實驗也如同那個六號玩偶一樣,神經刺針以及電流改造。
他恐懼的事,就在屏幕上。
那個孩子盯著監控,和里昂對視著。
?
地下世界,倫德街。
李呈因坐在吧台上,喝著剛泡好的咖啡。
他看著跪在地上的那群地痞,一個勁地磕頭認錯。
他沒有制止,就這樣看著他們磕。那群地痞似乎也沒有停止的意思。
「歡迎光臨,嘎嘎嘎.……」
「嚯。」鬼使插著口袋走了進來。「這是什麼意思,拜祖宗呢?」
「就因為他們偷了東西,才導致那兩個小孩子差點出人命。」李呈因慢慢地喝了口咖啡。「讓他們磕吧,我地板也剛好沒洗。」
「就是你們?」
鬼使差點急了,要不是李呈因攔著,他恨不得上去一人給一腳。
「閻王爺差點因為這個找我談話。」他小聲地和李呈因說。
「你個小鬼頭,什麼時候輪到你對大爺我指手畫腳?!」那個帶頭的地痞看著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孩氣勢洶洶,直接站起來準備教訓他。
「嗯?」
鬼使眯著眼睛,無形的壓迫讓帶頭的地痞不得不重新跪下。
「孩子怎麼樣了。」
「被重新帶回醫院了,被綁架期間,精神受到一點刺激。」
鬼使叉腰,嘆了口氣。
「現在,給我想辦法。」李呈因放下咖啡,看著那群地痞。「這幾天把零件想辦法弄出一個一模一樣的。」
「不準去偷。」他補充了一句。
「漢斯,你以為軍部限量零件說有就有的嗎?」帶頭的地痞低頭嘆氣。「就算想偷,也沒地方讓我們去偷啊。」
李呈因陷入沉思,雖然和那群軍部的人鬧得挺僵,但是畢竟是他理虧。那個婦人身上的零件也不可能說拆就拆,他思考的時候,看向了鬼使。
「嚯,你看我做什麼。」鬼使嫌棄地看著李呈因。「我去哪給你變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
「試一試。」李呈因笑嘻嘻地看著鬼使。「我還是相信你會變戲法的。」
「鬼使神差不能改變凡間事物走向。」鬼使連忙搖頭。「一旦改變,很多事情都會走向偏離軌道的結局。」
「在幾個世紀以前,有個說法就是說這種的。」鬼使歪頭想了想,隨後點頭。「對,蝴蝶效應。」
「那東西不大。」李呈因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又覺得不準確,四下找了找,隨後看向櫃檯裡面的東西。」差不多這麼大。」
「你管這叫不大?」鬼使看著李呈因。「那是一桶酒,我也就比桶高了一個頭。」
「別介啊。」李呈因靠近鬼使,給他指了指羅曼尼·康帝紅酒儲存的位置。
「我也不可能一個人全喝光吧?」
「也對。」鬼使思考了一會兒,和李呈因相視而笑。
「閻王爺問起來,你替我措措辭。」
「當然,我現在就想好怎麼說了。」
「行吧。」鬼使走到那些地痞面前,神態嚴肅。
「還記得那個東西的細節嗎?」
「記得.……吧。」
還沒等他說完,鬼使便將手覆在了他的額頭上,不斷又黑色的氣息湧入地痞的的大腦,讀取著關於零件的一切記憶。
「鬼啊!」其他地痞看見這樣的場景,開始大叫起來。
鬼使淡淡地撇了他們一眼,黑色的氣息如同藤蔓一樣纏繞著他們的脖頸。
「聒噪。」
過了一會兒,鬼使放下手,他認真地思考了很久。
那是李呈因第一次看見鬼使露出擔心的表情。
「李呈因。」
「嗯?」
「接下來的日子,不太平了。」
?
「一號。」
里昂博士推開一號實驗室的門,看著坐在床上正在玩著魔方的女孩。
「博士,好久不見。」
女孩對里昂微笑著,手裡的魔方也停了下來。
「最近感覺怎麼樣。」里昂也微笑著,看著小女孩手中的魔方。「一直在玩這個嗎?」
「最近感覺很正常。」女孩將魔方遞給里昂。「這個東西很神奇。」
里昂拿著魔方,並沒有去玩。
一號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神秘。
「一直玩這個不會膩嗎?」
「不會。」
也許是沒有接觸過外界,一號的聊天方式是生硬的。里昂要自己去找話題。
「可以把它還原給我看看嗎?」
「你剛剛在監控裡面已經看我還原過了。」
「面對面的感覺也許會不一樣。」
里昂對一號的能力已經有些懼怕,她的能力不像是預知,更像是某種讀心術。
一號接過魔方,開始還原起來。
里昂看著一號手指不斷波動魔方的階層,大概不到一分鐘,一個六面復原的魔方擺在了他面前。
「我完成了。」
里昂點頭,將魔方放在了一邊。
「你現在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很正常。」一號點點頭。「身體沒有任何不舒服。」
「我是說。」里昂推著眼鏡,看著一號的眼睛。「心理狀態。」
一號突然笑了起來,用手戳著自己的腳。
「有一個實驗體的自我認知。」
這個回答並不讓里昂意外,他沒有說話,想看看一號接下來的反應。
「在這個小房間里,復原一遍又一遍的魔方,去計算你們接下來要做的一切事情。」一號似乎變了一個人,語氣都變得玩味起來。
「今年幾歲了。」
「按照被你們抓來的時間,我應該快十歲了。」一號歪著頭想.「但是中間我有一段時間是失憶的,所以我應該比十歲大。根據我身體的生長趨勢,我應該是在十五歲左右。」
「博士,一號實驗體情緒似乎不穩定。」里昂博士的耳機里傳來控制室的聲音。「一號的情緒波動正在上升。」
里昂的神情並沒有變化,手指間有規律地律動,顯然在思考。
「不回復他們嗎?」
一號實驗體歪頭,看向監控,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他們說的很對,我的情緒不是很穩定哦。」
里昂還是沒說話,正準備從懷裡拿出什麼東西,卻被一號實驗體制止。
「博士,電擊器對我沒有用哦。」一號實驗體看著里昂,攤手說道。「上次被他們刺激完之後,我覺得我的思考能力大大提升了呢。」
「沒有電擊器。」
里昂從懷裡拿出的是一袋糖。
「接下來的實驗會有點痛苦,含著糖,也許不會那麼痛。」
一號實驗體就這樣愣愣地看著里昂。
「你的預知能力並不是完美的,你只是太警惕罷了。」里昂將糖袋放在了女孩的身邊。
一號的思想里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想法,是大膽的,但也是在她算出來的。
「我……是不是失憶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好好休息吧。」里昂拆開一顆糖,放在女孩的唇間。
「你知道我最討厭的是草莓味的糖。」一號盯著里昂的眼睛,她在證實自己的演算法。
里昂的眼裡出現了震撼,他有些急促地站起,往門外走去。
「下次實驗,兩個小時后開始。」
?
十年前,軍部內。
「里昂博士,很感謝你的貢獻。」
「為了國家。」
里昂看著實驗裝置籠罩著那個小女孩,開始了洗腦計劃。
「我們會表彰你這種為國家而犧牲自己的人。」
「不需要,完成實驗再說吧。」
那時候的里昂,一心只為了實驗,他為了完成修道者時代重現的計劃,他捨棄了很多東西。
包括那個裝置里的人,符合所有實驗條件的人。
他年僅五歲的女兒。
?
試驗區中,一號實驗體被固定在裝置內,導管附著在她的身上。
「這次的劑量加大一點。」里昂叮囑實驗人員。
他看著裝置裡面的女孩,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帶著感情的去看她。
十年的時間,他曾動過救回女兒的念頭,但是軍部的回復只有一句話。
「里昂博士,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他就這樣和一號實驗體對視著,他不知道自己此刻眼裡的情感是什麼。
親情嗎?他為了實驗,唯一的女兒被他送進了實驗裝置。
他深呼吸了幾次,讓自己保持理智。
「這次實驗完成之後,你永遠都不會記得我了。」
「里昂博士,實驗準備開始了。」
實驗人員通知里昂,等待他的確認。
「執行。」
電流瞬間進入裝置,蒸汽機械開始運作。
一號實驗體被電流刺激,她的眼神始終盯著里昂。
她的嘴裡,含著她最討厭的草莓味糖果。
「我記起來了……」
「爸爸.……」
蒸汽瀰漫了試驗區,里昂背過身去,他親手把藥劑的劑量拉到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