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8 以自己為威脅
青冥的晌午,似乎比原初城溫和一些,饒是本該有些寒冷的時節,竟也透著些綿綿暖意。
在屋外透了會兒氣,夢蓁蓁便扶著布足道回了大堂之內,讓他落座歇息。
「小小姑娘說等會兒便讓福臨樓的廚子來送膳,據說這福臨樓是臨安城聲譽最好的酒樓,醪糟桂魚和五色燴都是一絕,咱們正好能沾沾福,嘗上幾口。」
夢蓁蓁略頓,又想著那位蘭二夫人離開前的囑咐,頗有擔憂。
「蘭姨又出去網羅情報了,不知今日晌午是否回來用飯,但有那位雨姑娘關照,應該不會出事。」
聞此,布足道也頗有些憂心。
之前聖域籌備天衍大祭,正當忙碌時,梅大先生忽然反了。
事實上,就連他和蘭二夫人都沒有立即反應過來,甚至一時間有些想不通,導致貽誤了先機。
但事後梅大先生的布局足以證明,他們搶佔先機與否都毫無意義,在師尊凡塵不在聖域的境況下,沒人是梅大先生的對手。
察覺到這一點后,他與蘭二夫人沒有任何猶豫,決定帶著少部分人撤離,利用『萬生山河鼎』和聖域諸多後手,方才截了一線生機。
饒是如此,布足道與蘭二夫人依舊傷的極重,可以說是撤離的眾人中傷的最重的兩人。
「但願如此,只希望師尊早些回來,莫要讓梅大先生再惹出什麼亂子。」
布足道感覺到暖呼呼的小手,給他揉捏著眉心,方才緩了一些痛楚,可心中焦慮卻是無解。
他自然清楚,之前眾人能夠逃離聖域,多半依仗梅大先生還另有要事,沒將捉下他們作為主要目的。
否則即便他能掌控『萬生山河鼎』,加之蘭二夫人與聖域諸多將協助,也絕無可能從梅大先生手中逃出來。
雙方的實力懸殊太大。
不久前,小酒廬山門外的那場對持,便充分說明了許多問題。
他們所有人一起出手,即便有小酒廬那位雨姑娘,利用護宗大陣協手,還是被追來的梅大先生輕易擊潰。
偏生他們沒有被捉回去的緣由,竟是有些莫名其妙。
和那位千里畫舫的容夫人有關。
「哎,對了,你知道梅大先生和容夫人是什麼關係嗎?」
提起梅大先生,夢蓁蓁心中揮之不去的印象,自然也有之前小酒廬山門前的那一幕。
在對方追襲而來的攻勢下,小酒廬的護宗大陣根本撐不住幾息,哪怕雨姑娘與蘭二夫人聯手,也不可能攔下梅大先生。
這種危急時刻,之前聯繫過千里畫舫的蘭二夫人,也等來了宗門救援。
正是千里畫舫的執掌者,那位在中州名望極盛的容夫人。
是與梅大先生同一個時代的人物,備受中州子民愛戴,哪怕是凡塵都極為尊重那位容夫人。
但很多人當時沒想通的是,這位容夫人能如何攔下梅大先生?
饒是她在強,至多也只比蘭二夫人強一些,戰力從來便不是她的優勢,千里畫舫宗門底蘊更是遠不如聖域。
然後,便是無數人沉默無言的一幕。
……
……
那天,小酒廬外飄著細雨,將青冥山脈染的更翠,像是打磨玉潤的翡翠,透著一抹極為寧靜的味道。
容夫人自天穹降下,攔在了梅大先生和小酒廬即將被攻破的護宗大陣之間,讓眾人眼中斥滿了一抹驚艷的色彩。
那日的她,似乎與平日沒什麼不同,還是那身七彩的華裳,一層一層的色彩絢爛到了極致,周身佩戴的絨綉玲瓏球和碧瓊小玉更給人一種奢靡感,整個人除卻慵懶便是華貴。
按理,這應該是極難看俗氣的打扮。
畢竟衣裳的色彩愈多,便給人越雜亂的感覺,會在視覺上平添許多不和諧,加之以奢靡感為主的俗氣,更是與飄然若仙的清冷美感大相徑庭,似乎不可能好看。
偏那位容夫人,就能將這種繽紛奢靡又俗氣的打扮,穿出一種風雨山河皆不懼的霸道感。
最重要的是,她眉宇間那一抹朝氣,將那些本可能混雜一起的不適感,全然褪掉,讓人莫名覺得視覺輕快,本該如此。
這樣的人,落在了小酒廬的山門前。
氣氛忽然寧靜下來。
眾人哪怕有些狼狽,也認真施禮。
梅大先生也停止了破陣,眼瞳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於是,忽然沉默了下來。
直到數十息后,還是梅大先生打破了寧靜,沉聲問道。
「你怎麼來了?」
言語間寧靜的語氣,或是早已料到,卻不知說些什麼好,於是刻意說了一句廢話。
容夫人依舊靜靜的站在兩方之間,將他們護在身後,卻沒有回答梅大先生一個字,態度卻無比明確。
「你不是我的對手。」
梅大先生的第二句話,同樣誠懇而平靜。
莫說是容夫人,此刻的梅大先生即便面對整個中州,也絕不會輸,這便是踏入至強境修者的底氣。
如同修者之與凡人。
容夫人依舊沒有說話,眼見著梅大先生要有動作,乾脆利落的從乾坤袋中召出一柄小刀。
見到那柄小刀之後,就連素來沉穩的蘭二夫人都揚了揚眉,菊小小更是險些小聲嘀咕。
就連被容夫人護在身後的眾人中,境界最低的夢蓁蓁,也能一眼看出那真的只是一柄普通的小刀。
凡間的鐵匠鋪子里,就能買到的那種。
難不成容夫人想用這柄小刀,打敗梅大先生不成?
但奇異的是,原本準備越過容夫人,繼續動手的梅大先生在見到這柄小刀后,沒敢在踏前一步。
因為他隱約猜到了容夫人要做些什麼。
只見那名奢靡華美,艷麗無雙的女子寧靜的舉起小刀,橫在了她自己白皙的脖頸上,似乎只要一用力,便會香消玉殞。
凡間的小刀,自然不會傷到容夫人這等大修。
但她自己要動手,便又是一回事兒。
——你敢抓走一個人,我便死在你面前。
她一字不言,態度卻無比直接。
一時間,除了蘭二夫人之外,就連那位素來知曉浮生秘聞的小酒廬雨姑娘,都詫異的看著容夫人。
這是……怎麼回事兒?
眾人把握不好情況,都不敢說一句話。
少頃,反而是梅大先生靜默退走了,極遠的天空似有一聲嘆息,隨之又飄來一句話。
「就這一次。」
見著梅大先生真的不在管他們了,眾人愈加沉默了下來。
隨之,容夫人召了蘭二夫人說了幾句話,也沒有交代更多,亦是離開了小酒廬。
……
……
「你沒問蘭姨?」布足道同樣有些好奇。
但他覺得這種事兒,夢蓁蓁與其問他,不如等蘭二夫人在的時候,去問蘭二夫人更有價值。
蘭二夫人同樣出身千里畫舫,正是容夫人的嫡系師侄,對此應有知曉。
夢蓁蓁搖晃著布足道的衣袖,眼眸中是幾許狡黠的楚楚可憐。
「我不敢,長輩們的事兒,哪兒是我能閑話的?」
「說的我敢似的。」布足道難得拒絕了夢蓁蓁的要求。
對於此事,作為晚輩的他也是一無所知。
甚至從某種程度上說,他也是在小酒廬山門前,才知曉梅大先生與容夫人竟有這般關係的。
這其實是一件很離譜的事情。
按理若這兩人真有過什麼,不可能一點兒野史與風聞都不曾留下,偏生記載了中州歷史兩三千年內的大小傳記,布足道都看過。
還真沒任何痕迹留下。
「你說那位梅大先生是不是喜歡容夫人?兩人年輕時有過一段情緣?」夢蓁蓁一旁猜著。
布足道沉思片刻,擺手示意止言。
「梅大先生年少時娶過妻子,莫說這種話。」
哪怕梅大先生反了,依舊是長輩,何況涉及容夫人清譽,晚輩不好多言。
可這事兒真離譜啊。